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谁是猎物(3)

　　原来，除了那个黄主任在H区待过，专家们都来自中国各大军区，这帮人都是一个星期前才被选在一起，互相也不太熟，彭丹来自B军区，是第四军医大学毕业的临床医学博士，跟黄主任在拉萨见过，所以稍微有点交情，但是也不深。

　　沈冰，冷美少妇，一下井道就慵懒靠在墙上打量我，高挑个身段惹火酷似范冰冰，瓜子脸丹凤眼，颧骨似索菲亚罗兰，眼神和冰一样凉，手里提个防毒面罩甩圈子玩，是个留美的病毒学博士，据说因为太风流离过婚，除了黄主任外什么人都看不上眼。

　　李文革，中年猥琐男，D军区基础医学硕士，平时和和气气，对黄主任谦卑得有点猥琐，可能是因为熟悉基础医学研究，才被征召进专家组，担当了重任，从他的话里话外，可以听出黄主任是他的老上级，并吹捧黄主任是中国生化战领域的泰斗。

　　周海川，戴眼镜的江南白净书生，清瘦年纪不大，但据说是E军区直接派飞机送过来的，擅长密码破译和催眠术，还精通古梵文甲骨文，因为是催眠高手所以和其他人都有点隔路，我清楚这种人非常手辣，搞密码破译的都是疯子，千万别碰。

　　王健，F军区爆破专家，东北男人，身材很瓷实，平日话不多，据说一捆磁性绊发雷在他手里跟烟花似的，摆弄起来重型炸药绝对是一把好手，执行爆炸任务绝对没说的。

　　张胜利，G军区电子战专家，白白胖胖的一个肥佬儿，都喊他张胖子，彭丹说那家伙看着不起眼，但绝对不好惹，因为据说跟军区某首长有亲戚关系，参加进这次任务，可能就是想熬资历好进步，不过这人虽然后台硬，但为人低调，平时只知道看电脑和打游戏，是个和谐的主儿。

　　江齐云，一个从H军区神秘调来的专家，中年学究派男人，平时不怎么说话，整天捧本线装版《易经》，专家组里的人除了黄主任之外几乎没人和他搭腔，职业和身份都不详，可以说古怪得很，彭丹背后叫他“江半仙”。

　　不能省略的是黄主任，听说以前是火箭式干部，说话就要进中科院当院士，后来犯了严重错误，才被贬到H区，至于是什么大错误，彭丹问他他只是笑笑就不再提了。

　　耿云飞和彭丹一通胡侃，我了解到这帮专家单论起来个个都是所在军区的扛把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货，要让这帮人精们听话又顺利地并到一个任务里，绝不是一件轻松事，如果黄主任不是吃生米儿的狠角色，这队伍根本没法带。

　　我正琢磨，那边五部应急灯已经调整角度，一部液压切割机自上而下插进那扇钢门，蓝色火星噼啪四溅。

　　接下来的开门程序虽然枯燥，但专家们都很谨慎，这不光是担心遇到技术难题，在导弹发射井这种巷道环境里作业，除了要防备各种各样突发事件，如野兽侵袭，还要时刻小心测量那些散布在空气里的有毒物质含量，稍不注意提防，就可能被无声无息地做掉。所以众人都尽量避免大意，拆门过程依次推进，遇到稍微坚硬的焊点就直接绕过去。这么谨慎地弯弯走走，弧度校对，一直搞了大半小时，我才看到眼前的钢门开始变形。

　　黄主任挥手，金大牙带个战士把门猛一推。

　　突然我听到了一阵流水声，门开了。

　　我走前两步，一条10米宽的地下河极其壮观地横在面前，三根5米长特种合金角钢架在人工穿凿的岩壁中，钢架下拴着三艘军用冲锋艇，冲锋艇螺旋桨和驾驶台全是血渍，湍急河水冲刷着岩石，三台船载黑色雷达接收面板歪在冲锋艇上，看得出这几部雷达的主机已经彻底完蛋。

　　黄主任说道：“那张神秘地图还真不简单，我国自己的军用地图上没有这条集水线，这冲锋艇和雷达从型号上看我军也没有，说明这条暗河是外国势力人工开凿，但在水系极度不发达的H区，突然多出一条河再蹊跷不过，这也说明，那条E等高线是境外标注，但一条地下河通过国境线导入H区，也至少需要50年时间。”

　　看着那奇怪的船载雷达，我有点傻眼，后来想到井外双基雷达车，产生很多不详的预感，比如那雷达兵干尸，但是很快被自我否决。

　　彭丹脸色苍白，望着血糊糊螺旋桨嘟囔：“黄主任，我们怎么办？”

　　黄主任没答话，他看着河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彭丹又问了一声，他才叹口气道：“高明，这河道设计水平很高明！你们看，这水道裂隙坡度过窄，没有汇集和排泄的分通道，河面正向分布深度和侵蚀基准面也不对称，H区地区不透水层多在第四纪地壳上升带，一般是水层上升幅度小于溶蚀深度，这河却高于侵蚀基准面，为一条悬挂式地下河，便于秘密潜入发射井。”

　　“秘密潜入发射井！”我一怔。

　　“不对吧主任！”一直沉默的邓迪这时候开口反驳，“主任，你看现在这冲锋艇都被拴着，即使刚出道的敌特也都不会这么弱智，艇上雷达被破坏程度极高，发射主机被冲走，钢门后这段混凝土地面没有血，我们站脚的这一片区域也根本就没有脚印，会是什么东西栓的冲锋艇？”

　　邓迪这番话问得也有道理，但是黄主任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手示意大伙跟着走了几步。

　　我们找到最近一条冲锋艇，沈冰开始拿出镊子刮擦几处血痕，然后掏出两瓶试剂瓶舀了一下血目测，冰冷俏脸突掠一丝惊诧：“奇怪，这两瓶血颜色非常淡，凝血质量不好，不是人血。”

　　我顿时疑惑，这可是冲锋艇，能有群沙漠蜥蜴在这里操艇？

　　几个战士也都露出一种不太置信的表情，耿云飞捋了捋小胡子一笑：“沈博士，您这是美国干红喝多了，不是人拴的冲锋艇？那咱们不如再在艇里仔细找找，说不定还能再找瓶人头马轩尼诗。”

　　“耿云飞，I军区既然送我去美国留学并派我来H区，说明他们确实信任我，我的判断应该正确，你去看看有轩尼诗没，别给我整瓶小二锅头！”沈冰冷嘲耿云飞，小蛮腰一扭，下艇而去。

　　湍急的河水目测深不见底，颜色褐黄，咕咕水泡不断窜出水面。

　　我们沿河岸架起高功率照明灯，扫射河面。

　　河面骤然一亮，众人对黄主任的疑惑变成惊叹。

　　原来前方100米竟窝个微型“潜艇码头”，类似我军核潜艇基地码头，但不是那种60度倾斜面钢混结构，而是一个被淘空的圆锥形钟乳石，十来米长大石斜面很巧妙地被卧在水流缓冲地，码头离河面只有不到30厘米，但显然足够袖珍潜艇停靠，钟乳石底部斜插进岩石壁这边，头部分出六个棱线在另一边，可以看到每个棱线那里是一片浅槽，从功能上说它是座袖珍潜艇码头完全合格，但是一瞧就知道被破坏过，码头棱线部有明显血迹，从石壁上弹痕看，很显然之前曾经有场小规模战斗发生。

　　耿云飞瞅了半天惊叹：“这H区下面还能有潜艇？”然后转头看向沈冰，嬉皮笑脸说道：“沈博士啊，你和我下河找找，说不定还真的能找到瓶洋酒，我水性好。”

　　几个专家已经习惯他和沈冰一有机会就挤兑，彭丹忍不住已经哈哈笑起来。

　　我完全没有听他们扯闲片，紧张对沈冰说：“沈博士你少听那孙子扯没用的，还有，这码头内的血给再化验化验，到底是不是人血，不是我胡彪没想过这血古怪，只是咱没这设备，要不我也送军校玩个病毒硕士。”

　　沈冰第一次仔细打量我，丹凤眼多了点认真味：“好，我化验一下，彪子。”

　　大伙离开码头往回走，都紧了一口气，估计要冒险下河，这种疯马群一样的急速水流，直接下等于找死，至于三个冲锋艇，虽然专家组检查后说能用，但要让三十多人全部上艇，又没如此大的负载量，制作皮筏什么的又太麻烦。

　　我们正歇脚乱猜，金大牙作为班长，理所当然头一个上了艘冲锋艇，先踏上一只脚，使劲踩了踩驾驶楼，那三叉型方向盘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合金材料，非常结实，金大牙用力踩过只是轻轻转个角度，几试之下，看来这艘艇没有漏水问题。

　　三刀走向快艇，回身打手势招呼我过来，但是没想到几乎同一时间，远处忽然“砰”的一声，猛然间一颗狙击子弹从他们身后的码头里钻了出来，击中冲锋艇吃水线，轻合金蒙皮立刻炸开一团碎屑。

　　这忽如其来的一惊，立刻让金大牙一个趔趄，同时又是几枪，金大牙晃了一下就朝河里栽去，身影瞬间就消失不见。

　　“码头有狙击手！快隐蔽！快！”三刀最先反应过来，狂吼一推沈冰，两人狠狠摔在地上。

　　这时另外两艘冲锋艇上同时又出现几个子弹打出的洞，弟兄们也都反应过来，跪姿还击。

　　“砰砰砰砰砰！”

　　我看着水花飞溅，子弹呼啸狂飞，心中哭笑不得，妈的走背字。这种东西真的不能念叨，之前还觉得有被专家组监视郁闷得不行，现在风水轮流转，看来又被另外一伙敌人盯上。

　　我下意识卧倒，身边已经响起95式突击步枪的连发声，侧眼一瞟，看到邓迪已经半跪着端着步枪顺势朝子弹的来向开了火，和刚刚敌狙击手偷袭金大牙时子弹打在快艇上的弹道音不同，突击步枪一阵扫射下，只听到砰砰的巨石碎裂声，很快，一阵动作异常敏捷的窸窣声从潜艇码头后面传了过来。

　　果然有敌人！

　　一帮人都找好临时掩体，纷纷朝码头后面扣动扳机盲射。邓迪没有丝毫犹豫，命令三个战士掩护专家们回巷道，嘴上又嘱咐，别忘找班长，看准再打，敌人情况不明，别浪费子弹！

　　躲在冲锋艇后，我稍微安下心，感到头顶子弹嗖嗖乱飞，边深呼吸边注意听码头那侧的声音，毕竟是狙击老鸟，一听之下就感到似乎不对，对方不是普通狙击半径，竟然很远。

　　正想着，一声“嗖鸣”从头顶传过，附近三刀顿时大叫道：“小心，这帮孙子有M200！”

　　我的心一沉，这句话传递出信息其实很多，而且都很要命。

　　M200狙击步枪是由美国CheyTac公司生产的手动枪机操作式狙击步枪，主要用途是阻截远距离目标，它使用7发容量的可拆式单排弹匣供弹，整个系统能够在高达2286米距离打出比1分硬币还要小的精度，在所有现代狙击步枪之中射程最长，对于我们这种人数很少的突击火力来说，绝对算是非常有压迫性的远程武器了。而这支敌人带有M200标配，说明人数不少，至少二十个人，最不利的是我们属于猝不及防下被偷袭，处于下风，虽然大家反应很快，但也很难在遭遇战中获得什么优势。

　　脑子只是一瞬间转过这些念头，要命的狙击子弹就已经到了，子弹在冲锋艇四周落下，精确地在我们掩体附近炸开花。一时间烟雾弥漫，碎片飞溅，弄得一帮弟兄都抬不起头，混乱中也不知道有人受伤没有。我双臂死死护住钢盔贴在地上，就算这样，也被震得耳膜生疼，满嘴都是沙子，等气浪刚刚过去，头还没抬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颗子弹炸开，嘴里的沙子还没吐干净，又被炸进去不少。

　　三刀这时也被压制在快艇后，抱着狙击枪大怒，脖子上青筋都暴起来，吼道：“耿云飞，你他娘吃白饭的，快把那****的给我端掉！”

　　耿云飞趴在另一边螺旋桨后，端着火箭筒正瞄着，身子纹丝不动，闭着一只眼，显然在努力校正标尺，听到三刀的喝骂，他呸了一口，把标尺移动了一下，保持瞄准的姿态，喊道：“集中火力打断码头左边那条棱线，把敌狙击手位置逼出来！我需要炸点！”

　　邓迪骂了一声：“你说的！”说完对两个突击兵吼：“攻击棱线，子弹别他娘留着了。”几个战士立即会意，一顿步枪反击过去，那边的M200顿时被压制住。

　　“咔嚓！”一整段钟乳石棱线被集火炸裂，瞬间折断露出来个三角区域。

　　几乎同一秒，耿云飞以极快速度一个平跃，完全无视火箭筒负重，非常迅速地右移五米瞬间发射，那枚火箭弹穿过三角区域，打在了码头正后方岩壁上，爆出漫天火花，哗啦啦碎石倾泻而下，码头左侧立即就被石块覆盖，几乎是同时，耿云飞已经又迅速滚回了掩体。

　　在斜后方，我清楚地看到耿云飞钢盔裂开一道小口子，冒着小白烟儿，显然是刚刚被狙击子弹擦过，暗道这孙子战术素质很牛逼！

　　敌狙击手视线被碎石遮挡，耿云飞毁掉码头后，就再也没有狙击枪声。

　　这非常蹊跷！

　　我简单盘算着一下，看来这并不是一支完全建制的战斗班，人数顶多也就三五个，而且弹药匮乏，这样一想，心里更觉诡异。

　　难道敌人试图阻止我们上冲锋艇？

　　洞穴里，除了河水声，就是呛得人恶心的硝烟味。

　　在狙击武器发起的战斗中，先开始进攻的一方有着巨大的优势，但这次敌人却选择了蛰伏。

　　艇后，邓迪举起红外望远镜打量远处河面，寻找着什么，然后问大伙：“金班长怎么样？有人看到没？”

　　因为一直被敌狙击火力压制，大伙也只能原地盯着附近的河面，三刀沉着脸摇着头：“没看到，这么急的水速，可能冲走了。”

　　耿云飞一咬牙：“邪门！从哪儿冒出来的狙击手！”

　　邓迪琢磨道：“这几个敌人在码头后设伏，我们竟没一个人没发现，说明他们战斗素质非常高，弹药和人数都比我们少，还能主动攻击我们，而且第一枪并没有击中班长，而是打在冲锋艇吃水线上，似乎是某种警告或者暗示。”

　　一听这话，耿云飞立刻接茬：“对头，那狙击够勇，按说第一枪就能干掉金大牙，咋回事？”

　　大伙正议论，脚步声响起，专家们陆续从巷道钢门冒出头，向我们靠来。

　　我是山地狙击手，回忆刚才敌人精准狙击火力也是震慑不已，什么猎物需要猎手配备那种远程狙击枪，那应该是极强悍的沙漠战特种部队，从火力情况看，敌人M200射距明显高于自己手里的03式狙击枪。

　　黄主任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吐沫，温和地说：“大伙都别乱猜，既然第一枪没打中金班长，那就不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尽量不和他们遭遇就行了，快点完成救援593任务，快点回各自军区。”

　　黄主任话虽然带点古怪，但也有些道理，战士们都不再吭声。

　　不约而同地大伙没进冲锋艇，而是靠着30度倾角的岩壁顺河而下。

　　河沿明显是上世纪人工开凿而成的兵道，3米宽基配砂石路，混凝土还是50年前的标号，一些老式测量仪器和军事装备逐渐出现在我面前，不少物资已经风化。

　　这条蜿蜒向下的兵道又是什么人开凿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