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隔岸观火(2)

　　龙卫皱着眉头，快速思索着。来的路上，上级的紧急简报中说得很明白，假如他们没有稳妥的办法救出人质，总部只能考虑放弃密林中的任务，以确保人质的安全了。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其实是很被动的方案，因为谁也不会弱智到相信恐怖分子的承诺——万一我们密林中撤了兵，放过了那批境外恐怖分子，县政府大楼里的恐怖分子突然引爆炸弹或杀害人质呢？那可真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人赌得起，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先解决大楼里的恐怖分子，救出人质，再围剿密林中的残余恐怖分子。

　　狡诈的阿姆格在千里之外给中国军人出了个大难题！

　　“还剩五分钟！”

　　“女娲的第一次任务，决不能输！”龙卫终于抬起头，脸上露出诡异的表情，“强攻胜算不大，只能智取了。”

　　那三个兄弟最熟悉龙卫的这个表情了，以往多次陷入困境的时候，只要看到龙卫这样的表情，基本上就等于他又想到了好办法。

　　所有人都放下心来等着龙卫分派任务：

　　“老葛，你带着她们三个负责领导们的安全——你们撤到外围安全的地方去吧，这里没什么事情需要领导拍板了。还有，请民警同志们扩大警戒范围，内围不用留人了，他们的手枪和微冲基本上没什么用处。还有，这位副局长同志，麻烦把您的制服赶紧脱下来交给我。”龙卫说话就是刻薄，挺尴尬地支走了一群市县领导，又把民警们往外扩了扩——现在政府大院周边就只剩下女娲的人了。

　　龙卫继续说：“棕熊，你和你的火力组把两挺89机枪集中到对面楼，找个有利位置，铁皮柜能挡轻武器，挡不住89机枪，全部装上穿甲爆炸燃烧弹，目标是中间会议室的正面窗户，射击的时候注意，子弹要斜30度打，我要的是瞬间推倒铁皮柜，不是穿透！”

　　“明白！”尤大海急匆匆地去了。

　　龙卫又对着话筒命令：“秃鹫、沈萌、杨丹、徐海丽，你们所有的狙击枪，两人一组集中到大楼的南北，杨丹、徐海丽在北侧，关注一下三楼楼道，对着楼梯的窗户敌人并没有设置障碍，注意，攻击发起后，一楼、二楼的恐怖分子通过楼道上楼的，格杀勿论！秃鹫、沈萌，你们在南面，协助我打击会议室的恐怖分子。”

　　“明白！”

　　“青兽、蜘蛛，你们在外墙待命，攻击发起后，随时进入三楼会议室。其他人员原地警戒，攻击发起后，扫除一切敌人！”

　　龙卫挨个儿布置好任务，又和所有人制定好了攻击暗号。这时那位局长派人把制服送来了，龙卫脱下全副武装，换上市公安副局长的制服，大小倒是合适，又拿出水和特制清洗剂将脸上的迷彩涂油洗干净。

　　“哒哒哒……”里面又是一阵扫射，格萨凶狠地吼，“最后一分钟，老子等不及了！”

　　“萨格，你听好！”龙卫拿起扩音器，大声喊，“我是D市的公安局副局长，我叫龙卫，奉上级指示，我现在要进入大楼跟你谈判，请你放行！”

　　里面沉默了足足半分钟，萨格大喊：“谈什么谈？老子不谈，你们撤兵就是了，撤了兵，我那边的兄弟安全了，我就放人。”

　　“萨格，你总得给我们这些人个台阶下吧？”龙卫喊，“上级首长说了，我们撤兵可以，但是我们必须得确定人质都安全，要亲眼看到他们安全，你以为我愿意干这差事啊？你不用害怕，我自己一个人上楼，不带武器！”

　　大楼里又沉默了半分钟，萨格在考虑。

　　“老大，他来了！”一个靠近窗口持枪的恐怖分子惊呼。

　　政府大院门口，龙卫举着手，有些“战战兢兢”地出现了。

　　“把那老不死的弄过来！”萨格忽然指着绑在椅子上的县委副书记艾穆尔。两个恐怖分子立刻涌上去，连人带椅子把老书记拽到窗口边上，萨格指着龙卫问：“你，认识那个人吗？”

　　老书记从缝隙里看了一眼，他哪儿认识啊，不过这次是萨格笨了，老书记可不傻，他冷静地回答：“认识，他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叫龙卫，我……我在市里开会的时候经常见到他。”

　　情急之下，萨格也顾不得多想想自己这次近乎于多余的举动了，看着那位公安局副局长哆哆嗦嗦的熊样，又举着手，能有什么危险？就算是谈判不成，老子还多个副局长当人质呢！

　　“举着手别动，自己走进来！”萨格说。

　　县政府对面的一座楼上，窗帘遮盖下的沈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龙卫的这个举动在他的兄弟们看来没什么特殊的——这样的场面哥几个经历了不止一次两次了，可在沈萌她们看来，龙卫简直等于去送死。沈萌看着龙卫举着手一步一步走进县政府大院，再也忍不住了，“包教！包教！”

　　“怎么了？”包春林潜伏在沈萌楼上一层。

　　沈萌着急地说：“大队长这样行吗？太危险了！”

　　“少废话，集中注意力，他安全不安全取决于咱们！”包春林冷冷地说了一句。

　　沈萌只能强迫自己暂时放下悬着的心，双手握紧了狙击枪，渐渐冷静下来。

　　不光是沈萌，所有在正面看到龙卫举动的女兵们全都紧张着，这可是真刀真枪的场面啊，龙卫就这么什么武器都不带地走进去了？

　　龙卫要是不当特种兵，绝对可以成为一个好演员，那一脸惊恐的样子，畏畏缩缩的步伐，很成功地刻画出了一个真不想去又不得不去的公安局副局长的负面形象，这形象跟电视上是两码事，但却很贴近此时的现实——龙卫是要进去杀人，又不是树立英雄形象，越是猥琐，格萨越容易麻痹不是？

　　一步一步，一步一哆嗦，最后连萨格都看不下去了，催了他好几句，龙卫总算是进了县政府大楼的正门，刚一进去，闪过来三个恐怖分子，两个用枪顶住他的脑袋，另外一个把他全身上下搜了个遍，龙卫的确没带武器，不怕他们搜。

　　搜身的恐怖分子直起腰来，拿起对讲机：“老大，这小子没带武器。”

　　“让他自己上楼，你们注意警戒！”萨格放了心。

　　龙卫依旧举着手，战战兢兢地上楼，因为在一楼已经被搜过了身，站在二楼楼道里的两个恐怖分子轻蔑地看着他，用枪口目送他又上了三楼。三楼会议室的门外，一名恐怖分子已经在等他了。

　　“他妈的你也算警察？这么窝囊，快点儿进来，我们老大等不及了！”那小子端着AК，斜眉流眼地看着龙卫。

　　“唉——”龙卫无可奈何地长叹了口气，低着头朝会议室大门走过去。

　　那恐怖分子看着他走近了，扭身开门——扭身和打开会议室门的瞬间，龙卫举着的右手电光火石般从嘴里取出微型通话装置，塞进耳朵里，又快速举手——那恐怖分子推开门再回头的时候，龙卫依旧低着头，恐惧又害怕地跟着他走了进去。

　　“你可真窝囊。”萨格就站在铁皮箱子后面，颇为瞧不起地看了龙卫一眼。

　　“没办法，没办法，不得不来——你可千万别冲动，我也是奉命行事。”龙卫唯唯诺诺的，眼睛的余光在会议室内扫过，硕大的椭圆形办公桌已经变成一堆木材堆在屋子角落里，会议室一侧，三十多个人质一起抬起头来，目光中也满是疑惑：这小子是来救命的，还是真是来谈判的？怎么这副模样？不给力啊？

　　艾穆尔老书记也有些疑惑，可与龙卫目光相对的一刹那间，他终于释然了。龙卫很明确地给他传递了一个信号，老书记立刻会意，目光朝萨格旁边的一个大胡子恐怖分子闪了一眼。龙卫立刻发现，大胡子右手拿着一个用黑胶布缠着的手机大小的遥控起爆器！

　　“怎么着？点点数儿吧？老子够意思吧？一个没杀呢！”萨格得意地用枪扫了人质一遍，“不过，你要是不给我明确答复，就没准儿了，老子可不管你是不是奉命行事，不撤兵，你也别想活！”

　　“没说不撤呀！”龙卫“害怕”地说，“你等一下，我……我点点数儿……上级说了，可不能少人……”

　　说完，龙卫弓着个腰，伸出右手食指，真就“1、2、3、4、5”地数起人头儿来，这动作实在有点儿猥琐，又实在有点搞笑，这次八个恐怖分子全都忍不住狂笑了起来。龙卫不着急，一个一个地数：“25、26、27、28……31、32、33，一共33个，真是一个不少啊！”

　　“真是一个不少啊！”这才是真正的攻击信号。

　　萨格还没反应过来呢，尤大海和方小燕各自操着一挺89式通用机枪，斜着打出两个短连发！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127毫米穿甲爆破燃烧弹斜角度打破玻璃窗，又砸在装满了浸湿文件的铁皮柜上，靠南边窗户的一排铁皮柜像遭受重击一样，轰然倒了下去。

　　八名恐怖分子连萨格在内，全都专心致志地看着龙卫“幽默”地点数呢，没想到女娲这边突然就开枪了，铁皮柜翻滚着倒在地上，八个人全都吓了一跳。

　　龙卫刚进门的猥琐表情哪儿还有啊？瞬间，他已经扑向那个大胡子恐怖分子，一个横掌刀直接砸在大胡子突出的喉结上，大胡子“咯”了一声，喉结粉碎，喉管劈裂，右手上的起爆器已经被龙卫夺了下来，抬手扔出窗外。

　　“咚！”“咚！”两声88式狙击步枪特有的闷响传来，两名恐怖分子头部突然中弹，头骨当时粉碎，脑浆和血浆混着四散飞溅。

　　“别出去，全都趴下！”龙卫怒吼一声，与此同时，从死去的大胡子腰间拔出AК军刺射进远端一名恐怖分子的眉心！

　　萨格彻底傻眼了，前后不到几秒钟的时间，他精心策划的事情就起了根本性的变化。刚才那个唯唯诺诺得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发笑的“公安局副局长”怎么现在跟凶神一样？两眼中放射着骇人的寒光，顷刻间解决了他两个兄弟。萨格还想仔细琢磨一下这事儿，但是已经晚了。龙卫已经徒手干掉了第三个，第四个就是他了。他抬手就扣动扳机，子弹只打出去三发，全都打在了天花板上，因为龙卫已经踢中了他持枪的右手。接着萨格感觉到自己的头部被龙卫双手卡住了，“咔嚓”一下，整个脖颈被折了个粉碎性骨折，人终于像面口袋那样瘫了下去……

　　“咚！”“咚！”又是两声闷响，房间里最后两个恐怖分子还没从惊恐中醒悟过来，就已经同时头部中弹，倒在了地上。

　　整个战斗，从89式机枪打到铁皮柜，到最后两个恐怖分子倒下，不过用了几秒钟！

　　“沈萌，干得不错！”秃鹫在通话器里激动地喊。

　　这不是打胸环靶，也不是打野兔，这是真正的杀人，亲手扣动扳机，亲眼看着目标头骨破碎、血浆四溅。第一次杀人的沈萌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哇”的一声，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去，眼泪几乎是下意识地流了出来。

　　“不行，这样不行，沈萌，你杀的是坏人，是恐怖分子！坚强起来，战斗还没有结束！”沈萌提醒着自己，猛地擦干眼泪，再次子弹上膛！

　　方小燕可是出乎尤大海的预料。按照龙卫的安排，第一波攻击发起之后，她和尤大海的第一阶段任务就算完成了，会议室完全交给龙卫和包春林、沈萌，他们的任务就是封锁、消灭其他楼层的恐怖分子，和北侧潜伏的两名狙击手的任务一样，只要确保下面楼层的恐怖分子不上楼就行了。

　　方小燕这次终于喜欢上了火力手这个职业，与拿着轻武器的战友比起来，她简直是在享受，89式机枪发射出的穿甲爆炸燃烧弹在800米距离可以穿透10毫米的钢板，更何况是几十米外的砖混结构的大楼呢？所有用以遮挡的铁皮柜全部被咆哮的机枪打翻在地，暴露出来的恐怖分子别说是还击了，想转身跑都来不及，子弹打在他们后背上，直接炸出一个大窟窿，或者干脆将整个人打成七零八落的几大块。

　　方小燕没吐，这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小时候被她“罩着”的那帮小女孩儿说过的话——“小燕，你就是美少女战士”，果然不是恭维啊。

　　杨胜和雷锐已经冲了进去，机枪火力压制告一段落。没过几分钟，整个大楼里残存的几个恐怖分子全都交了账。

　　“血狼，血狼，我是女娲，我是女娲，格兰县政府战斗结束，击毙匪首萨格以下共计17人，无人漏网。人质33名，全部安全。报告完毕！”

　　龙卫惬意地关掉通话器。想想自己执行了不下百次任务，包括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在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在汇报战果可以用“惬意”两个字形容。

　　接下来最棘手的问题是：进入战场的28名女兵全都吐得直不起腰来了。

　　“我操，这是我打的？”方小燕一边狂吐，一边捂着鼻子看着楼道里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连脏话都出来了。刚才远处打的时候光

　　过瘾了，也没觉得太恶心，怎么近了看，这么难受呢，尤其是那股子腥臭啊……

　　“术业有专攻，扫黄、抓小偷儿、破凶杀案，我们比你们差远了。”龙卫不好意思地拿着公安局副局长的“血衣”，跟那位副局长侃侃而谈。

　　“沈萌，好点儿没有？”葛艳艳自己擦着嘴，问扶着墙弯着腰的沈萌。

　　沈萌快把胆汁吐出来了，但是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生理上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第一次参战，第一次杀人，沈萌和所有的女兵一样，需要一个心理调整的过程。

　　女娲大队的食堂，三天没做荤菜，一个多星期没放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