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天明，尚志英到观察所上去，举着镜子看着敌人的阵地。他在每一个山头上搜索着，从远到近，察看着敌人阵地上的变化。太阳上来时，四00高地上有一群美国兵来晒太阳，在靠草坪的地方有红色的和白色的对空联络板。这群美国人立在那里做着各种姿势，就像一群草青色的日本种狼狗站着两条后腿的样子。尚志英向齐俊才说：“给他们几炮。”

　　炮弹一炸敌人拖着被子跑了。齐俊才把团长一拖，进到一个掩蔽部里说：“等着吧，他们要回敬我们的。”果然敌人用坦克炮向高地上打了两炮，弹片溅到掩蔽部里来，落在尚志英手边。

　　天黑，尚志英从观察所回来，派出了一支小部队，了解这一天观察的情况，以便对照一下，看看敌人阵地上夜里有什么变化，是否和白天观察的一致。整个这二十多天来，敌人夜里的活动被尚志英的部队挤出了这中间地带，顽强的活动终于把斗争推到了敌人前沿上。尚志英留在前边，就是想了解一下敌人阵地上的变化。

　　齐俊才在一边给团长设了一个床铺，叫警卫员在掩蔽部里生起一堆火。尚志英在火上烤着，好半天才把这一天的疲累，以及经冷风吹的僵木了的脸暖和过来，把烤热的手在脸上抹了两把，开始吸烟，就这样坐着把一支烟吸完了才起身盖着大衣躺到床上去。他把两个胳膊弯回来枕到头下，一言不发地望着火光。火光是粉红色的，除去火光以外整个掩蔽部都映得成了暗色，只有石头墙上反射着光，灯光的影子在地图上像一块云彩似的浮动着，大概是由于火的缘故，使得灯光摇动不定，就像一个黄色小虫在跳动。在齐俊才睡着的地方，映着火光看到了那三张吸引人的画，此时是特别的耀眼。这几张画在他的眼里无限制的扩展开，看见一片茂盛的果园，上面结着累累下垂的紫红色苹果，每个苹果都斜着眼向人们看着，好像在炫耀：“看，我多好看，动手摘吧！”

　　一会儿又看到一群穿着花衣服的孩子跑进来，每个孩子的脸都像一个丰满的花苞。尚志英的心慢慢地沉下来……一直到现在还没有获得王淑琴的消息，是死是活，现在在哪里？难道说那一天森林里的分手，就是最后一次的见面吗？他立刻感到一阵焦急，嘴里又干又苦。

　　电话铃响了，尚志英急忙坐起来，拿起电话耳机，是尚志林打来的电话。

　　“你谈吧，是我。”尚志英说。

　　“我们派出一个班。”

　　“情况？”

　　尚志林说：“四处看不见人的时候出去的，接近到二十四号前边那个高地，潜伏在它的下面。什么动静都没有，后来派人上去看了看，一个敌人也不见。”

　　尚志英问道：“有什么迹象？”

　　“简单的蹲人的工事。”

　　“你们整整待了一夜吗？”

　　“就到这时候为止。”

　　“敌人什么时候撤走的？是不是发现了你们以后才走的？”

　　尚志林说：“敌人先撤的。”

　　尚志英思索着，部队又扑空了。他问：“你们没有在阵地上留下什么痕迹吗？”

　　尚志林说：“要有的话就是脚印儿。”

　　天明了，尚志英带着镜子又到观察所去。昨天部队扑空的那个小高地上又出现了敌人，他的眼盯住二十四号高地，看到上面有一缕青烟，从高地的背后升起，有一个美国兵伸了一下懒腰，齐俊才走上来。尚志英把镜子给他：“你看，敌人缩到了二十四号高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