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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MM218VS霍克-3(7)

  走出几十米后,周至柔匆忙赶上来,指着宋美龄的脚说:“秘书长,等一下,你的鞋带开了。”说着俯身帮助宋美龄系鞋带,同时小声汇报:“高志航从我们的大使馆打来电话,说要让许争提前回国,他们另外转道去美国。”宋美龄低头看着周至柔问为什么,周至柔系好鞋带后,站起来,小声说:“副官接的电话,高志航也许不便说。”宋美龄点点头说:“有什么新情况,要马上报我。”

  宋美龄走向自己的驾车后,目睹了这一幕的张学良从周至柔身边经过时,面带嘲讽地说:“周主任,空军的人都说你吃夫人的饭。”周至柔稍显不自在地反驳道:“我是吃夫人饭,干领袖事。你汉卿就不想吃夫人的饭吗?”张学良呵呵笑着说:“假如我也吃夫人的饭,我想干抗日的事。”周至柔被抢白得有些恼羞成怒,恨恨地说:“奉劝你张汉卿,好自为之。南京已经有舆论了,说你有通匪的嫌疑。”张学良哈哈大笑起来,笑过后,他凑近周至柔的跟前,低声说:“张汉卿做事明着来,从来不做苟且之事。尤其是……我不会给人家系鞋带。”

  周至柔的脸被臊得通红,一时语塞。宋美龄虽然没听到张学良说什么,但她从刚才的笑声中,多少感觉到些什么。她打开车门后,冲着张学良高喊:“汉卿,你坐我的车。”张学良听到喊声,回头不怀好意地朝周至柔笑了笑,走了过去。就在宋美龄和张学良登车时,从身后的堑壕里突然传出粗粝的群体号叫:

  我的家,在东北的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脱离了我的家乡,

  抛弃那无尽的宝藏……

  宋美龄听后脸色十分难看,她冲着张学良冷冷地问:“汉卿,这是送我吗?”张学良向远处的士兵看了一眼,淡淡地说:“夫人,您想多了,东北军就爱唱这个歌,我总不能因为您来视察,就专门下个禁令吧。”宋美龄砰地一下带上车门说:“是你想多了,我很喜欢这个歌。”接着她吩咐司机说:“去,你坐后面张司令的车。”司机下车后,宋美龄指着司机的座位说:“汉卿,委屈你了。”张学良坐到司机的位置上,关上车门说:“哪里,能为夫人当车夫,是我的荣幸。”

  歌声还在继续,只是听不清内容了,而那旋律像是一直跟随着车子前进着,四辆车组成的车队在山区土路上艰难行进。

  “中原大战,你汉卿以社稷为重,果敢出兵,这个好儿,委员长一直记在心里呢。”宋美龄的话明显有讨好张学良的味道。而张学良似乎并不领情,他仍是淡淡地说:“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汉卿洗耳恭听。”宋美龄沉吟一下说:“此次来西安,我是为红十字会的事,今天的考察不在我的日程内,是忙里偷闲。”

  “委员长不知道?”张学良惊奇地问。

  “我事后会轻描淡写地跟他说说。我的意思,你尽可放心,这是我们私人之间的谈话,我希望你能坦诚一些。”

  “听夫人的意思,我还有什么秘密?说句粗话,您别介意,我张学良是可以脱裤子给人看的人。”

  “那是从前。从去年以来,你汉卿的名声在南京不大好啊,不只是政界军界,连坊间都有你的传闻。”

  “我也听到一些,无非说我联共抗日。”张学良说完后呵呵笑起来。

  “光是泛泛一说也就罢了,特务处的人可是言之凿凿。”

  “夫人不妨举例。”张学良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宋美龄一眼。

  “说个远一点的,年初1月20日,你和共党特务头子李克农在陕北洛川秘密约会,是不是第一次就不知道了。”

  “东北人讲,捉奸要捉双,戴笠那么有本事,为什么不把我当场抓起来?”

  “蒋公也是这么责问的,人家戴笠说了,你汉卿曾经是海陆空三军副总司令,如今贵为一方诸侯,又是委员长的换帖兄弟,他无论如何是不敢造次的。”

  “那好,对我张某人网开一面,我谢了。李克农呢?那可是延安炙手可热的人物,委座悬了赏的,为什么不抓?”

  宋美龄哑然,她把脸转向车窗外边,看着车外的滚滚烟尘。

  “说我的多了,拿最近的来说,说我和延安眉来眼去,私下议和,他不打我,我也不打他,两下藏猫猫,故意演戏给南京看,您今天都看了,那些死尸可不是稻草人,都是我从东北带出来的弟兄。”张学良还在不依不饶地为此事讨个说法。

  “人家也说了,为了把假戏演成真的,有时也动真家伙,你汉卿是耍得开的人,还不至于怜惜几条人命。”

  张学良因为激动,猛地踩一脚刹车,车子骤停。后面的三辆车纷纷停下,周至柔和两个军官匆忙跑上来。周至柔趴在车窗上问:“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我想看一眼外面的景色,这是什么地方?”宋美龄问道。

  跟着周至柔一起跑过来的一个军官上前回答说:“报告秘书长,这是晋西著名的汤王山。”宋美龄驻足,远眺连绵的群山,她又问是不是传说中的成汤,周至柔点着头说:“就是他。”宋美龄让周至柔把成汤的故事讲讲,周至柔则谦恭地说:“有夫人在,我这个武夫不敢舌。”

  宋美龄回头看了一眼她的汽车,见张学良正开着车窗,头倚靠在车窗边上。她忧心忡忡地说:“据说夏之末,舛王无道,民不聊生,纷纷投靠一个叫成汤的人,成汤纠集大批人马在此地扎寨,每日操练兵马,历经七年,之后出兵伐舛,成了灭夏建商之明君。”周至柔谦恭地哦哦连声,点头哈腰地说:“过去只知道夫人就读美国,精通西学,没想到中国历史也烂熟于心。”

  “我也是从委员长那里听来的,赶路吧。”

  车子再次上路后,宋美龄见张学良无话,遂主动开口说:“还阴着脸,这不好吧?”张学良苦笑了一下说:“我这个人啊,没周至柔那两下子,汤王的这段历史,当年还是他讲给委座的,在你面前却硬装傻,把渊博留给了你。”

  “但你是另一份聪明,现在就想着百年以后的事了。”宋美龄感叹说。

  “夫人这句话,倒是说到汉卿心里了。自九一八之后,我张学良赚了个‘不抵抗将军’,若放在别人身上也就算了,可我不行,国恨之外还有家仇,只要小日本在中国蹭着不走,我老爹就在坟里骂我王八犊子,我如果不洗清罪名,不得消停啊!还有,你们替我想过没有,我旗下的军官士兵都是吃包米子长大的东北人,窝儿让人占了,心不甘啊!放着小日本不打,整天在这黄土堆里跟共产党耗着,我这个兵没法带啊!”

  “与其剿匪耗散,还不如抗日覆亡?至少史上还能写上一笔。”宋美龄挑了下眼眉,把张学良想说而没说的话补充完整。

  “我还真就这么想的,这个话,我可以当面跟委员长说。”张学良坦言道。

  “这不会是共党赤化的结果吧?”宋美龄说完,见张学良脸色通红,忙补充道:“不要踩刹车。”但还是晚了,张学良重重踩了下去,车子激烈地颠簸了一下,停住了。宋美龄头撞在椅背上,哎哟一声。张学良推开车门走了下去,他回头对宋美龄说:“汉卿该死,你还是换个车夫吧。”

  后面尾随的车辆逐一停下。周至柔狐疑地走下车,嘴里喃喃自语:“这是怎么了?”

  宋美龄也打开车门,冲着张学良低声怒喝道:“回来汉卿,不要耍小孩子脾气,给我马上开走!”张学良向后边看了一眼,重又回到车里。宋美龄呵呵笑着说:“一句玩笑嘛,当真了?”

  张学良启动车后,很郑重地说:“夫人,这个玩笑开不得。请您转告委员长,汉卿自民国十八年易帜,到中原大战时,也不能说心无旁骛,不过自从换了帖子,我无一事不服膺领袖,无一事不效忠委员长。如今进退维谷,内有万般苦衷,与外人不足道,但还是希望得到钧座的洞明。”宋美龄微笑着说:“你多虑了,纵然流言甚多,委员长对你还是深信不疑的。”张学良略微摇了下头说:“我可没有委员长的气度。”宋美龄往前探了下身,用女人特有的关怀口吻问道:“汉卿,你都听到了什么?”

  “陈诚和蒋鼎文已秘密来到西安,打个照面就没了,神龙见首不见尾啊。南京有人传话给我,说我和杨虎城如果再剿匪不力,就把我们两人换掉。”

  宋美龄听后略显气愤地说:“这是胡扯嘛。”张学良则呵呵笑着说:“还有更难听的,说委员长当初安排我这个角色,是想一石两鸟,一是借东北军这把刀,除掉共产党这个心腹大患;二是借共产党的枪,灭了我这个不听招呼的张小六子,省得日后给委员长惹祸招灾。”

  宋美龄的脸色骤变,大叫着:“停车!”张学良似乎没听见,猛踩油门,车子飞驰。他回头笑着说:“对不起,惹夫人生气了,我也是一句玩笑话嘛。堂堂一星上将,我怎么可能被流言左右。”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交汇,转而都笑了,笑得秘而不宣,心事重重。

  “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宋美龄再次打破僵局。

  张学良也回过头来,冲着宋美龄笑着说:“我这回学乖一点,跟着夫人唠嗑。”

  “你给我推荐的高志航怎么样?”宋美龄问道。

  “跟我差不多,是个招人烦的家伙。”

  宋美龄哈哈笑起来,说:“这分明是夸奖他嘛。”

  张学良则神情忧郁地说:“那得看怎么说了,真有中日开战的一天,那是个亡命徒,很可能成为民族英雄,但仗要是打不起来,他在****是混不出名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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