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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西安事变(9)

  就在宋美龄抵达西安的第二天早上,李春英把饭菜端上桌,发现卧室里高志航的床空着。她问正在拖地的李耳:“老大呢?”李耳往窗外一指说:“老大在后院遛狗。”李春英哦了一声,马上又说道:“老大是你叫的吗?”李耳一吐舌头,又低下头拖地去了。李春英打开窗子大声喊叫着:“老大——吃饭啦!”

  李耳拖完地,就赶紧给高志航擦枪。李春英端上菜来,看了李耳一眼说:“你没事摆弄枪干什么?我眼晕,拿一边去!”李耳边擦边诡秘地说:“长官要去西安了。”这时,正好赶上高志航进屋,李春英一脸不高兴地说:“老大,去西安怎么也不吱一声?”

  高志航瞪了李耳一眼说:“嘴欠是吧?我不跟你说了吗,这是军事机密。”李春英在旁边搭腔说:“机密也得分谁,你妈还能给你跑风吗?”高志航坐下来,边吃饭边说:“就是个待命,还没个准信呢。”

  李春英也坐下来吃饭。她吃下半根油条后,小声问:“到底死了还是活了?”高志航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说:“妈,你说谁呢?”李春英又咬了口油条说:“还能有谁,你们那个委员长。”高志航这才明白,说:“还在张学良手里,是死是活还不知道。”李春英放下手里的筷子,突然在客厅里扑通跪到地下,朝东南西北各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小声嘟囔个不停。

  李耳被李春英的这个举动逗得吃吃笑,李春英瞪了他一眼说:“一边笑去!”高志航也被搞愣了,他大声问:“妈,你这是干什么?”李春英站起来,一边拍打着腿上的土一边说:“观音、弥勒、玉皇大帝,还有狐仙,该拜的我都拜了。求他们跟张小六子说说情,饶蒋介石一条小命吧。”高志航纳罕地笑笑说:“哎呀,这我就不明白了,你不是烦他恨他吗?”李春英恨恨地说:“要说恨吧,我恨不得老天打个雷——咔嚓把他劈两半儿,但不也得分个时候嘛!这么大个家,主事儿的要是没了,不让小日本拣笑吗?!”

  李耳笑够了,赞扬李春英说:“大娘还挺有大局意识的呢!”李春英自豪地说:“那当然,哪头炕热,哪头炕凉我还是分得清的。”李耳又摇了摇头说:“放了他,出来还是那样。”李春英摆着手说:“不会的了,刚才我求几个大仙给他配了服药,治治你们委员长的邪病。”高志航笑着问:“委员长有啥邪病?”李春英瞪了儿子一眼说:“他跟你似的,一天没个正事,四六不靠。”高志航一听把自己又拐进来了,大声问:“我怎么没正事啦?”李春英也像法官似的问道:“你昨晚后半夜才回来,去哪儿逛了?”

  “我都说了,正在备战。”高志航辩解着。

  “蒙谁呀?”李春英拿过高志航的外衣,摘下一根发丝说,“看看,这什么?”

  李耳凑过来看了一眼,有意替高志航遮掩说:“这是狗毛。”李春英一把将李耳推到旁边说:“你家狗毛有这么长吗?去去,该干啥干啥!”待李耳走后,李春英小声嘱咐道:“老大,你也算有身份的人,可不能逛窑子。”

  “妈,你想哪儿去了,昨天是叶小姐的生日,我去了上海。”高志航终于说了实话。

  李春英哦了一声说:“你该不会又像葛莉儿似的,生米做成熟饭了吧?”

  “哪有那好事,你不说了嘛,人家是拿草棍撩扯蛐蛐。”高志航边说边开始穿上作战服。

  望着儿子匆忙的背影,李春英喊叫着:“小李子,你想办法把那个叶小姐接家来。”李耳边收拾碗边问接人家干啥,李春英喃喃地说:“做饭呀,做成熟饭。”

  高志航赶到南京航空总署,便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副官把他领到作战会议室后,他看到周至柔和毛邦初都在那里,还有几个大队的大队长。毛邦初扫了一眼众人,说:“大家都到齐了,我现在下达作战命令。”他拿起教鞭,指点着墙上的地图说:“刘、顾讨逆大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潼关,为了配合地面部队,威慑叛军,轰炸机大队分别从笕桥和洛阳起飞,轰炸目标限定在西安外围,主要是渭南、富平、三原这一带。炸弹带多少扔多少,不必带回来。”轰炸机大队大队长站起身来,朗声说:“明白。”他刚坐下,周至柔便补充道:“切记,不可误炸西安。”那个大队长又重新站起来明白一次。毛邦初又接着给四大队下达作战命令:“四大队可分几个批次,轮流飞抵西安上空。叛军防空火力很弱,可以放心地低飞,但不可以发一枪一弹,就是摆摆样子,必要时可撒些传单。”

  高志航站起来,他没像轰炸机大队大队长那样领命坐下,而是扬着头问:“要是遭遇日本人的飞机呢?”毛邦初听后沉吟道:“还不至于吧,如果真的遇上日本人,你们要巧于周旋,尽可能不伤和气。”高志航还是没坐下,他在等周至柔说话。

  “不,干掉它!”周至柔果然说话了。

  “是!”高志航回答后坐下去。

  散会后,高志航马不停蹄地返回到驱逐机四大队机场,传达完上级的命令后,组织六架驱逐机,立即出发。在出发前,他特别强调周至柔的命令:一经遭遇日本战机,就干掉它。

  驱逐机群在西安上空做低空飞行,在飞抵城边的军事工事时,撒下的传单漫天飘飞着,一个大胡子东北军老兵捡起传单来,大声读着:“叛军首领张学良、杨虎城,不独扰乱秩序,自坠人格,且身为军人,竟甘超越规范,毁灭纲纪,罪孽之深重,令党国万世之福利,毁于一旦……”一个军官听得来了情绪,他站起来,抢过传单,撕得粉碎,又啪地给了老兵一个耳光,吼道:“还瞅啥?给我打!”工事里的几个兵抓起机枪,朝俯冲而来的飞机一阵乱射。

  沈以琴被激怒了,狂射一串子弹,念传单的老兵中弹倒地。高志航看到后,怒吼道:“沈以琴,你******疯了?”

  刚才下达命令的那个军官跑出战壕,抱起那个老兵的头,冲着身后大声吼叫着:“快去报告少帅,我们的阵地遭到了驱逐机轰炸,请求炮火支援。”

  消息通过电话传入张学良的公馆,副官接完电话后,便匆匆跑入客厅说:“长官,刚刚接到报告,南京的飞机大举进攻西安。”

  张学良听后腾地站起来了,他摆摆手,示意副官出去。之后怒视着宋美龄,警告说:“夫人,我那些部下可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南京方面不停止进攻,我不敢保证委员长的安全。”

  宋美龄的脸上也立即蒙上一层忧郁的神情,她说:“这个我可以向委员长进言,我等皆为黄帝裔胄,断不可自相残杀,凡内政问题,皆应在政治上求解,不应擅用武力。我想委员长会同意的。只是我听说西安城内藏有共产党?”

  “不是藏,是我昨天用飞机从延安公开接来的。”张学良坦然地说。

  宋美龄听后惊得站起来,她问是哪一位,张学良说是周恩来。宋美龄马上沉下脸来埋怨道:“汉卿啊,又是躁急!国共两党不共戴天,你把周恩来请到西安,委员长的性命休矣!”

  “恰恰是您错了,共产党胸襟似海,气度如虹,一再说服我和杨虎城将军,只要委员长放弃内战,举起抗日大旗,就衷心拥戴他为抗日领袖。”张学良阐明了****方面的主张。

  宋美龄疑惑地笑了笑说:“汉卿,你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您若不信,可以和周恩来面谈。”

  宋美龄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后,突然停下来,对张学良说:“时不我待,我想马上见周恩来。”张学良冲着门口喊了一声,副官跑进来,张学良吩咐说:“你现在立即去请周公过来。”副官出去后,也就是几分钟的工夫,门口传来周恩来爽朗的笑声。

  “您好,蒋夫人,想不到我们在这见面了。”周恩来进屋后,主动和宋美龄握手。

  两人落座后,宋美龄说:“我倒是想到了。很多人和我一样,有个错觉,委员长不幸蒙难西安,应该归咎于贵党的幕后策划。”

  “夫人您误解了,事发之后我才告知延安,延安吃惊的程度绝不在南京之下。”张学良解释道。

  “我更想听周先生的解释。”宋美龄看着周恩来,脸上仍流露着愤然的情绪。

  “其实我不屑于解释。水结成冰,是因为天冷;弹出枪膛,是受了撞针的压迫。事情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蒋先生树旗抗日,会有张、杨两位义士的兵变吗?当然,我们之间结怨太深,您有什么怀疑也是可以理解的。”周恩来以手指敲打着沙发的扶手,沉稳地说。

  宋美龄又拿出以往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说:“我说了,是错觉。不过我想告诉周先生,这样闹下去,对各方都没好处的。南京有几十万装备精良的军队,目前讨逆大军直逼西安,战火一旦燃起,不但是国家的灾难,也是东北军、西北军包括延安的灾难。”

  周恩来哈哈笑过,不软不硬地说:“何尝不是蒋先生的灾难?”

  宋美龄刚刚表现出来的气势,被周恩来的一句话压下去了,她黯然地坐在那里,把玩着手中的茶碗。

  “西安的情况,夫人有所不知。兵变之前,我和西北军有所分工,临潼归我,西安归杨将军,现在我城里的部队已经被西北军缴械了,即使我的人出城,也要西北军发放通行证。如果南京再行压迫,汉卿很难把握局势。”张学良也显示出一副无奈的神情说。

  周恩来看了一眼宋美龄的神情,接过张学良的话说:“至于南京的情况,我们知之不多,但也不是全无所闻。你们那个何应钦聪明得要死,党纪纲常,义正词严,又是讨伐呀又是轰炸呀,倘若因此逼死了蒋先生,他是继蒋第一人;就算逼不死,还可赚个救蒋第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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