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代人受罪(2)

　　她听过这个名字。她感觉体内的鲜血都要凝固了。洛佩兹是戈麦斯的同事，也做了多年的巡视员。据维加调查，洛佩兹并没有与贩毒集团有染，而是试图去做正确的事情。阿尔贝托·戈麦斯本应该成为像他这样的人，但实际上却与他形成了鲜明对比。戈麦斯的手机已遭到窃听，专项组组长托尔斯为维加增援的两名眼线已经盯上了他。她已收集了足够的证据，准备递交墨西哥联邦警察局，指控戈麦斯涉嫌腐败并与胡亚雷斯贩毒集团密不可分。但是，托尔斯还不准备立即这样做，因为一旦戈麦斯遭到逮捕，贩毒集团就会收到风声。所有的多米诺骨牌必须同时触发。

　　但戈麦斯已经先发制人了，在维加有所动作前做出这样一场戏。当维加转身朝警察局门口走去时，六名警察已将洛佩兹拖出了大门，其中一人揪住那个老人的白发。当洛佩兹刮干净胡子的脸被那群警察认出后，尖叫声变得更加响亮。有人甚至大声喊着口号：“杀死这只猪！”多名警察围住洛佩兹，至少两名警察从身后用拳头猛揍这位老人。

　　“逮捕他之前，要好好教训他。”戈麦斯在她的耳边大声说，“他收了贩毒集团的钱，为他们通风报信。很多年轻人就是因为他死去的，他现在需要偿还这些血债。”

　　你******这个伪君子！这句话是维加憋了很久想说的。“他们不能这样做，他们不能打他。”

　　那群警察反复叫喊：“洛佩兹是一个魔鬼，必须死！洛佩兹是一个魔鬼……”

　　那群警察还在那里大声喊着。一名警察用跟维加屁股一样大的二头肌重重地轰在洛佩兹的脸颊上，维加不禁向后缩了一下。

　　受够了！格洛丽亚·维加——这位中情局特工，现在打入墨西哥联邦警察局当卧底——已经看不下去了。

　　她举起手枪，朝天空连续开了几枪，乒乒的枪声让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在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挽住她的脖子，几只手抢走她的手枪，几名警察将她拽入警察局。她大声尖叫，试图挣脱他们的手，但没有用。他们将她拖到里面，戈麦斯走到她跟前，脱下巴拉克拉法帽，其他人立即松开手。“你这到底是干吗？”戈麦斯问。

　　“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他们有什么证据，他们不能殴打像洛佩兹这样的老人。”

　　“他跟那些渣滓混在一起，所以他也是渣滓。”

　　她沉默了。哦，我的天哪，她竟然沉默了。

　　“我跟你说过，我会努力让你活下来的，”戈麦斯接着说，“但你这样让我真的很难做。现在，你听我说，跟贩毒集团混在一起的不只洛佩兹，其他警官也一样肮脏。今天我们要清理门户，要么你来帮忙，要么我将你关在牢房里，让你更安全。”

　　当外面的叫喊声达到最高潮时，她一把扯下巴拉克拉法帽，说：“你最好还是把我关起来，我看不下去了。”

　　维加揉着眼角，挫败的感觉在她心底像火一样燃烧，让她觉得随时都要呕吐。她还要忍受多少这样的事情？还要等多久，她才能亲手铐住戈麦斯呢？他就是那只披着羊皮的大狼，最需要挨子弹的就是他。她想象着现在就向他开枪，砍掉一根腐败的血管。但她转念一想，这个腐败的体系是如此错综复杂，死了一个戈麦斯也无济于事，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想到这里，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格洛丽亚，跟我来。”戈麦斯命令道。

　　她跟着他走进了他的小办公室，他关上门，避免其他巡视员与警察听到他们的话。“我知道你的感受。”他说。

　　“真的吗？”

　　“我也年轻过，我也希望拯救这个世界，但我们身边有太多的诱惑了。”

　　“你开玩笑吧？他们一分钱都没有给我，这就是我们什么也做不了的原因。这只是一场疯狂的游戏，我们都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们还能做什么？”

　　“正确的事情，”他说，“肯定是正确的事情，这就是上帝希望我们做的。”

　　“上帝？”

　　“是的，我每天都向上帝祈祷，祈祷他拯救我们的国家，拯救我们的联邦警察。他会听到的，我们必须相信他。”

　　“那肯定有更好的办法。我需要赚更多钱，我需要跟我能信得过的人合作，你能帮我吗？”

　　戈麦斯眯着眼说：“你可以相信我。”

　　地点：墨西哥胡亚雷斯，蒙塔纳酒店

　　约翰尼·桑切斯将租来的汽车停在亚伯拉罕-林肯大街上，这里离科尔多瓦大桥只有五分钟的车程。他到这里来，是要接女朋友胡安妮塔到他在胡亚雷斯城最喜欢的酒店。蒙塔纳酒店内部是墨西哥西南部的装修风格，餐厅里基本是双人卡座，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木材味道。白色亚麻布制的餐巾与散发出香气的蜡烛直到现在依然让他印象深刻。约翰尼预订了一个靠近燃气壁炉的座位。前台主管是一个名叫比利的年轻人，约翰尼跟他成了好朋友，经常给他丰厚的小费。作为回报，比利每次在上酒时都会给他一大杯酒。约翰尼还是像往常那样点了纽约俱乐部招牌牛排，而最近刚染了金发、做了隆胸手术的胡安妮塔则点了一份塔克沙拉。

　　他们坐在座位上等主菜时，胡安妮塔紧张地拉扯着她穿着的红色连衣裙，问：“出什么事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人完全不在这里，心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她用手托着下巴，朝窗外的桥那边望过去。

　　“对不起。”他不能跟她说他母亲的教子是一个杀手，说他自己正为美国中情局服务，这会毁掉他们的晚餐。

　　她皱着眉头，脱口说：“我想我们该离开墨西哥。”

　　“为什么？”

　　“因为我再也不喜欢这个地方了。”

　　“你可是刚刚来啊。”

　　“我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你，但你只关注你的写作，你有没有理解过我的感受呢？”

　　“你说你要去跳舞。”

　　“你想让我把身体展现给其他男人看？”

　　“你为此也花了不少钱。”

　　“这不是理由。”

　　“是，但如果这能让你快乐的话——”

　　她身子前倾，拉住他的手说：“你不明白吗，我希望你说不，我希望你妒忌，你是怎么回事啊？”

　　“我现在没什么头绪。你说得对，我们真的该离开墨西哥了，”他的声音有点嘶哑，“但我们不能。”

　　“为什么？”

　　“桑切斯先生？”

　　约翰尼转身看见两个穿着昂贵丝质衬衫与裤子的男人朝他走来。他们的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身高不超过五英尺。如果让约翰尼猜测他们的国籍，他可能会说是哥伦比亚或是危地马拉。

　　“你们是谁？”约翰尼问道。

　　其中一人盯着约翰尼，低声说：“先生，我们需要你跟我们走，这事关生死。”从这人说话的口音来看，他不像是墨西哥人。这两个家伙肯定是来自南美洲的某个国家。

　　“你是谁？”约翰尼又问了一次。

　　“先生，请你现在跟我们走，这样的话没人会受到伤害，你不会，她也不会。请快点。”

　　“约翰尼，这******是谁？”胡安妮塔挺直胸膛，大声吼道。这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你的老板是谁？”约翰尼问道，他感觉脉搏在加速。

　　那人看着约翰尼，说：“先生，我们走吧。”

　　哦，绝对不能走，但丁肯定知道我被中情局窃听了，他们要过来杀我。约翰尼心想。

　　约翰尼的枪放在酒店房间里。他看了胡安妮塔一眼，向她靠过去，深吻了她一口。

　　她一把将他推开，说：“发生什么事了？”

　　“宝贝，没事的，我们需要跟他们走。”他站起来，感觉身体在颤抖。此时，侍者端上他点的牛排。“我带上牛排。”他说。

　　那两人向他点点头。

　　就在此时，约翰尼拉住胡安妮塔的手，朝酒店大门狂跑过去。

　　他预料到会有人向他们大喊或是开枪，因为想要绑架他的人肯定希望他死。

　　但当他与胡安妮塔跑出酒店大门，来到停车场时，他转身一看，没有人跟踪他们。

　　“约翰尼，”胡安妮塔大声问，“他们想要什么？”

　　在他准备回答时，两辆轿车突然启动，将他们两人分开。越来越多人——至少六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他们都穿着类似的衣服，身高跟年龄都差不多。

　　约翰尼举起手。一切都完了，但丁，我对不起你。

　　他们用手掐住胡安妮塔的咽喉，一把将她推进一辆车里，约翰尼则被推到另一辆车上。开车的人大声尖叫，约翰尼吓得一头撞到后座上。他们离开停车场一两分钟后，约翰尼因为过度紧张晕了过去。

　　不久，约翰尼醒了过来，发现双手双脚都被绑在一根柱子上，接着他意识到这是一台汽车提升机。他身在一个修理汽车的车库，周围全是等待组装与修理的汽车。微弱的光线从他右边一排窗户射进来，两扇钢制的车库大门横在他的正前方。

　　他之前在酒店见到的那两个人站在他面前，其中一个身材稍瘦的人扛着一台高清摄像机。约翰尼不禁舒了一口气，他们绑架他，只是要索要赎金。他会按他们的要求拍下视频，科拉莱斯会付钱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好的，好的，好的，”约翰尼叹了一口气说，“我会按照你们说的去做。胡安妮塔在哪里？我的女朋友在哪里？”

　　扛着摄像机的家伙之前一直在研究着摄像机，此时他抬起头，冲房间里大声说：“你们准备好了吗？”

　　“好了。”一人回答。

　　此时，约翰尼看见了他们：两个人穿着黑色的保护性连身衣裤，有点像汽车涂漆工人穿的那种，但他们没有戴头盔。他们穿的这套衣服的手臂与屁股处沾满黑色的东西。其中一个人提着一台黄色电动工具，这台工具的前方伸出一排小小的刀片，这是一把往复锯。几年前，约翰尼在当新闻记者时见过很多事故画面，首先抵达现场的救援人员正是使用这种工具救出困在车里的人，因此他对此非常熟悉。

　　提着锯子的人启动电动锯的马达，一步步向约翰尼走过来。此时，约翰尼才发现这把锯子的齿轮上沾满了鲜血。

　　“听我说，没必要威胁他，照我说的做。”

　　手提锯子的家伙哼了一声，转动了一下眼珠，继续径直朝约翰尼走去。

　　“等一下！”约翰尼厉声喊道，“你们要我怎样都行啊，你们说啊！”

　　“先生，”扛着摄像机的人说，“我们只想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