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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一瘸腿飞行员(12)

  第二天早上,高志航老早就来到大帅府门前,他跟值班的士兵说明来意,士兵虽然不敢做主放他进去,不过对他还是蛮客气的,让他稍等,进去通报。副官出来后,把他领了进去。高志航在副官的办公室里又等了大约40分钟,打猎的队伍才准备完毕。

  张学良见到高志航后,第一句话就问:“听说你在法国骑兵团待过几天?”

  “是的,长官。法国人有个奇怪的逻辑,要驾机上天,必须先学会骑马。”

  张学良指着马弁手牵着的一匹马说:“这是阎锡山送我的,号称‘八百里’,我找很多人试过了,没人敢骑他。你要是骑得了,今天就骑它去,要是骑不了,就跑着去。”

  高志航咧了咧嘴,说试试吧。马弁把缰绳递给高志航,就躲得远远的。其他人也跟着往后躲去,中间闪出一块空地来。高志航舒展了几下身子,猛地一跃坐到马鞍子上。“八百里”前蹄高扬,嘶吼着,在院子里腾挪闪跳,几下子把高志航甩在地上。

  众人一阵惊呼,却没人敢上前。“八百里”用前蹄子在地上刨着,把青砖踏出很多白印来,以显示它的威武。

  高志航忍痛爬起来,一手抓住“八百里”的鬃毛,又飞身上马。这次他坐稳了,无论“八百里”怎么折腾,他安然地坐于马背上。

  张学良又鼓了两下掌,下令出发!

  十几匹轻骑在旷野上奔腾,荡起滚滚烟尘。

  张学良望一眼跑在一侧的高志航说:“什么‘八百里’,扯淡!”高志航往跟前靠了靠,小声地说:“不是扯淡,只是我不敢夺您的风头。”张学良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加快速度,说:“我这个是鞑子马,你夺个我看看。咱俩可以打赌。”高志航也用马镫磕打一下“八百里”的两肋,赶上前去,问:“赌什么?”

  “你要赢了我,我带你去北平,当我的副官。”

  “我不稀罕,我想待在天上。”

  “那好,赢了,飞鹰队副大队长就是你的。”

  高志航这下来了精神,他放松缰绳,打马飞奔,很快就超过了张学良,直奔前面的树林。

  队伍来到树林中,所有的人都在寻找着猎物。副官发现一只狍子后,就招呼附近的几个人追赶着,他们几个从不同方向拦截着,把狍子逼向张学良这边。张学良正躲到树后瞄准,附近的高志航手快,举枪就射,狍子应声倒下。

  “******,谁开的枪?”张学良从树后闪身出来,拎着枪骂道。

  随从们哑然,纷纷把怨怼的目光投向高志航。张学良一脸火气,朝高志航一步步走来,举枪瞄向高志航说:“我真想把你变成狍子。让你来,是陪我打猎,你倒玩真的了。”

  高志航不说话,也不动,呆愣在那里。张学良砰的一枪,子弹从高志航头顶上飞过。他依然没动。张学良吼道:“你是个招人烦的家伙,知不知道?”高志航这时才醒过来似的,朗声回答:“知道,长官。”张学良一把夺了高志航的猎枪,问他哪来的,高志航说:“我在法国时买的。”张学良端详了两眼,把自己的那支扔给高志航,说:“这个我要了,你用这个。”转身朝密林深处走去。

  高志航看了看枪,乐了,举枪瞄着张学良的背影,在心里说:副总司令,你真是个傻狍子,你这支美国造要比我那个贵出两倍。

  这回高志航学乖了,他不再去抢张学良的风头,还跟其他人一起为张学良创造射杀猎物的机会。张学良玩得高兴,话也多起来了。快到中午时,他们发现了一头野猪,张学良连发两枪,都没打中,他立即呼喊:“高志航,******,你倒是开枪呀。”高志航抬手一枪,只打在野猪的后腿上,那头野猪又跑向了张学良,被他一枪打死了。张学良吹着枪筒走向高志航,说:“你这支枪是比我的那支准。”那感觉像赚了便宜似的,高志航只是笑了笑,在心里说:那是我故意往腿上打的。

  傍晚,张学良一行满载而归。他们走出森林,来到一片旷野上,士兵们在空地上燃起了两堆篝火,他们用匕首将猎取的野猪、狍子、野鸡、山兔等去了皮,肢解成肉块,放到架子上烤着。香味随风飘起,在空气中弥漫着。

  “高瘸子,过来陪我喝酒!”张学良大叫着。

  高志航从另一堆篝火处走过来,故意立正站在张学良一侧。

  “别跟我装,我让你站着了吗?”

  高志航笑嘻嘻地蹲下,从酒桶里舀了一碗酒,双手捧给张学良说:“先孝敬您老人家。”

  “谁是老人家?我有那么老吗?”

  “副总司令有所不知,在我们通化,叫老人家是至高无上的。”

  “你小子也不是不会哄人。”张学良哈哈地笑起来。

  “看哄谁,哄您我高兴。”高志航由衷地说。

  两人对饮了一碗酒后,张学良语重心长地说:“没事也哄哄你们大队长,他那人小心眼。”高志航哼了一声,说:“何止是小心眼,许争当初投靠韩复榘时……”

  “他吃了许争的钱,把人放跑了,假装不知道,事后跟我大骂许争。”张学良没等高志航说,便抢先说了。

  高志航大吃一惊,说:“原来您都知道?”停了一会儿,又小声问:“王发的事您知道吗?”张学良摆摆手,说:“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听。”高志航喝了口酒,吐着酒气说:“我要是把他告到军法处呢?”

  “你知道军法处谁是主管吗?张副司令。你们那个秦文君是张副司令的侄女婿,你要是告了,倒霉的只能是你。”张学良警告着高志航。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不能主持公道?您一上来就提出整饬军纪,重振武德,天下为公。这些话可都是您说的。”

  张学良沉默一会儿,猛地饮了一口酒,指着高志航说:“我今天的话有点多了,你都烂在肚子里。东北军是土匪起家,那些跟我爹起事的老人儿,哪人身上没几个虱子?能抖搂干净吗?我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东北军很多将领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有一伙子亲日派,真要顶上火了,我担心气节不保,起内讧,那可是大麻烦了……不说这个了,烦,喝酒!”

  张学良的情绪有些低沉,高志航也跟着高兴不起来,两个人对坐着喝酒吃肉,偶尔张学良问一句,高志航答一句,不过是些关于法国,关于飞机,甚至关于高志航家里的事情。张学良吃饱了,也喝足了,开始起身回帅府。

  月朗星稀,狩猎的马队缓步而行。张学良因为醉酒没有骑马,躺在树干和枝条做成的简易担架上,由两个马弁抬着。他半睁着醉眼,打着酒嗝说:“哎,你们想不想……嗝……听段京剧?”众人一顿起哄,都说来一段来一段!

  “那就……嗝……那就诸葛亮《借东风》。”

  张学良刚唱了一句,一个马弁小声嘀咕:“《借东风》不好,还是扯闲篇的好听。”却被张学良听到了,他哈哈笑着说:“那就扯个闲篇——扯《人面桃花》。哐得来陲哐得来陲……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嗝……”

  马队静悄悄行走,静谧的原野上只有张学良的唱腔在飘荡着。

  高志航回到家里,见到母亲和葛莉儿,情绪才高涨起来,他把跟少帅出猎的经过跟她们学着,羡慕得葛莉儿直拍手。母亲也感叹说:“我大儿没白活,能跟这么大的官在一起玩,在咱们三棵榆树祖祖辈辈的人中,你也是第一个,只可惜,娘这辈子是见不着张小六子了。”

  第二天早上,吃完饭,高志航对母亲说:“你来这些天了,我还没陪你上街走走,今天我不用上班,陪你逛街去吧。”李春英听后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她说:“这要是放在早些年,奉天就是皇城,是天子脚下,我来一回不易,是得去看看,要不回到三棵榆树,人家问我奉天啥样,我没法回答。”

  高志航驾车穿过高大的怀远门后,李春英问:“这是拉我去哪儿?”高志航说:“我先带你到大帅府门前看看。”李春英有些大惊失色,说:“那不是张小六子家吗?”葛莉儿在旁边搭话说:“你不是要看那两口大油锅吗?”李春英赶忙摆手说:“可别价,万一碰上小六子咋整?你妈是乡下人,见不得大世面。”高志航回头说:“咱不进去,里边也不让进,在门口望一眼,认个门。”李春英满意地点着头,说:“那还行,回去你妈也有吹的了。”

  高志航在大帅府附近停车时,正好赶上东北边防军副司令张作相、参谋长荣臻等送张学良出门。张学良在门前停住脚,回头对张作相说:“我在北平要住段日子,家里的事就拜托你们二位了。”张作相点点头,说:“请副总司令放心,小事就不烦您了,有要事我们会在电话里请示的。”张学良又特别嘱咐:“有关日本方面,不管事大事小,也别管白天晚上,要及时报我。”张作相像是突然想起来的,说:“对了,后天是9月18日,东北军入关一周年的日子,省里想和军方联合搞个纪念会。您若能参加当然是最好了。”张学良摆摆手说:“为华北的军务,南京一日三催,我去了就拔不出脚了,你俩代我出面吧。不过此事不宜搞得动静太大,否则南京会不舒服。”

  距离一街之隔,高志航一家在斜对面观望着。李春英躲在车后面,只把脑袋露出来,她急切地问:“老大,乱哄哄的,哪个是张小六子?”高志航一把捂住母亲的嘴,小声警告:“别这么叫,叫人听到了会抓走的。”李春英看样子确实有些着急,她嚷道:“别说没用的,你就说哪个是。”

  “走在前面那个,穿黑大氅的。”

  他们几个人的行为,引起对面人的警觉,一个卫士跑过来,厉声说:“把车开走!”高志航赶忙走上前说:“昨天打猎还在一起,不认识我了?”卫士又端详了两眼,冷冷地问:“你们在这探头探脑的,干什么?”高志航还没来得及回答,正要上车的张学良忽然瞥见了他,大声喊:“高志航——”

  高志航答应着,跑步穿过横街。

  李春英睁大眸子,似乎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她嘴里叫着:“我的妈呀,老大还真不是吹……”接下来的一幕让李春英惊呆了,她心目中的东北皇帝张学良竟在儿子的陪同下,朝她走了过来。她吓得缩了脖子,蹲到了车下。葛莉儿正拉着婆婆的后衣襟,说:“妈,你这是怎么了?”

  这时,高志航和张学良已到眼前。葛莉儿彬彬有礼地略弯腰说:“您好,副总司令阁下。”高志航抓着母亲的胳膊,把她从车下拉出来,说:“妈,这就是我们副总司令张学良将军,你不是一直惦记着见他吗?”李春英哆哆嗦嗦地看着儿子,小声地问:“老大,我是不是得跪一个?”说罢就要下跪,张学良哈哈笑着,一把拉住她,说:“都民国了,哪兴这个。按岁数,我还得叫你一声伯母。”李春英这才抬起眼睛看着张学良,嘴里忙不迭说:“受不起受不起,您这么叫我要短寿呢。”

  “你说的,我家前后院有两口大油锅,想吃麻花炸麻花,想吃油条炸油条?”张学良笑着问。

  “我也是听人家瞎传,今天总算看到真人了。”

  张学良笑着又问:“还传我什么?”李春英迟疑着,张了几下嘴,没发出声音。张学良说:“没事,你说吧。”李春英往前凑了凑,小声地说:“大伙都说你有八房小老婆。”

  张学良哈哈大笑起来,连身后的两个卫士都笑了。张学良拍拍高丽良的脸蛋说:“伯母,家里有什么难事,让你儿子告诉我。”说罢,转身走了。

  李春英呆呆看着张学良的背影,不停地叨咕着:“跟我想的不一样啊!”葛莉儿问:“怎么不一样?”李春英说:“这不也是两只脚支个脑袋,也没多出个犄角什么的,和一般人没啥两样。”

  高志航和葛莉儿都笑了。

  从大帅府出来,一家人便来到了中街,高志航给母亲买了两身衣服,又给她买了双皮鞋。李春英换上皮鞋后,竟然不会走道了。葛莉儿扶着她走了几步,才有点适应,但还是不正常,比高志航看起来还踮腿。李春英笑着对儿子说:“看来娘是没有享福的命啊,见着当官的就害怕,穿了个皮鞋儿,就不会走道了。”

  中午他们没回家,高志航领他们下馆子,吃的是真正的四碟四碗。李春英这个高兴,不停地夸奖儿子有尿性。高志航也很激动,借酒表达了三层意思:首先感谢葛莉儿,要不是她联系到那个俄国大夫,他就得跟大老刘去学掌鞋了。其次得感谢母亲,大老远地跑来看孩子,他们才安心地去看病;还得感谢大老刘,要不是他做的这双皮鞋,少帅不会答应得这么痛快。所以这顿饭,就算是答谢了。葛莉儿听后立即反驳说:“我和妈都吃了,那大老刘还没吃到呢。”高志航想想也是,便说后天晚上请大老刘到家里去喝酒,连那个范小惠也一起请上。再找几个好哥们来,一起热闹一下。

  李春英也赞成儿子的做法,她说大老刘这人除了腿脚有点毛病,其他都好,讲义气,够朋友。她还嘱咐儿子以后要好好对待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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