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黑洞篇(5)

　　这两家银行发生挤兑风潮，其他银行也就不那么太平了。本来现代化的银行在长海开业也没多少年，根基不稳，基础不扎实，许多老百姓尚处观望阶段，这下可好了，不出问题则已，一出状况，就是来势凶猛，银行界人士忧心忡忡，如何吃得消？就连饱经风霜的龙董事长看到这种排山倒海似的挤兑长龙，真个是急火攻心，头脑昏眩。

　　龙四爷当即下令把方塞德教授接到银行总部办公室来。等到方教授走进办公室，看到历来霸气十足的龙四此时也不免慌了手脚，心中实在是有些解恨。教授首先对方若夏大喝道：“这种时候，你还在这里丢人现眼？”

　　若夏也不和父亲对吵，只是说：“爸，您还是先忙正事吧，您和我之间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解决。”

　　教授一想也对，便先放过若夏，力劝龙四爷首先要稳住阵脚。他说：“龙先生，银行方面一定要立即采取有效措施，千方百计渡过难关。对客户，一定要保证随到随兑，这样，还有可能稳住一些正在观望的客户！”

　　龙四长叹一声：“教授，你有所不知，这样的挤兑风潮，别说是我们银行，就是全国最大的几家银行的储备现金也会不足。”

　　前一段时间，方教授得到陈克和何嘉的全力协助，潜心研究各国银行界应对挤兑现象的措施，颇有心得，此时倒是成竹在胸。他对龙四说：“龙先生，现在必须采取果断措施，否则，拖到明天的话，库存银圆用完了，你的银行也就只好倒闭了。”

　　龙四此时倒也没有惊慌失措，毕竟，他历来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果断地说：“教授，您现在就是长海商业银行的应急总指挥，在行内有权指挥一切，调动一切！”

　　教授可犹豫了：“这合适吗？毕竟我是外人！”

　　在关键时刻，龙四从来就是敢于拍板，绝不含糊：“都什么时候了，教授，莫非还要我给你下跪？”

　　教授还是有所迟疑。四爷见状，立刻对办公室里所有银行主管下令：“我现在代表董事会登台拜将！方教授现在是临危受命，全权处理此次挤兑事件！谁要是不听从他的命令，就地开除！”

　　龙四话说到这份儿上，教授也就不再推辞了。方塞德看了看众人，开始布置任务。他下令道：“各位，事情已到这个地步，我们就不说费话了。梨园有一句老话，救场如救火，现在，我们是救行如救火。要解决挤兑事件，从哪里下手？从恢复信用下手！客户为何要挤兑？就是怕银行没现金了，那么，我们就是要向他们展示，我们长海商业银行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现金储备！”

　　“可是，库存现金只够用到明天上午！”负责银库存银的副总经理嗫嚅道。

　　“那就更要果断展示现金了！龙先生，我要求您立即调出所有的运钞车和二十辆高级轿车，满载银圆和外币，全部车窗大开，让全市市民看得一清二楚，从心理上让老百姓知道，我们长海商业银行的现金储备足够兑换所有客户的存款！”

　　龙四立刻击掌赞同：“好主意！打退不如吓退！教授您看看，究竟需要多少银圆和外币？”

　　“至少要一千万银圆和相当于一千万的外币！否则，就不能产生震撼效力！”

　　方教授斩钉截铁地说。

　　“好！调车和拆借银圆和外币的事情，由我来协调！”

　　教授又下达第二项措施：“立即通知长海各新闻媒体代表，举行记者招待会，发布最新消息！”

　　对于教授所提出来的所有举措，四爷全部答应，并立即在方若夏的陪同下，出去向外商求援。若夏小时候跟随父母在日本读小学，后来，一直喜欢外语，英语说写十分流利。每次龙四爷在与外商的会谈中，都由方若夏出任翻译，由于她是电影明星，往往能得到外商的尊重。

　　在英商汇富银行董事长办公室里，龙董事长与英国董事长舒曼立即进行磋商。英国董事长很有礼貌地问道：“你们要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龙四爷笑着回答说：“入乡随俗，还是咖啡吧。”

　　舒曼立刻叫佣人端上两杯香味扑鼻的巴西咖啡。龙四爷喝了一口咖啡，夸奖道：“真是上好咖啡！”

　　舒曼很高兴：“谢谢！”

　　龙四爷随即言归正题：“舒曼董事长，目前，虽说是商业银行和江东银行两家银行发生挤兑风潮，但要是不及时阻止，任其蔓延开来，那就有可能在长海引发一场全面的金融危机。”

　　舒曼先生立即表示同意。他说：“尊敬的龙先生，对于这一危险前景，设在长海的欧美银行也是完全了解的，其中道理很简单，一旦你们商业银行出现假钞，老百姓就会怀疑其他银行，乃至怀疑我们欧美银行的钞票也是假的，那将会出现连环挤兑的灾难性后果，前景极难预测。可怕，实在是可怕！”

　　方若夏用流利的英语将他们之间的对话进行了翻译。舒曼董事长对她的翻译表示感谢，若夏一笑。龙董事长趁热打铁，立刻提出：“值此危急时刻，我们商业银行董事会向贵行郑重提出，以我行库存金银为抵押，向贵行商借五百万元，以便应付挤兑民众，尽快解决挤兑风潮。”

　　龙四爷此时担心英国佬会委婉拒绝，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英国汇富银行董事长舒曼居然会一口答应。舒曼先生一脸阳光灿烂：“龙董事长，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会来我这里的。你心里会想，为什么我会这么痛快，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是拔刀相助？”

　　龙四也很坦率：“是的，您的痛快是我始料未及的！”

　　舒曼大笑：“我之所以会这么痛快，道理很简单！这是因为，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对手。作为我们在长海的欧美金融势力，我们早就在提防日本金融势力在长海的快速扩张！日本人企图独霸长海金融界，这是我们欧美银行家所不愿看到的。因此，我们汇富银行愿意满足贵行的借款要求，此外，我行还将主动帮助贵行联系其他欧美银行，如果需要的话，还可增加拆借资金的数额。”

　　对于英国银行家的答复，龙四爷大喜过望，连声道谢。他用不流利的英语说道：“Thank you！Thank you！”

　　得到欧美银行的支持，龙四爷顿时如释重负。在回去的途中，他对方若夏说：“天不亡我！天不亡我！你可是我的福星！”

　　方若夏一笑：“本以为你会在劫难逃，没想到你还是能躲过一劫！”

　　龙四爷深有感触，拍额称庆道：“没想到此次全靠你们父女俩人，助我龙四化险为夷！”

　　当天下午，长海商业银行在长海饭店会议大厅举行记者招待会，全市所有的报纸、杂志、电台等新闻单位的头面人物和记者云集在饭店会议厅里，准备采访最新消息。新闻界原本就对异常消息极感兴趣，此次挤兑风潮席卷全市，当然是媒体关注的焦点。鉴于事关重大，方若夏当仁不让，亲自出马，担任记者招待会司仪。在会议现场，人们还看到长海商业银行董事会全部重量级人物，其中有张董事、李董事等权威银行家，值此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任谁也不能不出面。

　　当方若夏走到会场中心时，各家媒体记者使劲拍照，顿时，镁光灯闪闪发亮。一位年轻女记者悄悄说：“还是龙四爷面子大啊，电影明星亲自来主持！”

　　另一位男记者提高嗓门说：“自古美女爱英雄嘛！”

　　全场哄堂大笑，方若夏心中不快，可是，作为明星，什么场面她没见过？她压住自己心头的火，依然一脸微笑，十分大度。方若夏宣布道：“长海商业银行记者招待会现在正式开始！首先，由商业银行董事长龙先生就本市各界人士所关注的挤兑风潮问题，发表正式声明！下面，有请龙董事长！”

　　龙四爷在招待会上大声疾呼：“各位新闻界的朋友们，今天邀请你们来这里，要说什么，大家都很清楚。最近以来，某国不法奸商伪造钞票，目的是想煽动不明真相的民众，制造挤兑风潮，首先毁掉我们长海商业银行，最终是要搞垮长海和江南地区全部中国人开设的银行，为了未来的战争进行金融大战。在此，我希望各界人士不要轻信那些别有用心的谣言，不要上当受骗，要信任我们中国人自己开设的银行。与此同时，本人和我们长海商业银行全体股东，已经把我们在长海的全部资产，包括房产、地产、游乐场、电影院……”

　　《长海晚报》一位男记者故意问道：“也包括您的全部妓院吗？”

　　全场哄堂大笑。龙四爷也不生气，他知道，在这种时候，发火是无济于事的，只能先忍下这口气。四爷依然笑容可掬，继续说道：“包括本人所拥有的一切资产，当然也包括刚才那位记者朋友所提到的资产，通过在长海的欧美银行进行抵押，我们筹集到五倍于长海商业银行的资本，准备随时满足我们银行全部客户的提款需要。本人在此郑重表示，所有客户可以在本行遍布全市的各家分行随到随提，可以随时兑换成银圆、汇票等等。为了击败某国奸商的罪恶阴谋，我们将和他们血战到底！”

　　全场人士热烈鼓掌。龙四爷接着说道：“下面，请各位朋友站到会议大厅窗前，观看我们银行的运钞车队！”

　　全体嘉宾和记者来到大厅窗前，只见长海饭店大门前的院子里，停满了龙四爷所调集到的运钞车辆，车队阵容庞大，气势雄壮。龙四爷站在窗前，举起右手，底气十足地下令道：“全体人员注意，立刻向全市商业银行的分行所在地出发！”

　　庞大车队陆续出发，一辆紧接一辆，场面十分壮观。会议大厅里所精心摆放的高级收音机正播放着长海广播电台记者通过饭店电话所转发出去的现场实况报道：“各位亲爱的听众，我们是在长海饭店会议厅里，向各位朋友播送记者招待会实况。刚才各位已经听取了商业银行龙董事长的开场白，现在，本台记者亲眼看到，十辆运钞车和二十辆高级轿车，正满载着银圆、美元、英镑，向商业银行各大分行所在地进发。龙董事长还向记者郑重表示：商业银行董事会全体成员已经将他们所拥有的一切资产，在长海的欧美银行进行抵押，现已筹集到五倍于商业银行的资本，满足所有商业银行客户的全部提款需要，随到随提，可随时兑换成银圆、汇票等等。出席此次新闻发布会的权威人士表示，由于长海商业银行方面已经得到长海其他中外银行毫无保留的全力支持，当然，某国银行不在此列，看来，目前本市所出现的挤兑风潮将会逐渐平息。这是本台记者鲁大明从长海饭店新闻发布会现场所进行的实况报道。”

　　方教授在一旁冷静观看记者招待会现场的动态，脸上显露出高兴的微笑。

　　在主席台上坐着的其他董事会董事们对龙四爷的魄力十分赞赏，互相交头接耳，表示满意。车队出发以后，龙四爷满脸微笑，热情洋溢地请各位佳宾和记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方若夏宣布道：“刚才各位朋友已经看到长海商业银行董事会不遗余力所采取的各种有力措施。下面，请各位记者朋友进行提问。”

　　《长海晚报》那位年轻记者提问道：“龙先生刚才提到某国奸商所采取的阴谋手段。请问，这只是龙先生个人推测呢？还是龙先生手头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龙四马上回答说：“铁证如山！各位请看，这是我们银行最近所收到的假钞票，这种假币制作十分精良，根据南京的金融专家表示，目前，在中国国内，根本不具备这种伪钞的制作条件，唯一合理的推断是：这只能是在某国制作的。此外，此次在长海大量使用假钞的几家公司，全部是和某国进行大量贸易的机构，有些公司本身就是由某国所投资设立的！”

　　长海电台记者追问道：“您能明确指出，这某国究竟是哪一个国家吗？”

　　龙四回答说：“政府最近以来已经明确提出，涉及到某国时，不能直接指明，只能采取‘某国’的提法，我想，大家一定知道，这究竟是指哪个国家！”

　　在场记者均点头示意，表示已经听清楚了。

　　木村在日军杉机关办公室内仔细听取长海电台的实况转播报道。他听到这里，气愤不已，一下子就把收音机给关上了。木村对身旁的佐藤说道：“八格，原来准备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没想到支那人居然还能及时稳住阵脚。看来，我们还不能小看他们的应变能力！”

　　佐藤表示同意：“哟西，我早就提醒过您，千万别以为支那人是一盘散沙。可是，有些时候，特别是在危机时刻，他们却会抱成一团，同舟共济。”

　　木村恶狠狠地说：“一波未平，一波再起，我们杉机关一定要采取轮番作战的战术，要他们疲于奔命，毫无招架之力！”

　　“木村君，我们就等候您的胜利捷报了！”佐藤也是拍马高手，说得木村更是精神焕发，信心倍增。

　　为了维持银行各分行的秩序，商业银行本身的警卫人力严重不足，龙四爷只得要求警察局局长帮忙，请来警察局巡捕帮助弹压。局长本来就从龙四爷那里得到过许多好处，此时当然会来帮忙。当银行挤兑的客人太拥挤时，警察局巡捕甚至还动用了消防水龙，驱散分行门口那些看热闹的人群。

　　在长海商业银行市中心分行营业厅里，分行经理正站在大厅中间，用喇叭高声大喊：“各位尊敬的客户，为了方便你们的兑换，我们接到总行通知，今天延长营业时间，一直到所有客人全部兑换完毕为止。此外，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本行周末也不休息，随时为尊敬的客户效劳！请各位不要着急，本分行还为各位准备了免费茶水，各位客户可以随时饮用。谢谢各位！”

　　拥挤在大厅里的挤兑客户正因人多，闷得不行，一听说随时可以兑换，有些客户就回家休息去了。与此同时，几辆运钞车也已开到分行门口，在押钞人员护送下，银行职员正把巨额银圆和外币抬到分行银库中去。

　　在分行门外的马路上，报童们正在沿街高喊：“卖报，卖报！请看《长海晚报》号外，龙四爷抵押全部资产，筹集五倍资金救市，击碎某国奸商阴谋！请看今天号外！”

　　许多民众一听说商业银行资金充足，就逐渐对银行信誉开始恢复。一位老先生说：“也不知道啥人在造谣，看来商业银行没什么问题，根本就没必要来挤兑。”

　　另一位中年市民说：“反正随时可以兑换，着什么急？”

　　还有一个年轻客户说：“妈的，早知如此，还来凑什么热闹？不如回家算了。真他妈的白耗一天！”

　　就这样，越来越多的客户不再抢着兑换银圆，而是陆续散开，回家休息了。到了晚上七点，银行营业大厅里的客人已经全部走完。龙四爷、方若夏和方教授面露喜色。方若夏挽着父亲的胳膊说：“爸爸，还是您厉害！”

　　龙四爷不禁拍额称庆：“教授，今天全靠您化险为夷，您真是当代孔明啊！”

　　方教授还是谦虚：“哪里，哪里，还不是靠龙董事长的大手笔，全部资金才能及时运到！”

　　四爷仰天大笑：“我哪来的资金？除了露在外面人们看得见的银圆是真的以外，包在里面的，全部是铜板！”

　　教授大惊：“你胆子够大的！万一被人发觉怎么办？”

　　龙四拍着教授的肩膀说：“所谓兵不厌诈，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我龙四再大的本事，一时从哪里能搞到这么多银圆？即便是把全长海的银圆加在一起，也没这么多啊！”

　　教授一想，确实如此：“当时，我也没有往深处想，竟被您给糊弄过去了。”

　　四爷极开心：“要说金融手段，那是教授厉害，可要是玩玩江湖上的小把戏，还是我们这些不学无术的码头帮人物搞出的花头精！”

　　教授很是同意：“行行出状元，还是那句老话，英雄不问出处。”

　　方若夏问龙四道：“四爷，你怎么感谢我父亲？”

　　龙四真心诚意地拉着教授的双手说：“还是若夏问得好！方教授，此次我龙四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今后您有何需要，只要是我龙四帮得上的，尽管开口，要钱有钱，要命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