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防弹衣(1)

　　地点：伊拉克波斯湾，巴士拉油港

　　时间：2003年3月19日

　　在穆尔伏在水坑中的那一瞬间，他望着前方的黑暗，不禁想起2003年的情景，当时他也同样身在水中，只不过是潜到水下二十英尺处，观察着两根看上去越来越粗的混凝土桩，这两根土桩就像巨人两条肌肉发达的腿，扎在及膝深的水中。油港平台的安全灯将水面变成了一面泛着黄色光泽、荡着涟漪的水镜，颜色在土桩外围逐渐变成深蓝色。黑暗的海水中仿佛盘旋着四个阴影，就像一群密集的鲨鱼在水流中上下疾动。当他潜入水下时，他感觉自己冷静得有点怪异。他的LARV封闭循环潜水呼吸器没有冒出一个水泡，他有节奏地控制着呼吸的频率，这让他可以保持清醒的头脑，专注于手上的工作。他轻松地用数码相机进行拍照，拍下油港平台水下监视摄像机的位置。与此同时，他与队友要小心规避监视摄像机的监控。

　　穆尔、卡迈克尔及其他海豹突击队员组成两个四人小分队。他们搭乘Mk8Mod1号海豹输送艇——一艘人工操作的小型潜艇——抵达油港南面的平台。整个平台就像几十只螃蟹腿支撑在半空中的蹦床。扬起的天线与圆盘式卫星电视天线架在平台顶部，平台上面还有网格状的圆顶与用于观察的站台。警卫在平台四周的栏杆处巡逻。

　　“这次任务没什么难度，我们只是去那里拍几张伊拉克油港平台的照片，没什么大不了。”

　　诚然，这纯粹是一次拍照侦察任务，几分钟内就能结束，然后他们可以回去喝点啤酒当早餐饮料。当穆尔在水下拍照时，他分队的其他三名队员也在水下及水面进行拍照，记录下伊拉克巡逻船的位置与航向，以及平台上炮台的位置。

　　此时，四艘油船同时进港，等待将石油输进船舱。在行动简报会上，穆尔得知油港收入占到伊拉克国内生产总值的百分之八十，每天大约产油一百五十万桶，因此巴士拉油港是这个国家的重要经济支柱，守卫森严也是理所当然。此时，卡迈克尔在无线电中说：“二队，这是麦克二号。听着，之前的守卫部队离开了，现在是伊朗革命卫队负责巡逻守卫。他们带来了重型机枪，随时准备战斗。”

　　“收到。”穆尔回答说，“每个人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收到，麦克二号回答完毕。”卡迈克尔回答。

　　穆尔刚刚命令卡迈克尔的分队寻找水下引爆装置及油港外部安装的起爆器。伊拉克人宁愿炸毁这座油港，也不会让它落入敌人手里。穆尔猜测他们可能会使用C-4炸药，但可能不会让炸药向内引爆，也不会想到用登克盘（Dexpan）这样的破碎剂，让平台的土桩以更安全有序的方式裂开。如果他们将C-4炸药装在水下，那么他们在遇到危险时很可能会按下应急按钮，这样不仅会炸毁平台建筑，还会炸死水下所有的海豹突击队员，因为这些炸药的威力会向外扩散。

　　“二队，我是麦克二号，发现平台上面的爆炸装置！重复，发现装置——安装在南面与东面的栏杆下面。”

　　但此时穆尔耳朵里听到的不是卡迈克尔的声音，而是专项组组长托尔斯的声音：“货车驶到外面了！穆尔，听到了吗，货车到了！”

　　地点：墨西哥胡亚雷斯，靠近美国边境的排水沟

　　时间：当天

　　穆尔趴在地上，凝视着排水沟的顶部。托尔斯在他的耳边又说话了，紧迫的情形让他双肩颤抖。他坐直身子，向右边翻滚，一束光从他眼前掠过，子弹乒的

　　一声打在他身后的墙上，激起的混凝土碎片落在他的巴拉克拉法帽没有遮住的颈部。穆尔举起夜视镜，看见第二名杀手蹲坐在三米外一堵墙的圆形洞口处。穆尔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一连四发子弹打在那人身上，接着他听到前方有人发出微弱的叫喊声，一只打开的手电筒在地上滚着。穆尔再次举起夜视镜，看见那人脸部朝地，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

　　穆尔咒骂了一声，转身冲向入口。他抓起第一名杀手的尸体，喘着气将他拖到第二名杀手躺着的地方，然后四处张望观察情况。

　　糟糕，情况不妙：排水沟向前延伸大约三十英尺，尽头处有一堵坚硬的石墙。即便他将这两个人拖到石墙处，只要用手电筒一照也还是能发现他们。

　　每一次成功的伏击总是包括一个隐藏敌人尸体的办法，因此，穆尔觉得自己的计划并不成功。

　　听到外面有人的声音，穆尔慢跑到格栅处。一些人开着一辆货车来到了沟渠入口处，把车停在格栅外面。这些家伙在贩毒集团的地位，应该比在科拉莱斯酒店跟踪他的两个家伙更高些。也许，他们觉得这样很安全，才敢直接把车开到格栅处吧。谁知道呢，毕竟有谁会阻止他们，是当地警察还是联邦警察？他们如此猖狂地走私毒品，真是让人忐忑不安。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穆尔跟自己说这些家伙都是蠢货，虽然他的计划不是很好，但应对这些混混儿还是绰绰有余。

　　穆尔从格栅里爬出来，朝那伙人举起装有消声器的格洛克手枪。他数了一下人数，六名女性，全是亚洲人。正如托尔斯之前所说的，还有四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他们每个人都背着一个沉重的背包，里面很可能装着砖状的大麻与可卡因。

　　两个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的人站在旁边，他们都穿着纽约扬基棒球队的夹克衫，肩上挂着AK-47，双脚踩在长满青草的斜坡上，用枪指着女人与少年。当然，这两个人肯定是贩毒集团的杀手，他们都有着浓密的眉毛，戴着耳环，长满痘疮的脸似乎永远露出一副愤怒的表情。他们找来这些身材瘦长的少年，是因为这些人能把货物扔到前面，然后穿过狭窄的地道。他们是不可能背着装毒品的麻袋直接进地道的。在穆尔的干预下，他们将要逃过一趟危险的旅程。他看过有关贩毒集团利用地道走私毒品的档案，知道这些人甚至会将绳索系在小车（类似于运煤车）上，然后拉动绳索，将毒品运到地道另一边，而不需要走私者通过地道。

　　“你******是谁？”个子较高的那个杀手问。

　　“我是波士顿红袜棒球队的球迷。”穆尔边回答边朝那人脸部开了一枪。他开枪时没有感到任何愧疚，没有丝毫犹豫，有的只是瞬间的本能反应。如果问他想到什么的话，那就是对这些堕落到如此地步的混账的彻底憎恨。在他看来，帮助或加入一个奴役别人的集团，就好比在地狱的最底层预定了一间套房。在穆尔开枪的瞬间，那人刚把门钥匙贴近电子刷卡器，结果却挨了子弹。

　　女人们大声尖叫，少年们纷纷朝货车跑去。穆尔把枪对准另一名杀手，那人也将在地狱的最底层跟他的好兄弟一样预定一个房间。

　　那名杀手举起枪。

　　穆尔扣动了扳机。

　　杀手慢了半秒。

　　穆尔迅速躲开。杀手倒在了地上，滚向沟渠，最后停在货车附近，他的头部中弹了。

　　此时，理应在沟渠另一边观察情况的托尔斯通过无线电说：“快把女人们带进地道，只有当她们到达地道另一边时，我们才能帮她们。我会处理这些尸体的。”

　　“好的。”穆尔咕哝了一声。

　　“快把背包搬到货车上，”穆尔命令这些少年，“快！我希望你们站在这里！我是一个好人，我要带你们穿过地道！我是一个好人，快点走！”

　　少年们纷纷将背包搬到货车上，穆尔收拾好这两名杀手的武器，以防少年们拿武器，遭遇跟杀手一样的下场。女人们纷纷加快脚步，往格栅走，然后下到了排水沟。这些女人都穿着同样款式的衣服和可以在沃尔玛买到的白色网球鞋，也许这些都是杀手们买给她们的。

　　少年们将背包放回货车上，穆尔大声叫他们跟在女人后面，自己在后面指挥着他们。两把AK-47、多余的子弹，再加上原先携带的武器，让他感觉有些吃力。他们都进入排水沟后，穆尔捡起一名杀手的手电筒，朝洞口处照去。

　　穆尔看了一眼他们，用英语说了一个单词：“美国。”

　　此时，几个女人开始哭起来，她们恐惧地摇着头，但其中个子最高，也许是年龄最大的一个女人从后面挤上前来，走进地道。她对其他女人大声说着什么，她说话时就像机关枪嗒嗒地射击。她的勇敢与劝告让其他女人一个跟着一个小心地走到了狭窄的洞口。

　　“你们到达对面后就能得到帮助了，我希望你们再也不要为贩毒集团卖命了。”穆尔对四名少年说，“不论他们说什么，不论他们做什么，永远都不要再为他们卖命了，知道吗？”

　　“好的，先生，”一位少年说，“没问题。”

　　一分钟后，他们都进入了地道。然后，穆尔给安萨拉打了电话，“兄弟，他们正朝你的方向前进，他们都是你的了。”

　　“收到。我们会很好地处理的，防止他们出现逃跑的情况。”

　　这些女人肯定要接受审查，然后被遣返回国——除非一些人道组织能出手干预。这些少年肯定也会接受审查，如果没人为他们担保，他们也将被遣返回墨西哥，这就是穆尔恳求他们回去后再也不要为贩毒集团卖命的原因。遗憾的是，他们中的多数人还是会无视他的警告，特别是当知道了走私的流程后，他们就难以回头了，肯定会不顾风险继续去做的。

　　接着，穆尔打电话给路易斯·托雷斯。“我为你的老板送去了一份早到的生日礼物。”

　　“什么？”

　　“一大卡车毒品。”

　　托雷斯、苏尼加及锡那罗亚贩毒集团的其他人所不知道的是，穆尔与托尔斯会在每个毒品的砖状包装中植入定位跟踪器，一旦这些毒品下次通过地道进行走私，他们就能立即进行定位，进而没收。穆尔的上司觉得，一旦这些毒品被走私进美国，就肯定要有没收这些毒品的方法。这样想当然没错。但即便植入的定位跟踪器体积非常小，穆尔也还是肯定苏尼加及其手下会仔细检查每块砖状毒品，以防里面夹杂着其他东西。穆尔与托尔斯必须在用于包装砖状毒品的胶带接口处小心仔细地植入定位跟踪器。

　　“好了，我们准备离开了。”托尔斯说。

　　穆尔的手机响了，是安萨拉。“几个女人过来了，我们非常顺利地接收了她们。大哥，干得漂亮，你这次立了大功。”

　　“哥们儿，”穆尔语带疲倦地说，“我们只是刚刚开始，这将是一个很漫长的夜晚。”

　　“我们的夜晚什么时候短过呢？”安萨拉幽默地说。

　　穆尔咧嘴笑着，然后朝货车匆忙跑去。

　　地点：哥伦比亚波哥大，索摩查国际时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