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阵地上，志愿军的战士和人民军的战士聚在一起。

　　一早，齐俊才派了人到东南人民军阵地上送去了猪肉、罐头、日用品，人民军派人送来了纸烟，这些烟是金刚山牌的，金刚山就是他们举目所及的这片蓝色群山。这就是包括一万二千多山峰的美丽的金刚山，风景绝佳的地方。他们就挨着它，在它的支脉上。人们在交通沟里、掩蔽部里、坑道口，在山背后的密林里、岩石下面铺着苔藓的地方联欢。太阳用它的光线一直晒着地上的雪，想把它晒热了似的。但是阳光太强了，人们都晃得睁不开眼，所以每个人都像眯着眼在笑，实际上人们也是在笑。而且笑的眯起了水亮的眼睛。跳舞，虽然地方狭窄，身子撞着交通沟的墙壁，往鞋上落着土，可是依然把着胳膊在转圈。人们用歌声配合着，有的地方用乐器伴奏，吹口琴。

　　人民军战士唱起悠扬、愉快，而又带着无限思慕情调的歌子：

　　穿过那辽阔的海洋。

　　跨过那无数的山冈，

　　解放的祖国照耀着灿烂的春光。

　　细柳的枝条轻拂在河岸上，

　　吹起那柳叶笛，

　　歌唱祖国的荣光。

　　歌声轻轻地荡漾着，不像是战士们唱的，而像是姑娘唱的，当她们心里的花儿开放了的时候，当她们为自己的爱情而陶醉了之后的冲动的时候才能唱出这种感情，真像明媚的春光在人们的心上抚摸着，唤起人们昂扬的志向，唤起人们不可遏止的奔放热情，唤起人们的愿望和忠心。连那美丽的金刚山都波动着回响。

　　姜万杰说：“咱们活到一百岁也不要死。”

　　现在才开始觉得，经过了残酷的斗争，这时才更爱自己身边的一切。渴望活着、渴望胜利，用自己的生命开辟这一条通向共产主义的路。云雀在高声歌唱，从另一个树林子里传过来。杜鹃花遍地开放。劳动的歌声荡漾在山川上。从树林的背后，岩石下面的小溪边，也跟着这歌声接着唱起来：

　　让我们生活得更美丽，

　　扬起那鲜花，

　　祝祖国幸福无疆。

　　人们一边笑一边跳，带着甜蜜的幸福的心情唱着。再没有人能像一个战士经过一场战斗之后，从心灵深处歌唱自己用鲜血和生命保卫了的土地和人民所感受到的那种高兴更幸福了。

　　“姜万杰跳吧！快出汗了。”有人招着手。

　　姜万杰参加进来了，别的人在外面看着笑、鼓掌、评论着好坏，姜万杰尽量使自己的跳跃灵活些，装出高傲的样子，脸上洋洋得意。一个人民军战士，黑眉毛、大眼睛的小伙子，一手叉在腰上，一手抬过头顶，挺起宽厚的胸脯，两脚换替着跳，心情愉快、满足，向人们夸耀着自己的姿势。跳舞的拍子从杂乱进入有规律的阶段，整个山上都合着一个拍子响着。

　　一会儿一个又尖又亮的声音，从高地上倾泻下来，盖住了所有的声音，吸引了所有的人，人们都转过脸去，尔后都应合着唱起来。人民军也用中国字唱着：

　　东方红，

　　太阳升，

　　中国出了一个******，……

　　是王坤起头唱的，他扛着枪，迈着大步子从高地上走下来，他的步子和枪上的闪光，手的摆动和嘴的动作，都合成一个节拍，此时感到，整个山脉和森林，整个天地，都在这歌声之下兴奋起来。

　　忽然一下子停止了喧噪，宁静下来，音乐停止，掌声停止，人们立正放下手，脸望着北方。几乎使人无法相信了，偌大的战线，一下子使它一无声息是不可能的。但是就连敌人在这一刻也停止了射击。真是静得很。就在这时响起了一种刚强有力的声音，全阵地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中国人民志愿军全体指挥员、战斗员、参谋人员们、后勤人员们、政治工作人员同志们：

　　你们和朝鲜人民军在一起对美国侵略者和他的帮凶军队作战到今天——一九五二年元旦，已经有十四个月了，在英勇艰苦的反侵略战争中，已经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了，奠定了最后打败敌人的稳固基础。打乱了美国准备世界大战的时间表，大大地鼓舞了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民族解放运动，增强了世界人民对保卫世界和平的斗争信心。你们在保卫祖国安全、保卫远东和世界和平的正义事业上，已作了重大的贡献。

　　“……从一九五。年十月到一九五一年十二月的十四个月，朝中人民军共计歼灭敌军四十九万人，其中美军占二十一万人。如果加上逃亡生病冻伤等非战斗减员以十万人计，则美国侵略军有生力量的损失在三十万人以上，美国侵略者的飞机的损失，不少于两千五百架。而我们中朝人民军队，不仅保持着雄厚的有生力量，而且越战越强。

　　“必须继续英勇地完成我们的战斗任务，不断的歼灭敢于继续进犯的敌人，争取反侵略战争的最后胜利。……

　　彭德怀”

　　音波强烈地震撼着整个战线，这音波震动了半岛的河山，把屈服在严冬下的草木也震醒了，活在人们心底的甜蜜、快乐，以及战斗意志都跳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