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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唐仲勋指挥着战士们修补破残的工事,各个高地上都接到了团长和政治委员署名的命令:“发扬高度的顽强性,坚守阵地,打退敌人疯狂的进攻。”

  姜万杰一直想念廉金泰,回想这几天的战斗,廉金泰一下去,他顿然感到冷清和寂寞,好像失掉了什么东西。当初离开祖国,离开朝鲜后方的人民,到火线上来所感到的心情完全不同。那时的心情是兴奋地渴望作战,也因为不知道作战到底是什么样,抱着一种幻想,只想到“光荣”。现在是经过了战斗,热烈的相处了一阵子,忽然离去,阵地人少了,使他难过。

  此时他们阵地前面已经是一片焦土。一想到炮火的情形,就叫人感到焦灼、干渴、浑身冒火。他们所在的山,原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杨树、落叶松盖满了这小高地,到处都纠缠着野藤、野葡萄,地上丛生着杜鹃和小丁香的嫩枝子,现在这一切都完了,土变成了红的,烧成滚烫的火灰,炮弹在这上面不知翻了多少遍,真像被火烧过的一般,如果不是每天生活在这里,看着一颗颗炮弹对这山头穷凶极恶的折磨,人们是难以想象的。

  指挥员冉春华向前沿上走来,他能够想到战士们一时一刻的思想变化。

  这一夜几乎所有的人都提心吊胆地注视着这烧红了天空的文登里前线。几百辆卡车在奔跑,从火光中可以看到驾驶员们的表情,掌握住方向盘,不时地向大火投过惊骇的眼光。伤员们在他们临离开前线的时候,还担心地欠起身子,忍着痛苦看看文登里。刘文敬和李永和并排躺着,他们无言地互相看了一眼,尔后又痛苦地躺下。廉金泰一面拖着沉重的两腿,不住地回过头来,想着留在前沿上的唐仲勋、姜万杰等志愿军的同志们,他坐下来,呆呆地瞪着大眼睛,尔后又毅然地往前走。电话员在山谷里爬着,在草丛里、在那雨点般的炮弹坑中找着断了的电线。尚志英和翟子毅彻夜不眠,守在作战室里,眼盯着文登里地图,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挽救这紧张的局势?几十道坚决的命令下到各连、排、班、前沿,谁都知道命令越坚决情势越紧张。

  冉春华和战士们紧挨着坐在一起。来以前,连长尚志林曾经告诉他:“马上回来,你不能在那里待久了。”冉春华明白连长的意思,是怕指导员被打死。这几天伤亡很大,二排只剩下四个人了,一排参加反击,战斗下来还剩六个人,二排有十三个人。尚志林坚决要求“包打”,顶下这个战役。为这冉春华到前边来,一到这里,冉春华真不想回去了,这里哪怕危险万分,只要看到战士们就什么都不怕了。在他心里完全不是自己生命的问题,对战士的爱,主宰了冉春华的一切。他拉着王坤,叫他坐到自己跟前,一边又拂掉姜万杰脸上的土,给他整理一下衣服,然后给唐仲勋结上胸前第二个扣子,拉着姚清林,看看他的手心,叫他坐到自己跟前来。“你们需要什么!”唐仲勋说:“送弹药、凉水。”“还要什么?”冉春华盯住唐仲勋那几乎没有表情的脸,奇怪他回答得这么简单。唐仲勋停了半天说:“指导员,你回去吧!有我们在这里……”冉春华咬住下嘴唇,战士们的关怀,危险临头时的慷慨就义的英雄气概激动了他。想到在进入阵地前,在树林里,坐在帐篷里那一夜的谈话。想到这样长的时间,人们在一起,说说笑笑,谈心,那只能了解一些可能了解的东西。只有在战争之中,才能触到人们心灵深处。在这生死关头,人们需要什么呢?他们会想到人类的将来和他们目前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吗?

  送走了指导员以后,唐仲勋把自己保存的烟拿出来叫所有的人吸,还有一块糖,分着吃了。他低声地问道:“想念祖国吗?”

  黑暗里有三个人的声音同时回答“想。”

  “祖国”这两个字在战士们说来包括得太广了。包括我们的工厂和矿山,包括数不尽的城市和乡村,包括数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千万条高山和大河,一望无边的稻田和麦田,包括湖泊和池沼,森林和草原,包括六万万人民,人们在这里生长壮大,开辟田园,用劳动创造着生活,找寻爱人,生养子女;这两个字也包括人们在苦难中的艰险遭遇,有着人们辛酸的眼泪和鲜血;包括人们的忠诚和勇敢,爱情和温暖。在这一刻,当敌人进攻之前,人们想到这一切,把对于祖国的忠诚,对和平的热爱,和同志们在一起生死不渝的友谊,凝结成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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