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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 谍海弄 (5)

  高革得知这一重大情况变化后,当机立断:“如果重新组织力员破译新密码,时间上拖不起,形势等不起。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要设法弄到敌特密码本的复制本。”

  陈右军说:“要弄到敌密码本并使之发生效力,一个最大的前提是:绝不能让敌特知道他们的密码本被复制,否则,他们会立即停止该密码的使用,再换成更新的密码。这就大大增加了窃取密码本的难度。”

  高革说:“有难度也得干。蒋介石屡次围剿红军苏区,中央时刻在等着我们提供出有价值的情报。从破译的敌密码中获取情报是我们的重要手段之一。我们必须在这方面有所作为。”

  高革已从内线获知,上海敌特工区部与南京及各地特务机关联系的亲译密码本,由“6字行动”小组组长陈左军亲自保管,珍藏在内衣口袋中,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离身。

  根据这一情况,高革修正了他的行动计划,即:先鬼不知神不觉地把陈左军的密码本复制件弄到手,然后再干掉他。窃取密码本行动与除掉陈左军的行动要截然分开。不能因为陈左军被干掉,而使敌特怀疑他们的密码本已泄露。

  要达到近得陈左军身,窃取贴身密码,又不被他发觉的目的,女人成功的把握会更大。高革周密构造了他的行动方案。他计划起用他“刹手锏”式的人物张秋琴。他悄悄把张秋琴调遣到上海,秘密安顿下来,以待后用。

  陈左军深宿在特工区部之中,潜心侦获破译中共地下党的电台密码。但高革深知,陈左军好色荒淫的本性是难改的。在广州和南京时,他还一再嫖妓。到上海后,迫于形势压力,他还未曾出行到夜总会或妓院行乐。但时间一长,他肯定是按捺不住自己那种欲望的。到大上海不进上海娱乐场所休闲,那不符合陈左军的德行。

  高革主动出击,放出了长线。他先打通关节,看似不经意地把张秋琴推荐给了上海顶级娱乐总汇——逸园,安排她在舞厅做了舞女。然后,他授意内线在陈左军周围散布消息,说逸园新近来了一个倾国倾城的还俗妙尼,名叫唤春儿。该妙尼能歌善舞,艺色超群,既藏庵尼特质,又露风尘韵致,可谓上海娱乐界最具魅力的顶尖舞女。同时,高革借助通讯社的社会关系,让几家报纸在娱乐版也登载了相同内容的消息。不明就里的报界跟风鼓噪,一时炒热了逸园舞厅。舞女唤春儿一时身价倍增,慕名而来的舞客不绝于夜。但真正能与唤春儿共舞的,少而又少,逸园舞厅老板紧紧把住这棵摇钱树,稳住阵脚,没有好价钱,他是不会轻易让唤春儿出场的。

  高革之所以把唤春儿炒成还俗妙尼,是想拨动陈左军曾醉心达胜庵妙尼那根神经线,逗引出他猎奇猎艳的兴致。

  在一个周末的晚上,陈左军和两个特工终于悄身离开特工区部,进入逸园舞厅。两个特工去同老板交涉,老板把唤春儿的出场价抬到了她入园以来的最高价。两个特工明知老板宰人,窝了一肚子火,但又不能暴露特工身份,便来请示陈左军。陈左军说,今晚定要包下唤春儿,银价照付。

  陈左军携唤春儿一亮相,舞厅哗然。唤春儿果然脱俗超凡,春风激荡。最显精神的,是她那头男式短发。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刚还俗不久,短发待蓄。给陈左军的第一感觉,果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还俗妙尼。

  陈左军很欣赏唤春儿的娴熟舞技。唤春儿解释说,为练就偷生的技能,还俗后请高师教授苦练了三个月。

  陈左军说,唤春儿刚与我交往,看你并未露有陌生尴尬的神情。唤春儿说,我感觉我们在前世见过面。我明显有着相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感觉。你的长相甚似我入尼庵前的一个哥。正是因为那哥负心于我,我才绝念出家的。我感觉,今晚我又回到了我那哥的身边。

  陈左军听罢,舞兴更浓,与唤春儿相拥数场不下,直跳得唤春儿后背汗湿薄纱。陈左军抚摸其颈背,心头有了别样的涌动。跳累了舞,便提出携她到同层楼的西餐厅吃宵夜,然后到外找一家旅馆休息。唤春儿撤娇不从,说哥不能就这么把妹领走。陈左军说,已给了老板足够的价钱,定好包唤春儿到明晨。唤春儿还是不表态。陈左军明白了她的心思,塞一把钱与她。

  唤春儿这才摸一把香汗到他脸上,笑说:“西餐我是不吃的。带着血丝的牛排,厚腻的沙司,还有那些生鱼、生菜和满是药水子味的红酒,我都不喜欢。赶时髦,学洋派,却害苦了胃口,我不干。”

  陈左军无奈,说:“上海我不熟,下面的节目那就由你安排好了。”

  唤春儿说:“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们去长浜路的一品香吧。那是上海一家很有名的旅馆,底层附设番菜馆。菜肴是中西合璧的改良型西菜,用的是鲍鱼、鱼翅、金腿、鸽蛋等中式原料,做法也是中式的。餐馆的用餐环境却基本上是西式的。这叫中菜西吃。既满足了你崇洋的心理,又使我过了中菜的嘴瘾。在一品香用餐还有一个好处。其他西菜馆规定不能召女陪酒,也不能吆五喝六地猜拳行令,一品香却没有这个规矩。那里是花界中狂蜂浪蝶的乐园。我们用完了餐,乐完了酒,还可以就近到楼上休息。你看如何?”

  陈左军乐不可支,说:“番鬼是我故乡广州对洋人的称谓,番菜馆这名含有洋意。这菜馆供应改良中菜,却用西式布局。这种徒有西式外壳,而无实质内核的东西我感兴趣。就像你徒有尼姑外壳,却无禁欲本性,我喜欢。”说着,用手摸她的短发。

  唤春儿不悦,一打他的手说:“今晚我就禁得欲来,不食菜馆的肉腥,不近你哥的骚身。我们各自散了吧。”说完,起身欲走。

  陈左军搂了她的腰,笑说:“我不该提及还俗尼人忌说的话题,向你陪礼了。腥肉骚身,人之本性所需,我们共享,我们共享。”

  两个特工早备车等在逸园门口,四人上车直奔一品香旅馆。

  陈左军进得一品香,感觉果然如唤春儿所言。上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位蓝眼睛的西崽,待客举止洋味十足。墙壁上挂着欧洲古典油画,西式方桌和长桌上,放着烛台和鲜花,满布刀叉和玻璃杯。

  制作精致的菜肴和美酒上桌,四人尽情享用。唤春儿劝酒的本事无以伦比,陈左军等酒兴大发,不觉间杯杯白酒下肚。待三个男人实在难以再饮的时候,唤春儿拿出了最后两招。第一招:在用餐起初,她声称自己从来滴酒不沾,最后却提出了她饮两杯男人们饮一杯的挑战,三个男人又不得不饮下数杯;第二招:她换去盛装,着一身尼装出现在三男人面前。她足登丝履,手持佛珠,头戴尼冠,衣衩高开的玄色丝罗,展露出依稀可见的内美。陈左军藏在心底深处的一股久远幽情被拨动。唤春儿诱施了广东一带妓庵劝酒的招法,熟悉此道的陈左军又不得不饮下酒去。

  三男人酒力难支,败下阵来。

  唤春儿搀扶着陈左军在旅馆的三楼开了房间。另两特工认真查看了陈左军房间环境,认为无安全隐患后,便退出去了,在对门开了两间房。其中一特工先找来一如意女妓关门享乐,另一特工虚掩着门,一会出来醉眼朦胧地瞧两眼对面的房门。显然,今晚两特工替班保护陈左军的安全。

  进得房间,唤春儿扶陈左军在沙发上坐定,然后为他泡了一碗茶。陈左军开始动手动脚。唤春儿一边周旋着劝他饮茶,一边兴趣盎然地问起他感兴趣的话题。唤春儿两眼流光溢彩,说:“今晚听你说前不久才从南京来的。人们都说,南京秦淮河里流淌的都是多情水,那里的艺妓文化品味蛮高的。我就不信啦,都是风月女嫱,轻薄桃花,为什么秦淮河的妓就骚出个高雅名?我看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脂粉堆里,美人圈里,说到底还不都是赤裸裸的人肉交易,还假惺惺地讲什么艺术品味?”

  陈左军深喝一口茶,摇着头,口齿不清地说:“你……此言……差矣……十……里秦淮……六朝金……粉……河桨声中……灯盏影内……歌舞……樽前……青容镜里……皆文化,那里出来的女……人味道与……众大不相同……秦淮八艳……妙不可……言哪是你等俗妓……所比……得了的……上海滩……上的女人……远没有……秦淮……河上的女人……有韵味呀…….”唤春儿打断他的话,生气地说:“那你今晚就找秦淮河上的骚女人睡去吧。”说完,甩手去了卫生间。陈左军把着茶杯,憨笑着说:“好..好……吃醋了……上海滩……的女人……吃秦淮……河女人……的醋了……好。”

  陈左军听着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洗洗……好……洗洗……身……子干净……”。

  等唤春儿从卫生间出来时,陈左军已在床上鼾声大作了。唤春儿知道她随身带来的这包做了手脚的茶,在酒劲的作用下发生了效力。陈左军这下足能睡到明晨了。

  唤春儿立即行动。她为他脱掉外衣,在他内衣口袋里摸出了那本密码。她迅速从她的手袋里掏出一根细绳和一只小布袋,把密码本装入布袋系好,然后把房间的灯三开三关,送出信号。她稍开一扇窗,把布袋吊到楼下。她感觉到下面有人扯了两下绳子。她把细绳在窗上系好,关了窗。旋即飘回床上,坐在了陈左军的身边。

  陈左军动了一下身,她赶紧贴上去,轻轻地搂着他。

  开始时,她心情有些紧张,但慢慢就被另一种情绪所代替。这种情绪是浓烈的,是苦涩的。这具相貌酷似陈右军的躯体,曾是她所渴慕的,与她在甘陵镇相夕相处数时日,曾激起她少女的幽深情愫。可那躯壳拒绝了她。后来,同素雅、陈右军到了部队,在女儿岛与陈右军有了痛心痛肺的交往,她一直在心里暗暗地恋着他。分手后,这种切肤之痛挥之不走,驱之不去。她只有久久压抑着那种情绪,警告着自己不要让那它探出头来兴风作浪。

  她怔怔地望着这具躯壳,心想:这要真的是他该有多好呀。这时,陈左军动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把他抱得更紧。

  她就这样抱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窗上那根绳有异动。她轻轻松开他,悄悄走到窗前,把那布袋提上来,掏出密码本,把绳和布袋一同扔到了楼下。她借再一次抱他之际,把密码本放回了他的口袋。

  之后,她本来是可以下得床来,在沙发上坐一夜,只等他早晨醒来。可她却鬼使神差地依然抱着他,一直未离床下来。她就这样抱着,看着,朦朦胧胧地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惊羞之梦。

  她梦见了甘陵镇,梦见了甘陵镇上那具威武之躯,梦见同他有了天地之合。还梦见这次天地之合,是在她家晒干了的酒糟堆上进行的。她激情难抑,同他缠绵不尽。酒糟扑到她的脸上,酒气浸入她心肺。她全然不顾,只是一阵紧似一阵地缠绵他。她呻吟着,拼杀着,恨不能把一生的激情挥洒干净。

  早晨的阳光早已投射到床上。

  对面的特工过来敲门,先醒过来的是陈左军。他看到唤春儿拱在他怀里,死紧地搂着他。他还没有见到过这种状态下睡觉的女人。她那两颊酡红的脸,时而埋在他胸上,时而贴在他脸上。她嘴角流着细细的口水,喃呢着听不清的音符。她那玲珑秀丽的鼻子,莫名其妙地蠕动着,像在贪婪地吮吸着什么美味。

  又一阵敲门声和吆喊声,她似乎有些醒过来。他欲起身开门,她却朦胧着细眼看了他一下,便又一下把他扑倒在床上,喃喃地说:“不,不,不许你走,多么香多么柔的酒哇糟呀。我俩还要到这上面来耍玩呀。”

  这时,“砰”地一声,门被踹开。

  两个特工满脸惊恐地举枪冲进来。

  唤春儿猛然坐起,一下子扑进了陈左军怀里,用惊吓的目光看着屋里的一切。

  一特工说:“头儿,敲了半天门你不开,我们以为出事了。原来还在做美梦。”

  唤春儿清醒过来,绯红着脸,说:“昨夜这酒喝多了,这一觉睡得真沉呀。你没把我怎么着吧?”

  另一特工笑说:“没怎么着那就怪了。头儿,感觉怎么样?”

  陈左军没有回答。他还沉浸在刚才唤春儿的泛情表现之中。风月场上混惯了的他,难得见到这种对自己真情投入的艺女。他知道,唤春儿在他怀里的这一幕尽兴挥洒,装是装不出来的。她在他身上动了真心,用了真情。只怪自己昨夜贪杯嗜酒过量,而冷落了这情欲溢洒的女子。

  陈左军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贪情脉脉地说:“唤春儿赛过秦淮八艳。上海滩上的女人比秦淮河上女人的风韵要真,要纯。在床上对她的客,像对她的痴心情人,一股子让人挡不住的真爱情绪。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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