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们属于哪里(1)

　　地点：墨西哥胡亚雷斯，博尼塔皇家酒店

　　世界上所有的高科技设备都不能代替最古老的人工搜索情报的方法。有时，穆尔一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笑出来，正因为高科技无法替代古老的办法，所以他这些年来才一直这么忙。当今的工程师都设计出了安卓智能手机，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能做的呢，终有一天，他可能要挂起巴拉克拉法帽，上交自己的间谍卡，因为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一旦被机器控制，那么人类的历史也就将走到尽头。科幻小说多年来一直讲述的主题可能正慢慢变成现实，穆尔会坐在台下认真地看着这出大戏慢慢上演。他希望自己能够一手拿着热狗，一手拿着啤酒，好好地欣赏这出大戏。

　　即便如此，穆尔还是惊叹于自己能在智能手机上查看高度机密的数据。此时，他正在酒店的房间里观看着卫星实时传来的这家酒店的画面，这样他就能观察酒店附近的人员往来。他躺在舒适的床上，伸展四肢，电视机播放早间新闻的声音嗡嗡作响。给他传送情报的间谍卫星由美国国家侦察局控制，由美国国防部与中情局的人员负责具体操作。间谍卫星沿着地球近地轨道运行，每隔几分钟就将影像传送到另一个间谍卫星，就这样以类似接力的方式传输复杂的数据，直到将拍到的画面优化后，才传送到穆尔的手机上。

　　穆尔收到了中情局技术人员发来的信息，提醒他要注意的情况与画面。智能

　　手机的另几个窗口能让他知道专项组其他成员的地理位置，还有几个窗口则有这座城市更多目标的地理位置，比如锡那罗亚贩毒集团首领苏尼加的牧场房子。诚然，这是一项复杂与耗费资本的监控工作，负责这项任务的电脑迷正在半个世界外的电脑前，端着拿铁咖啡，慢慢品咂着这美味的咖啡。

　　穆尔入住的酒店是但丁·科拉莱斯所有的。在专项组简报会上，托尔斯已经指出科拉莱斯是目前他们已知的胡亚雷斯贩毒集团的最高头目。跟所有贩毒者一样，科拉莱斯也开始从事一些合法投资。即便如此，他还是有可能犯错。他这样的赤裸裸的洗钱活动有可能让他雇用的员工受到牵连，一旦他的贩毒集团垮了或是他遭到逮捕，那么其他人肯定要失业了。

　　但是，要想对科拉莱斯有更深入的了解，短时间内是不大可能的。他们需要科拉莱斯做出更出格的事情，以便更好地确认贩毒集团的首领是谁。科拉莱斯似乎就是那个可能掉链子的人。

　　他们目前掌握的与科拉莱斯相关的资料还很零碎，只是从大街上的小混混儿口中或已获取的资料中拼凑出的一些信息。科拉莱斯的父母死于一场大火，他拥有的这家酒店，正是他父母当年被烧死的地方，这真的很有趣。中情局已经知道科拉莱斯为人自傲，这一点他们是可以利用的。科拉莱斯对豪华轿车与名牌衣服的喜爱，让他在这座城市非常容易被人认出来。这个家伙可能在床头挂着一张《疤面煞星》的海报。从某些方面来看，他与十七岁时的穆尔很像——性情好斗，喜欢逞能，完全不知道他现在做出的选择对未来产生的影响。

　　穆尔站起来，放好手机，穿上马球衫与昂贵的裤子。他修剪过的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修理整齐的胡须与他之前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时留的浓密胡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戴着一只假钻石耳环，这可以让他更好地融入这个地方。他提着一个皮革公文包，走出房门。他的百年灵手表显示的时间是上午九点二十一分。

　　他从四楼搭电梯下到一楼，站在大厅里的一个人向他友好地点点头，此人胸前的标牌上写着“伊格纳西奥”。

　　站在穆尔身后的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年轻女人，她留着长长的黑发，长着一双吸血鬼般的鬼魅眼睛，穿着一条银棕色的连衣裙，一个金色的十字架悬在她的****处。她那两只硕大的乳房摇摇欲坠，但对那些色情明星来说，这也没有什么出奇的。

　　穆尔掏出智能手机，停下脚步，假装在查收邮件，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随手拍了几张这个女人的照片。

　　穆尔皱了一下眉头，用手指触摸着手机屏幕，然后抬起头。那个女人漫不经心地朝他一笑，穆尔也回敬了一个微笑，然后朝他停在酒店外面的租来的汽车走去。上车后，他立即将这个女人的照片发给兰利中情局的家伙们。

　　十五分钟后，他在城镇的另一头见到了事先约好的地产经纪人。在开车经过一家小酒店时，他看到了几辆当地警车排成一行，几名警察用手铐铐着几个人。你可以想象得到胡亚雷斯早晨的逮捕行动是怎样的情景。

　　地产经纪人是一个肥胖的女人，抹着深绿色的眼影，唇须都没有刮干净。她庞大的身躯刚刚能从那辆生锈的沾满灰尘的起亚双门小轿车里出来。她与穆尔紧紧握手，说：“霍华德先生，我必须跟你说老实话，这块地已经叫卖两年了，但我还没有收到一个有意购买的电话。”

　　穆尔的化名是斯科特·霍华德。穆尔站在这个女人身后，看见两幢年久失修的制造工厂竖立在荒凉的、布满灰尘的二十英亩土地上。这两幢建筑看上去似乎遭受了几场龙卷风的吹袭，几面全是涂鸦的墙还没有倒，但也差不多了。灰色的烟雾似乎永远停留在这两幢建筑附近，破烂的铁网篱笆根本无法将这些烟雾关住。穆尔看了忍不住露出苦相，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他逼迫自己露出笑容说：“加西亚小姐，我感谢你带我来这里看这块地。就像我之前在电话里跟你说的，我们准备在墨西哥找一块地，建造太阳能电池板加工厂。加工厂会建在这里，公司的行政、工程与仓库等都会留在圣地亚哥与埃尔帕索。我正想找一片像这样的土地，这里离高速挺近的。”

　　穆尔刚才说的是一个被称为“马基拉多拉工厂”的项目。美墨两国达成过一系列协议，让低关税的货物在墨西哥完成组装。事实上，在两国的边境地区已经有上千家这样的工厂了。

　　穆尔之前跟一名海豹突击队的老队员吃过饭，这名队员现在在美国通用器材公司上班。他的这位兄弟是通用器材公司驻马基拉多拉工厂的总经理。一旦需要从美国将原材料运输到墨西哥，他就会遇到阻碍。所有用于加工的货物都必须源于墨西哥，这是当前他的公司所无法做到的。穆尔的兄弟想到了一个聪明的解决之道。他将货物卖给第三方的墨西哥的卡车公司，然后让他们将货物运到墨西哥，接着再通过贿赂，将这批货物买回来。这样一来，这些货物的原产国就变成

　　墨西哥了。按他兄弟的话说，“墨西哥就是在贿赂上运作的国家”。那次晚餐的经历，有助于身在胡亚雷斯的穆尔从一开始就更好地掩护自己的身份。

　　女地产经纪人听了穆尔的话一脸微笑。穆尔看见她身后有两个小混混儿把车停在街道对面，他们正在监视他，这没关系，他之前已经想到过这样的情景。他只是在想，这些人到底是胡亚雷斯贩毒集团还是锡那罗亚贩毒集团派来的。

　　最糟糕的是，他们可能是危地马拉人，可能是“秃鹰仇杀队”。

　　穆尔皱着眉头说：“我觉得这片土地非常适合我们，我想与土地的主人见面谈谈。”

　　女经纪人眨着眼睛，说：“我想那是不大可能的。”

　　“哦，恕我冒犯，为什么呢？”穆尔假装好奇地问，因为他已经知道个中原因，这片土地是锡那罗亚贩毒集团首领苏尼加的。

　　“这片土地的主人不想抛头露面，他经常出差的，所有这些业务都是他的律师负责打理。”

　　穆尔装出一脸苦相，说：“我可不想这样做生意啊。”

　　“我理解，”她说，“但他真的是一个很忙的人，我要想打通他的电话都很难啊。”

　　“既然这样，我希望你能尽量帮我一下，我希望他这次能够破例。告诉他，这次肯定不会浪费他的时间与金钱的。这里有——”穆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里面装着他虚构的公司资料，文件夹里还暗藏着一个微型定位跟踪器。穆尔希望她能真正将这份资料递给苏尼加，让他真正查看他的公司资料，最后发现这是假的。

　　你不可能直接走到贩毒集团首领家的大门口，按下门铃，问他是否愿意跟你达成协议，这样你是永远都不可能跟他见上面的。你一开始必须“激起”他的好奇心，让他对你有所期待。事实上，到最后他可能会主动要求见你。这是穆尔与阿富汗部落首领打交道时经常使用的方法。

　　“请收下，帮我递给这片土地的主人。”

　　“霍华德先生，我会尽力的，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做到。我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能认真考虑一下这块地皮。就像你刚才说的，这里非常适合建造你的加工厂。”

　　女经纪人的销售套话还没有说完，远处就传来了自动步枪的声音。又是一阵机枪扫射声划破了早晨的宁静，接着就传来了警笛声。

　　女经纪人惭愧地笑着说：“呃，这没事，你也知道，我们这里是这座城市治安比较差的地方。”

　　“嗯，没事。”穆尔挥了一下手说，“我们建造的新工厂肯定需要大批安保人员的，这我知道。我还需要许多帮助，这就是我想与这片土地的老板见面的原因，请帮我转达这个信息。”

　　“我会的。霍华德先生，感谢你过来看这片土地，我们到时候再联系。”

　　穆尔与她握手，然后走向自己租来的汽车，小心翼翼不朝那两个监视他的人看。他坐在驾驶位上，摇下车窗，静静地等待着，查看酒店外部与停车场状况的最新照片。他回头瞄了一眼，那两个人还在那里，他看不到他们驾驶的汽车的车牌号，于是他启动汽车，朝酒店方向驶去。一块公告板用西班牙语写着这座城市有灰狗赛跑比赛，并称这是合法的。

　　多年前，穆尔与他的父母开车前往他父亲一直梦想去的拉斯维加斯。对十岁的穆尔来说，这趟旅程仿佛是没有尽头的，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后座上玩《G.I.Joe特种部队》的游戏与棒球卡。他的母亲没完没了地抱怨说这趟旅程太长了，花了太多钱。但穆尔的父亲却说这趟旅程会让他赚到很多钱，他说他有一套赢钱的办法，他对数字很敏感。如果她相信他真的能改变命运，那么他们需要的就是一点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