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开城会议上正在争这个高地。

　　五十七号高地上正进行着激烈的争夺战。

　　政治委员翟子毅向五十七号高地上通话：

　　“姜万杰吗？”

　　姜万杰趴在电话机跟前，抓住耳机子说：“是我，政委，是我。”

　　翟子毅说：“在谈判会上美国人说这高地是他们的。”

　　姜万杰挑起了眉毛，瞪圆他的小眼问道：“谁说的？政委。”

　　翟子毅说：“乔埃说的。”

　　姜万杰生气了，跳起来：“妈的。”

　　马德明在一边问道：“什么事？”

　　姜万杰说：“乔埃说这个高地是他们的。”

　　王坤说：“他在做梦。”

　　马德明说：“叫他派人来取吧！”

　　大炮轰鸣，恶战又开始了。

　　敌人对五十七号高地进攻，从早晨一直延续到中午，人们打得眼都红了。美国兵冲上阵地，姜万杰把手一挥从工事里冲出去迎战。李小吾的正前面冲上三个美国兵，瞪着眼，端着枪冲上来。他来不及换弹盘了，抡枪打过去，此时只有一股急劲支使着他，坚决和敌人拼到底，那种力量悬殊的考虑已经不是这时候的事了。他的枪柄打击到一个美国兵的脖子上，另一个美国兵把他打倒，李小吾翻身跳起来和那美国兵抱住在火灰里滚起来。另一个美国兵上来，王坤看见了，一下子扑上去，用自动枪扫倒两个。可是又一股敌人上来扑向他这里，马德明投过一颗手雷来。敌人从他的背后攻上来，一枪把打到他的背上，马德明挨了这一沉重的打击，往前跳出两步远反回身来向美国兵扑去。美国兵被他扑倒，马德明向那美国兵肚子上用力一蹬，那美国兵一下子躺在那里不动了。从下面又上来十几个敌人。他一摸身上什么也没有，就赤着手向敌人扑去了。

　　姜万杰掂着一根爆破筒追来，他的自动枪也打红了。可是他担心班里的人，找过来，正遇到敌人冲上来。马德明打的帽子也掉了，衣服也撕破，嘴角流着血，扑向敌人。姜万杰身上烧起一股疯狂的力量，抡着一根沉重的爆破筒，大喊一声扑上去，一根爆破筒抡倒了三个美国兵，马德明顺手抓住敌人一支半自动步枪，兜裆一脚，把一个美国兵踢倒。

　　尚志林带着一班人冲上来。刚刚登上阵地，被一个美国兵开枪打倒。姜万杰扑上去，一手抓美国兵的喉咙，一把抓住那美国兵的脸，恨不得把敌人活吞了。他那手深深的扣进敌人的肉里，狠狠的抓住，咬着牙，浑身颤抖起来。

　　马德明上去把那美国兵打倒，姜万杰急忙抄起连长的枪，一面向马德明叫道：“把连长背下去。”他自己在那里射击起来。

　　打得天昏地暗，但是再激烈人们也不会觉得，好像人们倒看不见战争了，也想不到生死。太快了，不能有一秒钟的时间去思索。

　　马德明背着连长一口气跑下来，刚进到营的指挥所，他一下子双膝跪倒，腿上一点力量都没有了。

　　尚志英脸色阴沉，走近尚志林。尚志林静静地躺着，嘴稍稍的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可是说不出，痛苦的很。王淑琴不知从哪里跑来，扑到尚志林跟前。

　　尚志英对她的到来一点没表示诧异，立刻命令她说：“你负责，赶快送走。”

　　马德明在人们正忙的时候转身出去，一直又奔向阵地上。

　　敌人又来了增援部队，十辆卡车满载着步兵开上来。

　　尚志英也是用全身的力量支持着，他明白，敌人是不轻易放弃这高地的，这地方也绝不会是敌人的。可是他要付出了代价，也要叫敌人付出十倍的代价。

　　敌人卡车疾驰而来，拖着一条尘土的尾巴。

　　尚志英看着敌人赶来增援的卡车跑得飞快，他赶快要尹庆锡：

　　“急袭，歼灭这一股敌人。”他给尹庆锡指示目标。

　　尹庆锡着急地说：“我们的炮够不上。”

　　尚志英丢下耳机站起来，举着镜子望着，敌人卡车已经驶到白岩山脚下。显然这是匆匆忙忙调来的，敌人要花最大的代价夺取这里，这些人到来，又是一场战斗。他握紧了拳头。

　　敌人卡车刚一停下，忽然被一阵烟土笼罩了，尔后听到了巨大的轰隆声，看见有七个人从烟里面跑出来。

　　尚志英刚要找尹庆锡，忽然他接到电话，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的名字。他听出来了，是人民军团长崔相俭的声音：“怎么样，尚志英同志，这几辆卡车跑得正得意呢！”

　　“是你们的炮打的吗？”

　　“是的，我想我总应该为你干点什么。”

　　“我谢谢你。代表我们全体战士、干部……”

　　崔相俭说：“别慌，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快结束了吗？”

　　尚志英这才知道崔相俭他们的队伍开到了，就在他的右翼。他说：“叫敌人再往这里用一把劲儿，过早地结束倒叫美国人不痛快。”

　　“对的。”对方说，“用我帮忙吗？”

　　尚志英说：“用你的炮照顾一下上乾培一带吧。”那里是敌人重炮群。

　　敌人最后一次的进攻被打退了。

　　姜万杰抱住连长的自动枪伏在弹坑里。阵地上冒着烟，敌人的死尸在燃烧着。此刻朝鲜的群山，显得高大而雄壮。姜万杰这才想起刚才进行的这一场激烈的战斗，他把头抬起来向前看着。

　　太阳在祖国的大地上，远隔着海洋在看他们。那灿烂的阳光下出现了一座美丽而又庄严的城市——北京。在她的周围展开了无限宽广的大地。他看见那就是他姜万杰生长壮大的地方，那里给他们勇敢和爱情，他的心跳动着，跳动得那么厉害，击撞着整个空间和时间。是什么人用巨大的手把宇宙的发条拨动，推进了历史的车轮？对于朝鲜，对于中国，对于远东，对于全世界，人类正获得一个新的胜利，以苏联为首的和平阵营，朝鲜和中国人民牢不可破的友谊的力量，打击了从东方进犯的美国强盗，保卫了人类的和平。胜利在新的时代开始了。

　　一九五二年初稿

　　一九五四年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