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车上跳下来的是副师长王坚，一个参谋，两个带自动枪的战士。

　　副师长王坚从太阳还没有落山就追赶队伍。接到军部的电报，叫部队去金城前线，一会儿兵团来电，改变了去金城的命令，仍然是去文登里前线。显然志愿军司令部了解全面情况。这几个钟头里，敌人也有了新的调动，我军在金城方面派了别的部队，就像变化莫测的风云一样，在下级指挥员中，如何能掌握这全部的机构呢？命令是果断的，刻不容缓的，字里行间都说明形势的严重。要阻住敌人，在朝鲜半岛上打乱它的战争计划。

　　东线的形势是骤然的紧张了。

　　范佛里特把三个步兵师，二百辆战车，十四个榴弹炮营，七个战斗工兵团，投进文登川的进口处来。冒着连绵的秋雨，在韩国各条道路上都调动着部队，向“三八线”北涌进来。从远处看去，就像在一条黄带上，爬满了黑色的甲虫。

　　战线上运来了大量的物资，美国人、黑人、法国人、李承晚的士兵、日本特务……战线上大大小小的山谷都挤满了帐篷和货物堆栈。像是暴风雨的前夕，残酷的战斗即将展开了。

　　还在几天以前，双方军队尚在百里以外，但是像磁石和铁一样，把几十万人马，一下子吸到这战争的焦点上来。虽然这里只是一个几百米宽的缺口，一条不足两丈宽的公路，很难容纳这么多的军队和战斗器材。可是战争并不管这些，好像都不由人们的意志来支配这一切了。从一片地图上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两只很粗的箭头，在金刚山和北汉江之间，朝着相对的方向，疾速地往前移动，指向文登里。尽管人们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以及这个战役在军事上的价值。但举世人们，连进攻者自己，全是紧张地注视着东线战事的进展，注视着这两只迅速前进的箭头，一旦接触之后，会发生怎样的情形？

　　副师长王坚坐在前面的位置上，身子靠着椅背，眯缝着细长的慈祥的眼睛，眼角爬满了细纹。可是这场战争和他那安详的面孔怎么也不相称，他不吸烟，静静地坐着，有时瞥一瞥划向车后的部队。忽然他睁开眼，司机把车刹住。“这是一团的队伍吗？”那参谋跳下车去问，转回来报告：“三团的部队，一团还在前面。”司机跳下来匆忙地讨了一个火，吸着一个一寸长的烟蒂，把车子检查了一遍，熄了火，跳进驾驶舱开了灯，又向前驰去了。

　　副师长提了提神，这时才看到他那炯炯发光的眼，是多么威严而锐利。司机加足了马力，赶过了好多车辆。走了约莫半个小时，赶上了一团，找到了尚志英和翟子毅，车停在一边，副师长跳下车来和他们握手。

　　参谋在地上摊开地图，警卫员用手电照着，几个人俯下身去。尚志英和翟子毅在记着什么。副师长说：“限我们三天到达目的地。”说完向队伍看了一眼，问道：“有掉队的吗？”尚志英说：“有。”并报告了刚才轰炸的情形。副师长的脸沉下来：“派人在后边组织收容，我们要加速前进。”副师长的任务就是追赶前头部队，督促他们前进，和人民军会师，到人民军军团部研究情况，办理接防的一切事宜。因为敌人有两个师已经到达了前沿，摆开了进攻的架子，而我们还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