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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 谍海弄 (6)

  唤春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裤,虽有些凌乱,但看不出有被人撕扯过的迹象。她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她没能把她那番春梦同他这番话联系在一起。

  陈左军说:“我已想好,今后每周六晚上,我都去逸园找你。到时候我会给你回报,让你在床上尽兴的。”

  唤春儿躲闪着他的眼光,小声说:“我可等着你哪。记住,下次可别喝这么多酒了。不然,什么事都做不成。”

  陈左军把她搂住抱了抱,说:“不见不散。”

  当高革把密码复制本交到陈右军手上时,陈右军并没有为得到敌特核心机密本而欣喜若狂,而是满脸忧郁地问:“秋琴没事吧?”

  高革说:“秋琴肯定完好无损。这些你就不要多虑了。现在密码本已到手,今后这段时间,你要领着其他几个人,集中精力侦听敌台,尽可能多、尽可快地译电敌报。我会安全把你们获取的情报送往苏区的。”

  事先,高革就利用张秋琴诱引陈左军上钩,进而窃取密码本的事,同陈右军进行了商量。此时,陈右军才知道张秋琴已来上海数日。他坚决不同意,说:“陈左军是什么人物,我太清楚了。我们不能让秋琴冒着被糟蹋的危险去偷密码本。再说,秋琴的跳舞水平和交际能力,进得了逸园这种顶级娱乐场所吗?就是进得了,她也不懂得这个圈子里的规矩,陈左军能看不出破绽吗?那样岂不是白白牺牲了秋琴吗?”高革并没有告诉右军他离开女儿岛后,曾秘密培训张秋琴等人的情况,他也不能告诉他,只是说:“这方面你尽管放心好了,秋琴具备这个能力。”陈右军说:“你这是把小羊羔往恶狼嘴里送。”高革说:“这样做的确有一定风险。但不采取如此措施,怎么能把密码本搞到手。你如果一周内能把密码破开了,我就取消这个行动。”陈右军说:“你这是强人所难。”高革说:“我看这件事你我谁都别说了,让秋琴自己说了算。如果她自己愿意承担此项任务,我们就干;如果她不愿意,那就取消。”

  陈右军不知道张秋琴早被高革教化过来,并已同意领受这项任务了。

  对张秋琴牵挂的情绪散去后,陈右军开始着手检修侦听设备。有了敌特密码本,他对侦听破译工作更充满了信心。他要把设备调整修复到最佳状态,多抄敌台信息,多译敌报,多出成绩,把自己的谍报生涯弄得尽量辉煌一些。

  这个下午,陈右军把设备检测了一遍,发现有几个元器件需要更换。两个邻街的电器行都没有货,他便坐电车到霞飞路的一家无线电器材专卖店去买。这是租界最大的一家无线电器材专卖店,这里的货全,质量也好,很早以前他曾来此买过两次元件。

  陈右军进店前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见没有异常情况,才入得店去。进店后,并没有急着问货买货,而是同样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店里的情况。

  陈右军先同一个店员发了一阵牢骚,说:“我家那台破收音机总是出毛病,拿去让我家表叔修总也修不好,零件倒是买了不少。你说是这收音机质量有问题,还是我家表叔有问题?我家邻居有一台收音机和我家是一个牌子,可人家从没花过这个冤枉钱。我看是我家表叔有问题,他是靠修唱机、收音机吃饭的,没准他在坑我。”店员和蔼地笑笑说:“我看是你的想法有问题。机器总是要坏的,坏了总是要找人修的,找人修就要信得过人家。像你这样疑神疑鬼的,我看干脆就别修了。”陈右军说:“不修怎么听戏?”店员说:“去戏院听呀。”陈右军说:“整天去戏院听戏哪得花多少钱?还不如花钱买零件修好收音机,既省了钱,还能想什么时候听就什么时候听。”店员又笑说:“说来说去还是修收音机合算,掏钱买零件吧。”陈右军憨憨一笑,就把钱和表叔列的零件单子送上去。店员看了看单子笑说:“你这表叔确实够黑的,让你买的不少。这次修好了,至少要听两年。两年之内再坏,那他真是坑你了。”陈右军又是憨憨一笑说:“再坏我就不认他这门表亲了。”

  陈右军与店员费了这番口舌,其目的是为了遮人耳目,不引起人的怀疑。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他被人盯上了。这个专卖店早已被租界巡捕房和特工收购。几个月前,特工指派的人开始经营这个专卖店,意在由此控制无线电器材的流向,并顺藤摸瓜,查获非法电台。

  陈右军把元器件装入一个不起眼的手提袋里,大大方方地出了门。他左右张望了几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嘴角流露出的笑意告诉盯梢他的人,他没有觉察到危险正慢慢向他靠近。

  上去甘得利电器公司的电车前,他突然想到今天是周六。

  周六下午是他同素雅约会的日子。这段时间,轻敌思想和对妻子的迁就,使他屡次违反秘密工作原则,背着组织前去同妻子约会。从起初不同意素雅提出的约会要求,到后来半推半就,再到现在一次不如期赴约心里就好象有块东西堵着,他走过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心理路程:我不去赴她之约,她必然会找到公司,而她进公司大门半步,就是违反纪律的行为。与其让她到公司来违反纪律,不如我违反纪律去赴她之约,这样被敌人发现地下党工作站的危险性会小一些。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自欺欺人的借口。他早已把他同素雅第一次见面时说的那句“有你哭的时候”忘得一干二净。

  当这样的私自约会带来严重后果后,陈右军悔恨致极,大骂了自己一通,也痛斥了赵素雅一番。“小米唯物主义者”的帽子,就是这个时候戴到她头上的。

  这次他们在顺风旅馆见面,没有像往常一样先急于温存,而是先谈起了其他话题。这段时间,与他们相关的事情接连不断的发生,陈左军入住上海敌特工部组织力量破获地下党电台,张秋琴入住上海逸园色相引诱陈左军,盗得密码本。这些事都是他们见面必然要先提起的话题。

  素雅感慨地说:“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呀,陈左军又一次地走向了我们的对立面。本来在尼庵他放了我们一马,我对他的看法有了好转。现在,他又同我们对干上了,看来,这兄弟手足,少时情义,非要彻底撕破不可了。”

  陈右军也正处在尼庵分手时的回忆之中。“尼庵中他肯伸出手搭救我们,这说明他的人性还没有彻底泯灭。这次他到上海特工部就职,也是想带罪立功,不得已而为之。我想,他同那些死心踏地与共党作对的特务头子们还是有所不同的。我们要看到陈左军的这一面。也许以后条件成熟了,这些因素我们是可以利用的。”

  素雅若有所思地说:“是啊,陈左军情爱趣味低下、思想品德沦丧、生活作风腐败,并不说明他在政治上完全不可救药。我们也可以把他的腐化堕落,理解为他对国民党的信仰失去信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地下党以后可以打打他的主意。况且,他当初之所以吃喝嫖赌,对生活失去信心,可能与我不爱他有关。他那么苦苦追求我,而我在感情上却拒绝了他。他曾对我说,这是他走向糜烂的开始。”

  一触及敏感话题,陈右军就有些不耐烦,说:“你怎么会信他这一套?他今天成了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这要怪你不爱他,怪我夺他之爱,那真是没有天理了。素雅,今后我们不要再提这个话题。我们不能自己把一盆污水泼在我俩头上。我们对他没有一点点负罪感和愧疚感。我俩的纯真爱情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素雅一股激情由然而生,她把他扑倒在床上。

  就是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来人见到衣冠不整的一对男女,并不过多盘问,上去就扭住了他们的胳膊。

  素雅见一人径直走到床头柜前,看也不看地把那装着电器元件的提袋抓到了手里,说:“人脏俱获,把人都带走。”她心里马上就明白陈右军买电器元件露出了破绽。她灵机一动,张嘴吐出一串浪语浪笑,活脱脱的妓女形象出现在来人面前。尼庵里见惯了的行妓那一套派上了用场。

  陈右军见素雅这副状态,愣怔了一下,马上明白了她的用意,随意就冲她骂起了脏话:“你这个贱婊子,5块大洋你还不干。这下好了,把你弄到局子里去,让巡警们白干一遭,连个钱毛也捞不到。”

  素雅继续浪话满口:“你看这些巡警哥个个棒小伙,不给钱姐也愿意干。像你这蜡枪头似的,以后给多少钱也别想玩你姐。”说完,冲陈右军脸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星子,两巡警也被溅了一脸。

  一巡警一把把她推倒在地,骂了一句“去你妈的臭婊子”,带着陈右军扬长而去。

  赵素雅瘫在地上,全身抖动不止,一身冷汗已把内衣浸透。她知道大祸临头了,得赶快向高革报告此事,想法子营救陈右军。

  赵素雅顾不得深想,只是悔恨夫妻约会害了陈右军。她没有想到,如果陈右军不是先到顺风旅馆来约会,而是直接回到甘得利电器公司,那么,公共租界的巡捕房就会把这个工作点连窝端了,后果将更加不堪设想。

  她先找到高革的通讯社,又找到甘得利电器公司,都没有找到高革。没人知道高革在什么地方。本来地下党多是单线联系,又加之近来高革行动诡秘,一时找到他难上加难。电器公司的伙计都是地下党组织的一般工作人员,头不在,他们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赵素雅知道,按照惯例,租界巡捕房抓到共党嫌疑分子,要先行关押审讯,必要时再由国民党警备司令部引渡出租界继续审理。也就是说在引渡之前,还存在被营救出来的可能,一旦被国民党引渡,那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整整一个下午,素雅都在找高革。一直不见高革人影,素雅只有靠自己想办法。她首当其冲地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图文尤思,而他前几天已去了天津。另一个就是法租界巡捕房翻译何宜。

  素雅去找了何宜,何宜也不知去向。她心急如焚,知道此事不能拖,越拖引渡的可能性就越大,越拖陈右军越有可能会受皮肉之苦。她对陈右军是了解的,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硬汉子,是从不向苦难低头的主。他是一名当之无愧的共产党员,坚定的信仰铸就了他的灵魂,在他身上,叛变的可能性是等于零的。若让国民党引渡了,他会宁死不屈的。但素雅宁可自己去死,也不会让她心爱的人去死。

  这时,素雅突然想到下午同右军见面时,右军曾告诉她,张秋琴已入住逸园。如能找到她,也许会想出个好办法。继而又想,张秋琴刚到上海不久,在营救右军方面她不可能有什么作为。她由张秋琴想到了陈左军。周六晚上,是陈左军约见张秋琴的时间。今天就是周六。一个大胆的想法冲击了素雅的脑海。她想在逸园门口邂逅陈左军。陈右军不也说过,今后陈左军是可以利用的吗。她知道这是一步险棋,必须慎之又慎。

  素雅最终决计挺而走险,她知道这样做又是一种违反组织纪律的行为,但为了搭救右军,一切责任她自负。

  晚饭过后,素雅便早早猫在逸园门口的阴暗处,等待着陈左军的出现。七时许,素雅如愿以偿地看到陈左军带随从从一小轿车中下来,径直走向门口。

  素雅恰到好处地走了出来,手不经意地拂了一下下垂的刘海,准确地进入了陈左军的视线。

  陈左军犹犹豫豫地收住脚,不由得脱口“哎”了一声。

  素雅佯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了两步,陈左军又“哎”了一声。

  素雅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陈左军。俩人几乎同时说:“怎么会是你?”

  陈左军很快恢复了常态,把素雅拉到僻静处问话。

  素雅痛哭了一阵后,才编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说她和右军拿着左军在尼庵给的那部分资金做了一些买卖,后来赔了,不得已又做起了白粉生意。前几天刚到上海,想弄一批货回去。不巧,今天下午右军在顺风旅馆被巡捕房抓了。她在上海人生地不熟,请左军赶快想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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