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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他把谷仓的大门打开,领她走了进去。百福卡车涂上了崭新的军绿色,看上去确实非同凡响。“照我的了解,特种部队的车辆一般都不会有所在编制的涂装或者是标识,对吧?”

  “没错。”她说,“我见过在梅尔瑟姆公馆驻扎的所有部队都从来不会表现出来自己是哪支部队的。”显然她很满意。“非常不错,利亚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他派人跟踪我,不过被我甩掉了。今天晚上才是大决战。”

  “你有把握吗?”

  “有它就有把握。”他从油漆桶和刷子边上的杂物堆上拿起一个布包,抖开之后取出一把毛瑟手枪【即Mauser HSc,毛瑟自装填手枪。这种手枪在二战期间以及战后一段时间都有广泛的使用】,枪管是球形,十分奇特。“以前见过吗?”

  “的确没有。”她极为专业地放在左手掂量了一下,又举起来试验着瞄准。

  “有些党卫军保卫部门的人就用这种枪。”他说,“不过产量不够普遍列装的。这是我见过的效果最好的消音手枪。”

  她带着顾虑:“你可是单打独斗啊。”

  “以前我也单打独斗过。”他再次用布裹起手枪,跟她一起走出了门,“如果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我大概会在半夜的时候把吉普车开回来。明天一早我就跟你碰头。”

  “我觉得我等不了那么久。”

  她的脸上满是紧张和焦虑。他紧紧握住她下意识伸出来的手,俄而说道:“别担心,会成功的。我看得出来。或者就像我奶奶常常说的——这些事情我都明白。”

  “你真是个伶俐鬼。”她说着,探过身子由衷地亲了一下他的面颊,“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很简单,”他说,“因为我从来不会特别在乎自己能不能活着。”

  “说得像真的似的。”

  “明天见吧,”他温和地笑了笑,“明天第一件事我就去找你。等着好消息吧。”

  他注视着她离去,用脚把身后谷仓的门带上,往嘴里送了一根烟。“出来吧。”他叫道。

  片刻之后,莫莉从院子远端的灌木丛里出现了。她离得太远,什么都听不见,所以他才没做什么。他锁好谷仓的门,朝她走过去。还有一码的时候,他站住了,两手插在兜里。“莫莉,我的小宝贝儿啊,”他蔼声道,“我很爱你,但是要是再跟我捉这种迷藏,我可要狠狠打你的嫩屁股喽。”

  她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你说话算数?”

  “你可真是不害臊。”

  她抬头望着他,说:“今晚我可以过来吗?”

  “不行,”他说,“因为我不在。”他又半真半假地补充道,“我有点儿私事,要去彼得伯勒,得到后半夜才能回来。”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你知我知,不许外传。”

  “还要买丝袜吗?”她问,“还是说这次是苏格兰威士忌了?”

  “那些美国佬肯出五镑买一瓶,他们亲口说的。”

  “我真希望你不去。”她的脸上挂着困扰,“为什么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平平常常地好好过日子呢?”

  “你这么早就想让我进坟里去啊?”他把她拨转过身去,“去,你要是个乖宝贝儿就把壶放到炉子上,做点什么吃的。”

  她笑着扭过头,突然雀跃不已跑进小屋。德弗林重新把烟叼在嘴上,却并不点燃。远方卷起了滚滚的雷声,就要下雨了。“又得冒雨骑车了。”他叹了口气,跟着她穿过了院子。

  尽管萨米?杰克逊找来了一个旧油桶钻了几个孔,又装进焦炭点了起来,福格蒂车行还是比前一天晚上更加的冷了。这简易炉子忽忽地冒着浓烟。

  本?加瓦尔德坐在炉子旁边,一手拿着半瓶白兰地,另一只手拿着塑料杯,看到烟赶紧退了两步:“你他妈干什么?想毒死我啊?”

  杰克逊正坐在炉子对面的杂物箱上,他把一支短管猎枪放在膝头上正在擦拭。闻言他放下枪,站了起来:“对不起,加瓦尔德先生。这是焦炭的原因——焦炭不好,实在是太潮了。”

  站在耳门旁边的鲁本突然嚷了一声:“来了,他好像来了。”

  “把那东西拿出去,”加瓦尔德立即说,“记住,我没说动手你就别动。”他又往杯子里添了点儿酒,笑了笑,“我要好好享受一下,萨米。看我的吧。”

  萨米把猎枪塞在身边箱子上的一条麻袋下面,赶紧点上了一支烟。他们等待着,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了,然后路过他们的门前,又消失在夜色里。

  “上帝啊,”加瓦尔德怏怏道,“这也不是他啊。几点了?”

  鲁本看表说道:“刚九点。他应该就快来了。”

  他们哪里知道,德弗林其实已经到了。他正冒着雨站在后窗旁边。窗户已经坏了,只是随便用毯子挡了一下。透过一个小缝,虽然视野很有限,可是至少能够看见炉子旁边的加瓦尔德和杰克逊。这五分钟以来的一切对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加瓦尔德说:“这样吧,萨米,我们在这儿等着,你去干点儿正经事儿。去给吉普车的油箱灌上两桶油,这样才方便回伯明翰去。”

  德弗林退了出去,穿过院子,绕过若干辆废车,重新上了主路,沿着路边跑回四分之一英里外的地方。他的摩托车就停在这里。

  他解开大衣里怀口袋的盖布,掏出毛瑟手枪,借着车灯检查了一遍。很好,他又把枪收起来,不过并没把衣袋系上。他骑上车去。完全不害怕,虽然有些兴奋,不过正好让他保持在巅峰状态。他踩下引擎,拐上了路面。

  车行里,杰克逊刚刚给油箱加好了油。鲁本又从耳门转了回来,激动地说:“他来了。这次绝对是他。他刚刚拐到前院里去。”

  “好,开门,让他进来。”加瓦尔德说。

  风太大。德弗林进门的时候,涌进来的巨大气流一下子让焦炭像干木头一样着了起来。德弗林关掉发动机,支好车身。他的脸上比前一天晚上还要脏,满脸都是泥巴。但是当他推起风镜的时候,他热情地笑着。

  “你好啊,加瓦尔德先生。”

  “又见面了。”加瓦尔德把那半瓶白兰地递给他。“也许你想来一口。”

  “想着把我的布什米尔带来了吗?”

  “当然啦。鲁本,到车里把那两瓶爱尔兰酒给墨菲先生拿过来。”

  鲁本过去的时候,德弗林迅速灌了一大口白兰地。鲁本拿了两瓶布什米尔威士忌回来,他的哥哥接过来说:“给你,孩子,我们说好了。”然后走到吉普车旁,把酒放在乘客席上。“昨天晚上一切还顺利吧?”

  “完全没问题。”德弗林说。

  他走到吉普车前面。就像那辆百福卡车一样,这辆车的车身也急需做一次新的喷涂,不过其他方面都还好。车的四周敞开,顶篷的毡布上安排了一个机枪操作位。相比车的其他方面而言,它的牌号喷涂刚做不久。德弗林靠近端详的时候,还能看到被盖在下面的旧痕迹。

  “有个问题啊,加瓦尔德先生,”他说,“这车不会是什么美国空军基地丢的吧?”

  “哎,你给我听着!”鲁本愤怒地插口道。

  德弗林打断了他的话:“说起来,加瓦尔德先生,昨天晚上有一段时间,我总感觉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估计是太紧张了吧,所以没有跟上。”

  他转身回到了吉普车的旁边,又灌了一大口酒。加瓦尔德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愤怒了,他厉声道:“你知道你缺什么吗?”

  “什么呢?”德弗林轻声问道。他转过身,手里仍然攥着那半瓶白兰地,正在用右手整理大衣的领子。

  “你缺规矩,宝贝儿。”加瓦尔德说,“得有人管教管教你,恰好我就是那个合适人选。”他摇摇头,“你本来应该待在爱尔兰的泥塘里,不该来这儿的。”

  他一个一个地解开大衣上的扣子。德弗林说:“真的吗?好吧,在你准备动手之前,我想先问问那个叫萨米的小伙子,他搁在麻袋底下的猎枪上膛了没有。因为如果没上膛的话,他就有大麻烦了。”

  这一刻空气都凝滞了。本?加瓦尔德突然清楚地意识到,他犯了一个这辈子最为严重的错误。“抓住他,萨米!”他大叫道。

  话音刚落,杰克逊已经抓起了麻袋下面的短管猎枪——不过还是太晚了。他拼命地拉开枪栓时,德弗林已经把手伸进衣袋又掏了出来。消音版的毛瑟手枪轻轻嘶叫了一声,子弹贯穿进杰克逊的左臂,带得他整个身体都打了一个转。第二枪打碎了他的脊椎,把他大头朝前掀进了角落里的一堆废车中。一直到死,他的手指还痉挛着勾在猎枪的扳机上,只是枪管已经无力地垂向地面了。

  加瓦尔德兄弟两个慢慢地向后退着,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蹭。鲁本恐惧地浑身颤抖着。加瓦尔德满脸警惕,寻找任何一个可乘之机。

  德弗林说:“够了。”

  虽然他的身量不大,可是他面朝他们站在火炉另外一边,大衣满是雨水,戴着飞行员帽子和风镜,手里还拿着带球状消音器的毛瑟手枪,看上去十足的像个恶棍。

  加瓦尔德说:“好吧,我承认我错了。”

  “更严重的是,你食言了。”德弗林说,“在我们那里,对让我们失望的人,都要好好地标记一下。”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墨菲??”

  他的话没能再说下去,因为德弗林再次开火了。一声闷响,子弹轰碎了加瓦尔德的右腿膝盖骨。他跌到门上,惨叫一声,又摔在了地下。他用双手捂住膝盖,满地打滚,只见血从他的手指间汩汩地流淌出来。

  鲁本蹲在地上,低下头,举起双手徒劳地挡着自己。这比他这辈子所遇到过最坏的情况还要可怕两三倍。他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寻找德弗林在哪里,看见德弗林正把一块旧木板支在吉普车的侧面。鲁本看到,这个爱尔兰人把摩托车推进了吉普车后厢里。

  德弗林走到前面,打开车行的一扇门,然后朝鲁本打了一个响指:“运输许可证。”

  鲁本用颤抖的手指从钱包里掏出表格,递了过去。德弗林草草看了一眼,拿出一个信封扔到了加瓦尔德的脚边:“这是七百五十镑,我们两清了。我跟你说过,我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有机会你也应该往这方面争取一下。”他跳进吉普车点着了火,冲进了黑夜之中。

  “门!”加瓦尔德口齿不清地对他的弟弟说,“去把门给他妈关上,要不然灯光就把整个这一带的警察都吸引过来了。”

  鲁本按照他的吩咐做了,然后转过头,看着此情此景。空气里一片蓝色的烟雾,还夹杂着火药味。

  鲁本颤栗道:“这个王八蛋到底是谁啊,本?”

  “我不知道,也顾不上,”加瓦尔德抽下脖子上的丝巾,“用这个把我的膝盖扎起来。”

  鲁本看着伤口,吓得肝胆俱裂。7.63毫米的子弹从一端打进去,另一端穿出来。膝盖骨已经完全粉碎了,一片模糊的血肉中凸显出一片一片白色的骨头碴。

  “基督啊,伤得太严重了,你得赶紧去医院。”

  “去个屁!你只要一把我送到这里任何一个外伤科,一看是枪伤,还不等你反应过来他们就能把警察给喊过来。”他的脸上满是汗水,“快点儿吧,看在上帝的份上赶紧包扎起来。”

  鲁本动手把丝巾一点一点地缠在粉碎的膝盖上。他都快哭出来了:“萨米怎么办呢,本?”

  “就扔在那儿吧,找块油布临时盖起来。明天找几个人把他处理掉。”鲁本给丝巾打结的时候他不禁骂出声来,然后说,“快点儿,咱们马上就得走。”

  “上哪儿,本?”

  “直接去伯明翰。到阿斯顿的那家疗养院去,就是那个印度大夫开的。他叫什么来着?”

  “你说的是达斯吗?”鲁本摇头道,“这个人专门敲诈做流产的人,本。这人不好。”

  “他不是个大夫吗?是吧?”本说,“扶我一把,我们赶紧走。”

  午夜之后又过了半个小时,德弗林开进了霍布斯角的院子。咆哮狂风、连线豪雨,这个晚上的天气实在是恶劣透了。他打开门锁,把车停进去之后,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门重新关上。

  他点亮煤气灯,把摩托车从吉普车里拖出来。他又累又冷,但还没精疲力竭到需要睡觉的地步。他点着了一支烟,来回走个不停,心里一股莫名的烦躁。

  谷仓里悄然无声,只有雨点咚咚地敲打在屋顶上,还有煤气灯燃亮的嘶嘶声。突然门开了,送进一阵冷风。莫莉闪身进来,又把门关上。她穿着自己的那件旧雨衣、高筒靴,戴着头巾。雨水灌进了她的衣服里,她冻得直抖。但是这都不算什么了。她走到吉普车边上,困惑地蹙起了眉头。

  她盯着德弗林,一言不发。终于,她开口道:“利亚姆?”

  “你答应过的,”他说,“答应过不再瞎打听。说话算数是很重要的事情。”

  “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很害怕,还有这些,”她朝那些车比划着,“这怎么回事?”

  “跟你没关系。”他粗野地说道,“我要说的是,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如果你要向警察告发我的话——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嗫嚅着。“去啊!”他说,“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快滚!”

  她扑进他的臂弯,泣不成声地说:“噢,不,利亚姆,别让我走。我答应你,什么都不问。从今往后我不会多管闲事的。只要别让我走就好。”

  这是他生命当中的最低潮;双臂抱着她时,他感觉从来没有这样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但是确实有了效果。以后她不会给他找麻烦了,这一点他很确定。

  他吻着她的额头:“你冻坏了。快到屋子里去把火生起来。我过一小会儿就去找你。”

  她探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转身走了。德弗林叹了口气,走到吉普车旁拿过一瓶酒。他摘掉瓶盖,狠狠咽了一口。

  “敬你的,利亚姆。”他的语气里是无尽的悲哀。

  阿斯顿那家疗养院的小手术室里,本?加瓦尔德躺在临时垫起来的桌子上,闭着双眼。鲁本站在旁边,而达斯,一个又高又瘦、身穿白大褂的印度人,正在用手术剪刀撕开本的裤腿。

  “严重吗?”鲁本颤抖着声音问道。

  “是的,很严重。”达斯静静地回答道,“他如果不想变成残疾,就得立即进行手术。败血症恐怕也会是个麻烦。”

  “听着,你这个黑鬼王八蛋,”本?加瓦尔德睁开眼道,“你说手术,是不是在门边那块大铜板上进行?”

  “是的,加瓦尔德先生,”达斯平静道,“我有孟买大学和伦敦大学的学位,不过这不是问题的关键。眼下这种情况,你必须接受专业治疗。”

  加瓦尔德用一条胳膊肘强撑起身子。他疼得非常厉害,汗珠大滴大滴地从他的脸上淌下。“你给我听着,给我听好了。三个月前这里死了一个姑娘。原因是实施了非法手术。这件事我很清楚,还有更多事情我都清楚。我知道的事情足够让你坐上至少七年牢的。所以,你如果不想把警察找来的话,就赶紧动手处理这条腿。”

  达斯的神色分毫不变:“没问题,加瓦尔德先生,就按您说的办。我需要给你进行麻醉,您了解吧?”

  “你需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赶紧动手就是了。”

  加瓦尔德合上了眼睛。达斯打开壁橱,取出一副纱布口罩和一瓶氯仿。然后他对鲁本说:“你也得来帮忙。我告诉你滴,你就往这块布垫上滴氯仿,一滴一滴地往里加。能做到吗?”

  鲁本连连点头,他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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