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后座的绑架者(2)

　　一位老人在大街上骑着一辆前后都配有篮子的自行车，篮子里装着毯子、塑胶瓶与几个背包。他正准备穿过马路，身后还有几个路人也准备过马路。

　　那两个紧跟着穆尔的傻蛋未能及时刹车。

　　那位老人与自行车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就像扔在空中的玩具。那辆车的引擎盖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褶痕，看起来就像墨西哥卷饼，但那两个家伙丝毫没有减速。那位老人与自行车在他们身后摔向地面，其他行人大声尖叫，朝那位被撞倒的老人跑过去。

　　穆尔的手机听筒中发出嗡的一声：“下个路口左转，记得左转，第三个路灯后右转。我会帮你呼叫当地警察，看看他们能否帮你。我现在启动卫星监测系统，确定你所处的位置。注意你身后的车辆。”

　　“谢谢！”穆尔说。当下个信号灯变成黄色时，穆尔大脚踩在油门上。他已经发现了一点，就是在胡亚雷斯这座城市，无论是红灯、黄灯还是绿灯，都只是对驾驶员的提示而已。很多人只是在红灯前减慢车速，然后迅速通过——即便没有人在身后追逐他们，也是如此。穆尔听从指令，在下个路口左转。

　　路标上写着“PaseoTriunfodelaRepública”，这一带的商业区有公共汽车站、公告牌与干净的人行道，这让穆尔感到踏实了一些。在这里走路的人还是挺多的。他想起了身后跟着的“火箭科学家”，觉得他们不大可能在这里上演惊险的飞车特技。

　　穆尔一边开着车，一边扫视着小巷，发现街道两边停着很多车辆。他只能往一个方向开，但没有任何标志显示这条路是单向的。

　　跟在身后的两个浑蛋不断加速，他们举起手枪，路人纷纷尖叫，躲到窗台边。

　　就是这里了，第三个路灯。“3-2-7，我不需要你的指示了，谢谢！”

　　“你肯定吗？”

　　“是的，我待会儿跟你联系。”

　　穆尔屏住呼吸，大脚踩油门，朝下一条街道驶去。他沿着小巷疾驰，接着向左来了一个急转弯，撞翻了一个垃圾箱，但他依然没有减慢速度。此时，他看到了V酒吧，就在他的左手边。

　　他朝六点钟方向看了一眼——暂时安全。

　　一辆车迅速驶到前方的十字路口，此时他才发现那两个小混混儿已经跟上来了。他们应该很蠢的啊，现在是怎么回事呢？怎么一下变得这么聪明了？他们现在是老鹰捉小鸡，他已经没路可走了。

　　穆尔把手伸向后座，试图拿起一把枪——掉在地上的那个家伙的手枪或那把放在那人腰间的格洛克手枪——但这两把枪他都够不到。

　　于是，他减缓车速，正准备一个掉头。此时，另一辆车从他身后驶来。一名体形庞大的墨西哥男子（他有着日本相扑手与萨摩亚武士的身板）驾驶着一辆路虎揽胜，穆尔的专项组同事菲茨帕特里克坐在副驾驶位上，手里拿着枪。他们到底是锡那罗亚贩毒集团的成员还是死亡行刑队的人呢？无论怎样，穆尔身遭两大贩毒集团夹击，无路可走了。

　　此时，穆尔只能按照训练时形成的本能去做。他把车停下来，翻到后座拿起格洛克手枪，然后迅速跑下车，在人行道上滚了两圈，躲在两辆车身后。他那辆车的车门已被枪打成了筛子。

　　上帝帮助那些自助的人，现在是穆尔拯救穆尔的时候了。

　　穆尔爬到车的后面，瞥了一眼街道上的情况，发现那两个跟着他的混混儿已经死了，他们的后背全是枪眼。

　　既然菲茨帕特里克与其他锡那罗亚贩毒集团的成员一起过来，穆尔觉得，要是自己投降，他的同伴应该能更好地控制局面——至少能让他们不向他开枪。如果他冲出去，那么他不仅会遭受他们的火力攻击，而且最后还是要回到原先的目的：与他们的老板会面。当然，他并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引起贩毒集团的注意。

　　他的化名是斯科特·霍华德，像他这样的一位太阳能电池板商人——最危险的时刻应该是在高尔夫球场上，而不是在胡亚雷斯的肮脏街道上——应该做什么呢？

　　穆尔想了一下，大声用西班牙语向坐在路虎揽胜上的人喊道：“我是美国人，来这里是做生意的，我被人绑架到这里了。”

　　“是的，你现在被我们绑架了。”一个人回答说，此人绝对不是菲茨帕特里克。穆尔朝那辆车瞄了一眼。

　　一位戴着鼻环、穿着皮革衣服的帮派成员紧挨着车后门，正用力拉开打光了子弹的手枪弹匣。

　　“这些家伙刚才向我开枪，打死了我车上后座的家伙。”穆尔解释说。

　　另一个人说：“我们知道，出来吧。”

　　穆尔缓缓站起来，把手放在空中，右手还握着手枪。两个留着胡子的人从路虎附近走过来，把那两个混混儿的尸体抬到那辆红色后顶盖的丰田车上，然后把车开走了。穆尔看着这一切。此时，三个人围住了他，包括那个戴着鼻环、文身的家伙。菲茨帕特里克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但他的目光没有投向穆尔。这样很好。另一个家伙上了穆尔的车，向后倒车，然后把车开走了。

　　穆尔估计，路虎上那位肥胖司机的体重在四百磅左右，他每吸一口气，肚子就像气球一样鼓起来。他就是臭名昭着的路易斯·托雷斯，锡那罗亚贩毒集团杀手的头目，也是菲茨帕特里克的“老板”。他反戴着黑色棒球帽，粗圆的手臂上有闪电文身。他的二头肌上有套着宗教衣服的骷髅头文身，这是贩毒集团成员们都崇拜的死亡圣神。穆尔不经意间发现，托雷斯的眼睑上也有一双眼睛的文身，所以当他眨眼时，仿佛他依然在盯着你。他的脸庞看了会让人感到焦躁——他的脸是那么厚，那么圆，有种可爱的感觉，似乎他要很努力才能让埋在一堆肥肉中的眼睛看清这个世界。还有他的牙齿——一口黄牙，几乎都烂掉了，肯定是吃了过多的垃圾食物。这个人的形象让穆尔倒了胃口。

　　但是，穆尔没有表现出来。他松了一口气，他们没有开枪，至少现在没有。

　　好吧，他现在被锡那罗亚贩毒集团的人逮住了。就是这么回事。

　　不要被他们杀掉，不要让他们看到你的身体在颤抖，穆尔心想。

　　托雷斯抿了一下嘴，皱着眉头看着穆尔手中的枪，他长到下巴处的长发像一把扫帚一样扫过他的脸。“你拿着枪干什么？”托雷斯用英语问，鼻孔随之张大。

　　“我跟你说了，我是到这里做生意的美国人。”

　　“我也是。”

　　“真的吗？”

　　托雷斯哼了一声，说：“我出生在洛杉矶中南部。”

　　“我来自科罗拉多。”穆尔说。

　　“这么说，你真的是过来做生意的？你做哪行生意？”

　　“太阳能电池板。”

　　“你还带着一把枪。”

　　“我从后座那个家伙身上拿的。”

　　托雷斯狠狠地盯着穆尔，闷笑着说：“你每次都在肩上挂着一个枪套，事先想着能捡到一把枪吗？”

　　穆尔这才意识到他连帽上衣的拉链还没有拉上。

　　“你死定了。你知道吗，你死定了。”

　　“听我说，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你们救了我一命，我会给你们钱的。”

　　托雷斯摇着头说：“你******谎话连篇。”

　　警车的警笛声在几个街区外响起了，这是兰利的兄弟们帮穆尔叫了当地警察，但托雷斯及他的同伙对警笛声没有丝毫反应。

　　“你们不相信我，这真的让人遗憾。也许我可以跟其他人说一下？”

　　托雷斯咬着牙，狠狠地说：“把这个家伙带走。”

　　穆尔被带到了V酒吧的二楼，然后被按在一张金属椅子上。他看见墙上装饰的还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棕色嵌板，靠近窗边的位置有一张钢制桌子，他不禁皱起眉头。沉重的书籍压着桌子后面的书架，头顶上闪着刺眼的荧光灯。这个房间唯一能让人感受到现代气息的东西，就是桌上闪着光的iPad平板电脑。托雷斯、菲茨帕特里克与两个混混儿都在房间里。托雷斯向桌子后面的椅子探下身去，就像一头年纪大的海象在潜水前要检查一下海水的状况。此时，这位肥佬正在探查这把椅子能否承受得住自己沉重的身躯。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穆尔问，这句话引得房间里的人笑起来。

　　“你这个狗娘养的，给我听着，你必须说老实话，不然你就会变成炖肉，明白吗？”

　　炖肉，这是贩毒集团杀人的一种臭名昭着的方法。他们把你放进一个五十五加仑容量的油桶，往你全身浇上汽油或是柴油，然后活活将你烧熟，成为活人炖肉。你会在这个油桶里被烧得干干净净，最后只剩灰烬。

　　托雷斯双手交叉在胸口，说：“你是与联邦警察一伙的？”

　　“不是。”

　　“当地警察？”

　　“不是。”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要四处闲逛，寻找没人买的地皮？”

　　“我希望与地皮的主人见面。是你派那个家伙绑架我的？”

　　“是的，是我。”托雷斯说，“他做得可真烂。”

　　“也没有，我现在还很紧张呢。”穆尔说。

　　“你到底是谁？”

　　“好吧，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我是一个能帮你老板的人。我需要跟他坐下来好好谈谈，我的意思是单独会面。”

　　托雷斯哈哈大笑着说：“你这辈子都别想了。”

　　“路易斯，给我仔细地听着。”

　　托雷斯紧盯着穆尔，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们还知道很多呢，但我想有话直说。我为一个国际投资组织工作，总部在巴基斯坦。我们之前跟胡亚雷斯贩毒集团就鸦片生意进行过合作，赚了不少钱，但最近我们的合作关系被搞砸了，我的老板希望胡亚雷斯贩毒集团失去生意。就是这样。”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来这里是帮你们刺杀胡亚雷斯贩毒集团的首领的，你们要帮我。”

　　托雷斯忍不住咧嘴笑着，用西班牙语跟手下说：“你听到这个外国佬刚才说什么了吗？你们相信吗？”

　　“他们都应该相信我。把手机给我，我给你看几张照片。”

　　托雷斯看了一眼没收穆尔手机的菲茨帕特里克，菲茨帕特里克将手机丢给穆尔。托雷斯双手枕在桌子上，身子向穆尔这边靠近。

　　“如果你打电话或是发出报警信息，”托雷斯说，“我们就立即干掉你。”

　　“你不舍得杀我的，我即将成为你最好的兄弟。”穆尔用手指在触摸屏上挪动了几下，打开手机相册，找到了一张但丁·科拉莱斯的照片，“你是不是很想这个家伙死？”

　　“科拉莱斯。”托雷斯屏住呼吸说。

　　“我需要跟你的老板谈一谈，我愿意为这次会面出五万美元。”

　　“五万美元？”托雷斯大吃一惊，“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穆尔差点朝菲茨帕特里克的方向看过去，好险啊！“我们不在乎你们有多少人马，我们甚至可以和你们达成新的协议。首先要成为炖肉的，应该是科拉莱斯与他的朋友。”

　　托雷斯往椅子后面靠，椅子发出一阵嘎吱声。接着，他发出沉重的呼吸声，缓缓点头说：“你从哪里取钱？回酒店吗？”

　　“电子汇款。”

　　“不好意思，外国佬，我们只收现金。”

　　“我理解，我会给你现金，你让我跟你老板会面。还有，你说得对，我不是一个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