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谎言本身就是死亡(1)

　　地点：加利福尼亚州卡莱克西科，边境地道房子

　　穆尔与安萨拉将车停在地道房子外的一个角落处。下车前，穆尔接到托尔斯的电话：“卡莱克西科当地警察刚在房子里进行了大逮捕，捉了不少走私贩，眼线还说他们带走了大批毒品，这也证实了鲁本的报告。但是，当地警察却否认执行过这次任务。他们想追踪这些车辆，但无处可寻。要么是卡莱克西科当地警方跟贩毒集团沆瀣一气，要么就是他们精心策划了一场骗局，想躲过贩毒集团的眼线。”

　　“我不知该怎么说，”穆尔说，“但我们正在追寻这些家伙。通知其他人离开这里，我待会儿给你打电话。”

　　他与安萨拉悄悄来到房子对面的一排灌木丛处，躲在两棵棕榈树后面。毒贩的卡车停在车道上，一个人留在车上，另两个人估计已经走进了房子。

　　他们只有从后门进入，才能避开卡车上那个家伙的监视。此时，穆尔对安萨拉说他们必须等待。他不断提醒自己，他们的任务就是追踪这些家伙，追寻金钱的流向，而不是拦截他们，虽然他与安萨拉都迫不及待地想这样做。安萨拉这样的想法更强烈一些，因为他已经跟线人失去了联系。

　　他们又等了五分钟，车库大门终于开了，只见两个人正站在一个发出昏暗光线的灯泡下。穆尔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卡车司机，只见他正打开卡车后门的锁。坐在卡车里的那人下车了，帮他的两个同伙将箱子搬进车库。卸完货后，他们拉下车库大门。

　　这些家伙没有一趟搬下所有货物。他们还要等多久？五分钟？十分钟？看来，他们把百叶窗关了起来。

　　安萨拉向穆尔示意：我们进去吧。穆尔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地点：墨西哥，墨西哥城以南五十六英里的奎尔纳瓦卡，罗哈斯府邸

　　费尔南多·卡斯蒂略走进罗哈斯的私人办公室，感受着罗哈斯及其影响力带给人的震撼——罗哈斯就像天气一样影响着墨西哥人的生活。墨西哥人和墨西哥政府都要认同他及他的决定，卡斯蒂略也不例外。罗哈斯不仅将他从贫穷中拯救出来，带给他难以想象的财富，还像对待家人一样给他尊严，这让他对罗哈斯无限忠诚。

　　卡斯蒂略抬头看了一眼后墙高二十五英尺、长四十英尺的书架，书架前面是一张庞大的红木办公桌，四台二十七寸的平板电脑呈半圆状摆放在桌上。罗哈斯就坐在他从巴黎买来的昂贵皮椅上，喝着蒙哈榭酒，了解生意及贩毒集团运作的情况。房间左侧摆放着一排液晶电视，电视始终调到世界各地的金融频道。卡斯蒂略最近负责安装了这些电视，虽然这并不是他作为安保主管的分内事。最近几年，罗哈斯将很多私人事务都交给他办，特别是有关保护米格尔的一些事情。

　　罗哈斯用手捋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目光终于从电视屏幕上转移过来。

　　“费尔南多，有事吗？”

　　“先生，很抱歉打扰你，我想亲自跟你谈件事。但丁的尸体依然没有找到，发生在酒店的谋杀案未能将他引出来。帕布鲁也消失了，还有，但丁的女友玛丽亚也不见了。”

　　“嗯，这我知道——你有什么好忧虑的呢？为什么要拿这些琐碎的事情来烦我？我给了你足够的资源去办这些事，快把他找出来。他知道他在保护我儿子方面失职了，他肯定明白自己会面临什么后果。”

　　“是的，先生，但这件事很重要，你也应该知道。我们新挖的地道遇到麻烦了，又有一批货物被偷了。”

　　罗哈斯怔了一下，皱着眉头说：“我们又没了一批货？开什么玩笑？”

　　“我们没了一切。走私贩、警车，还有整批货，这些都没有了。”

　　“等等，警车？你在说什么？”

　　“眼线跟我说，卡莱克西科警车对房子发动了突袭，但谁也没有看到警车驶回警察局，警车在路上消失了。”

　　“这太荒谬了，他们肯定换了车。谁负责追踪他们的？我要杀了他。”

　　卡斯蒂略叹了一口气，说：“事情可能更严重。佩德罗·罗梅罗，负责我们地道的工程师，他也出事了。他的家人遭到杀害，我们发现他死在房子里，地道里还有我们的另一名走私贩。从明尼苏达州运来的武器已经到了，正是负责运送这批武器的走私贩发现他们的。现在，他们正利用地道运输武器，但地道内的电力供应被切断了。”

　　罗哈斯揉了一下眼角，低声咒骂着，然后问：“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卡斯蒂略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从哥伦比亚回来时，跟我说了你跟萨马德的会面，还有他提出的要求。”

　　“不，这不可能的，”罗哈斯立即说，“我警告过他们，要是他们真敢挑战我们，那真是蠢到家了。偷我们货物的，要么是但丁，要么是苏尼加。”

　　“先生，萨马德很有可能利用我们的地道顺利进入了美国。”

　　“我觉得不可能。”

　　卡斯蒂略加重语气说：“当警察从那栋房子搬出背包时，眼线说见到其中有六个背包，他们确定这些绝对不是普通的背包。我肯定这些背包不是之前的人留在房子里的，他们穿过了我们的地道。”

　　“我现在就给萨马德打电话。”

　　“即便他真这样做了，也不会承认的。”

　　“那拉赫玛尼必须给个说法。”

　　“如果他不承认这一切呢？”

　　罗哈斯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提高音量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的一切都处于危险之中。”

　　卡斯蒂略感觉身体一阵战栗，他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罗哈斯的脸部肌肉在抽搐，他说：“费尔南多，很抱歉对你大喊。你知道吗，我已经想过要金盆洗手了，我打算远离这个行当——假如你说的是事实的话。”

　　“先生，我理解。我会给拉赫玛尼打电话，让他知道如果萨马德进入美国，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任何对贩毒集团构成威胁的人都必须被铲除。”

　　罗哈斯原地站着，双眼凝视着远处，仿佛他正想象着原子弹爆炸后的蘑菇云在美国主要城市的上空腾起。“我们给在卡莱克西科的眼线不错的薪水，要催促他们搜索情报。找到那几辆警车的司机。我想确认情况后再做出行动，明白吗？”

　　“先生，我明白。”

　　卡斯蒂略离开了罗哈斯的办公室。他原本想跟罗哈斯说另一件事，但后者似乎已经不想再听了。米格尔开始打探这幢府邸的秘密了，当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想要窥探父亲的秘密。偶尔会有新闻报道将罗哈斯与投资诈骗、房地产骗局，甚至数次选举舞弊联系在一起，米格尔每一次都是公开站在他父亲这一边。卡斯蒂略知道米格尔内心依然存有疑问。最近发生在罗哈斯身上的谋杀未遂案重新燃起了他的好奇心。卡斯蒂略需要跟米格尔长谈一次，消除他内心的疑虑。在这一点上，罗哈斯的立场是坚定不移的。

　　绝对不能让米格尔知道贩毒集团的秘密。

　　地点：加利福尼亚州卡莱克西科，边境地道房子

　　穆尔小心翼翼地打开房子后门，走进一间小盥洗室。盥洗室那边是狭窄的门厅，他看见两扇卧室门，旁边还有另一扇门。安萨拉走在前面，持枪左转进入了另一个门厅，车库大门就在前面。与此同时，穆尔在两间卧室里寻找地道入口，他看见卧室里只有从沃尔玛买来的廉价组合家具与一张铺在沾着泥土的地毯上的床垫。安萨拉在过道里跟他说：“他们刚搬了一半的武器，肯定会回来搬剩余的武器。”

　　安萨拉刚说完，主卧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们立即躲进一间较小的卧室，站在门后面，不敢出声。出来的人经过过道，朝车库大门走去。

　　站在门后的穆尔恢复了冷静，他看了一眼安萨拉，只见安萨拉的呼吸失去了节奏，他的胸口上下起伏，呼吸越来越急促。穆尔举起一只手，似乎在说：“淡定点。”

　　安萨拉立即点点头。

　　那些家伙从车库出来，搬走了剩下的箱子，然后缓慢朝主卧走去。他们拖动脚步的声音与移动金属发出的噪音让穆尔眉头紧锁。

　　穆尔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安萨拉等等。他掏出手机，给托尔斯发短信：在房子里，准备进入地道，他们搬完了武器。保持联络……

　　穆尔向安萨拉使劲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他们小心地走出小卧室，步入主卧。在壁橱门附近，他们发现一个人平躺在地板上，衬衫被鲜血染透了。安萨拉靠过去，扭着头低声对穆尔说：“我认识这个人，我知道他是谁，他是佩德罗·罗梅罗，地道项目的工程师。他跟我的线人有过接触。”安萨拉的表情变得阴沉，“兄弟，这里肯定发生了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可能是锡那罗亚贩毒集团干的……谁知道呢？”

　　他们杀害这名工程师的原因仍未可知。安萨拉对尸体拍了照，并将照片发给托尔斯。穆尔发现地道入口就在壁橱里，有一架铝梯可以下去。这架梯子是贩毒集团从家得宝花89.99美元（含税）买的——梯子顶部贴着这样的标签。

　　安萨拉示意自己先下去，梯子发出嘎吱声，穆尔不禁打了个冷战。安萨拉顺着梯子向下爬了八英尺，穆尔跟在后面，两人一起下了竖井。虽然进入地道的设施极其简陋，但竖井本身也算是个工程奇迹。他们从胸前口袋里掏出笔形电筒，一手拿电筒，一手持枪，加快前行的脚步。穆尔用手剥开一块消声板，不禁一脸惊讶。贩毒集团还在地道里安装了发光二极管，不过现在都没有亮。他们看见头上悬着的通风管通和电缆，一条排水管道铺设在泥地上，管道上虽然沾满了泥，但摆放的位置都极为精确。穆尔猜测，到目前为止，在所有贩毒集团挖掘的地道中，这条地道是最为复杂与庞大的。

　　前方闪着飘忽的光。安萨拉怔了几秒钟，认为光线是从他们前方射来的，但他们还是加快脚步，往左边走去，来到了那个小圣堂。穆尔认为这里是一个临时祈祷室，祈祷室建在低洼的侧地道里，后面是一堵用铝带拴紧的木制桁架墙。祈祷室里摆放的蜡烛、十字架与照片吸引了穆尔的注意。此时，安萨拉发现泥地上躺着一具尸体。

　　“是那个孩子！”安萨拉喘着气说。此时，穆尔注意到鲁本被人拖到了一边，地面上有他的双脚留下的拖痕。

　　安萨拉跪在地上，用电筒照着鲁本的眼睛。该死的，他还这么年轻，就被人用刀捅死了。他的生命之火在一瞬间被人掐灭。

　　突然，安萨拉侧过头，将耳朵贴近鲁本的嘴，“他还在呼吸！”

　　“嘿，哥们儿，我们不能留在这里，”穆尔催促他说，“他们可能已经走了。我们现在只能通过那个家伙的手机追踪他们，要是他关闭手机，我们就完蛋了。”

　　安萨拉嗯了一声，凝视着鲁本说：“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看看，他似乎想要说什么。鲁本，是谁干的？谁干的？”

　　穆尔在安萨拉旁边俯下身子，他看着鲁本，鲁本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嘴唇微微颤动，却说不出话来。

　　“小哥们儿，在这里坚持一下，”穆尔说，“我们会回来救你的，我向你保证。”

　　鲁本突然抓住了穆尔的手腕。

　　“放松点，不要太用力，”安萨拉说，“不要担心！”

　　穆尔放下鲁本的手，走开了。他回头看，安萨拉还在那里，双眼无神，呼吸沉重，愧疚之情写在脸上。穆尔完全理解他此时的感受。

　　鲁本在脑海里大声尖叫，但他没有力气说话，他无法让安萨拉知道自己此时的想法：他们绑架了罗梅罗，阿拉伯人进入了美国！他们是恐怖分子！他们用刀子捅了我！他们捅了我！他们进入美国了，他们成功穿越地道了！不要扔下我，我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