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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黑洞篇(10)

  大家全笑了。曾晓最后表示:“今后的工作安排是:新才同志代表市委,主要抓好机要工作。市委的机要工作部门就设在这里,一楼是机要组,地下室是电台,不准无关人员随便进来。在这里,我要强调的是,所有的情报资料和秘密电报看完后,一般就烧掉,原则上不存档。即便是遇到敌人飞机轰炸,值班机要员也只能带着密码箱在地下室里躲避,不准出这里的大门。

  在回去的路上,陈克请示曾晓道:“我走以后,对耿江南如何使用?”

  曾晓考虑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先不要把关系转交给别的同志,要他耐心潜伏一段时间,以后再看如何使用。”

  陈克询问道:“您是否对他还有怀疑?”

  曾晓说:“不是怀疑,而是不能轻信,在隐蔽战线上,慎重是最为关键的!”

  陈克说:“是,我一定牢牢记住!”

  第二天上午,陈克通过卖报的小孩,把一张纸条转交给耿江南。耿江南回到宿舍以后,用水把纸条弄湿,只见上面显出一行小字:“兄将远行,弟不必去看其他亲戚。少则三月,多则三年,兄归来后,再来看你。保重!表兄”

  耿江南感到有些失望,他并不清楚陈克的意图,但是,按照秘密战线的规矩,他根本就无法打听。耿江南左思右想,试图了解这一变化的真实含意,也许,陈克出于某种考虑想彻底切断和他的联系,当然,也可能只是临时中止联络。不过,陈克也可能真的是到外地去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在失望情绪的笼罩下,耿江南感受到一种孤独,一种难以忍受的寂寞。就这么默默地等待下去?等到什么时候?三个月?三年?还是三十年?他真想找陈克好好谈一次,可是,那是不符合地下组织规定的,再说,即便他去找,也不可能找到陈克。耿江南倒在自己的床上,眼睛望着屋顶,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细微裂缝,那些裂缝弯弯曲曲,东拐西拐,呈不规则的几何形状,向四处蔓延开去……

  对于陈克此次的工作调动,最为恋恋不舍的,其实是何嘉。何嘉其实是个铁娘子,在革命斗争的岁月中,很少有过什么儿女情长、缠绵悱恻的情感,或者更准确一点说,从来就没有过对其他男同志的爱情。她只有那种革命的战斗情谊,绝没有男女私情。但是,在和陈克相处的几个月中,她的生活发生许多变化,陈克的那种男性魅力,尤其是革命者的男性魅力,使她逐步被吸引过去,她不愿承认,她已经爱上这个才华横溢的战友,但是,她经常会情不自禁地为这种依恋所困惑,甚至很有些难为情。

  “这是什么时候?是对敌斗争的艰难时期!我怎么能够有这种很无聊的小资情调?”何嘉对自己愤然指责道。

  尽管她竭力克制这种情感,可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是世上最难以抑制的。难怪有人感慨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你看看,这爱情厉害不厉害?有时会让人连命都不顾了!当然,何嘉的党性是高于一切的,她还不至于为了爱情,而丢弃革命斗争。

  她不能对陈克坦诚相告,毕竟,她还是一个女孩子,才二十来岁,即便是一个冷静的红色特工,也曾开枪打死过敌人,可是,爱情这种事情还是不能说出口的,难为情啊!就在这种朦胧爱情之中,何嘉送别了陈克,她一直把他送上开往江西的火车上。对于两人此时的心情,读者们是可以想象的,并不需要极为丰富的想象力。可是,有些读者会问道:“她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去?”

  那是一个革命的年代,对于革命者来说,生命早已不属于自己了,每人只不过是革命机器中的一颗小小镙丝钉,或者是一块极为普通的砖头,个人是不能选择工作去向的。对于这一点,今天的年轻读者大概已经很不熟悉了。

  随着火车即将启动的笛声长鸣,他俩只好握手告别。何嘉毕竟是从俄罗斯回来的,她用俄罗斯礼节来告别,主动上去拥抱了我们的陈克,陈克已经感受到她的激动和痛苦,甚至接触到她脸上的泪水。何嘉身上那股女性的香味始终留在他的感觉里,留在他的脑海里,留在他的生命里,永远!永远!

  陈伯伯知道何嘉对他一往情深吗?我们问过岳父。

  岳父意味深长地回答道:“陈克是个诗人,他能不知道?只是梅雪桦的牺牲使他已经不可能再对其他女同志产生感情了,至少不会那么快就移情别恋。他只能假装不知道,只能以兄妹之情和何嘉相处。”

  这一次,陈克被调到江西苏区根据地情报部门工作。不久以后,红军开始长征,陈克跟随大部队踏上二万五千里的漫长征途。不过,当红军抵达贵州时,他又奉命去香港工作。东奔西跑,南征北战,这也许就是一个革命斗士的人生旅途。关于这一段生涯,陈克从来没有对人说过,或许是和长海的地下斗争无关,和同黑桃A的对决无关,也和跟木村的搏斗无关,当然我们也不好去询问他。

  不过,有一次当我向小力的爸爸提起此事时,岳父回答说:“有关陈克在苏区、在长征途中、在香港等地的斗争,非常惊心动魄,其中涉及到一些极为秘密的内容,别说是现在,恐怕会永远埋藏在机要档案馆里,也就是说,将被历史的尘埃所淹没,不可能为外界所知道了。”

  我们要他详细讲讲,岳父严肃地说道:“那些内容,别说是我,就连曾晓级别这么高的领导同志,有一次问陈克,陈克都沉默不语,没有回答。你们想想,我还能去打听吗?不可能的!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里面还有许许多多世上罕见的曲折而又复杂惊险的故事!”

  小力不满地说:“爸爸,什么啊,这还要您说?要是不惊险,您早就说了;要是不说,那肯定是极为复杂,极为危险的故事!”

  “你们知道就好!其实,这也不奇怪,历史上的事件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现在还是无人知晓。”

  也许,老爷子的话是对的!

  此次,陈克并没有隐瞒实情,他真的是出门远行了,这一走,不是三月,也不是一年,而是整整三年。很有意思的是,黑桃A先去德国,然后陈克去江西,两个你死我活的老对手都走了,都暂时离开了长海,去了其他地方。长海隐蔽战线上的斗争当然不会因为他俩的离去而停止,仍然在进行,在持续,不过,我们暂时让这段故事淡化一些,等到三年以后,他们两个死对头再次回到长海,我们继续讲述。那已经是到了1937年,当抗日战争即将全面爆发之时,陈克和黑桃A相继回到长海,到那时,新的故事才重新开始。

  秘密以神其用,厚赏以结其心,始可以用间。

  ———古代兵法

  在中国历史上,人们永远无法忘记九一八事变和七七事变。对于长海老百姓来说,七七事变彻底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当日寇铁蹄践踏了这一地区时,抗日战争的烽火很快就燃遍大江南北。时局的飞速变幻使得交战中各方紧急调兵遣将,进行生死决战。作为战略要地的长海首当其冲,成为各方志在必得的关键地区。

  1937年7月中旬的一天,何嘉接到曾晓的紧急通知,要她到长海饭店608房间去见一个重要客人柯先生。何嘉问到:“柯先生是谁?怎么和他联络?接头暗语是什么?”

  曾晓笑着说:“他是你的一个熟人,你一见面就知道了,根本就不需要啥子接头暗语!你把一份机要文件交给他,今天晚上,再把这位神秘的柯先生带到我这里来。”

  何嘉反复询问,曾晓就是不肯透露来客身份,在他的笑声中,总好像有什么意味深长的含义。曾晓最后嘱咐道:“今天你可要穿得时髦点,不要显得太土了,长海饭店毕竟是个高级场所。”

  最近几年,根据组织上的安排,何嘉一直在工厂里从事地下工作,平时只穿布衣和平底鞋。接到曾晓所布置的任务后,何嘉只好到自己的表姐家,向表姐借来一些时髦衣裳和最新式样的高跟鞋,好久没有这样打扮了,现在穿上高档服装,她感到很不习惯。

  为了地下工作的需要,何嘉只好刻意打扮了一番,随后出门要了一辆出租汽车,直驶长海饭店。何嘉刚走进长海饭店大门,旅馆茶房见是一位女宾来到,便立即迎了上来。“请问,您找哪位客人?”

  何嘉高傲地说:“608房间柯先生。”

  茶房十分客气,立刻把她带到柯先生住房前,按下门铃。等到房间内的客人一打开门,何嘉意外发现,所谓的客人居然就是陈克!何嘉差一点儿就没认出他来,只见陈克头戴一顶

  风云突变英式小呢帽,围着一条开司米英式花格围巾,当他把帽子摘下来后,何嘉发现他还故意留着短鬓,头发很长,披在高高的颧骨上,他还有意弯着背脊,显得十分苍老。

  但是,毕竟三年没有音信了,天各一方,何嘉经常思念,陈克究竟在哪里?他还活着吗?现在老战友又重逢了,再次在一起了,那种历尽劫难,居然还能相见的喜悦实在是无法抑制。陈克还是不改洋场才子风度,他一看是何嘉,显得也很惊讶,但是,在惊奇之后,显得十分高兴:“何太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何嘉也回答说:“就是!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老朋友,我们可是想死你了!”

  陈克热情洋溢,盛情款待,一面叫茶房沏茶,一面要来菜谱,亲自为她点菜,要请何嘉好好吃一顿。陈克说:“这家饭店的“西湖醋鱼”是一道特色名菜,厨师是从杭州“楼外楼”饭店挖过来的,此菜做得极好,堪称江南一绝,比长海任何一家饭店都要做得好,我一定要请你尝尝。”

  茶房接过陈克给他的小费,便马上眉开眼笑地退了出去,准备上菜。

  何嘉激动地说:“陈兄,见到你真高兴!”

  陈克也无法继续压抑下去,他满怀激情地回答说:“何嘉,说真的,真没想到,在长海我见到的第一个同志就是你!再次看见你,我也非常高兴!”

  他俩立刻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陈克那有力的拥抱,使何嘉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喊声:“柯先生,你快看看!”

  陈克放开何嘉,这才发现,原来他插在胸前的那支自来水笔给折断了。陈克激情地说:“自从那年分别以后,我就像一个背井离乡的农夫,外出多年,现在终于又回到我朝思暮想的故乡农舍里来了。”

  何嘉偎依在他那温暖的胸怀里,轻轻地说道:“农舍里那位满脸沧桑的农妇怎能没有一点眷恋之情?她要问问那位老农夫,这次,他不会再走了吧?”

  陈克只觉得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可是,老农夫的回答是:我还会再走的!”

  “农妇问:为什么还要走?”

  “因为我并不仅仅属于这座农舍!”陈克回答道。

  “农妇恋恋不舍地说:哥,带我走吧!即便是到天涯海角,也别扔下我!”何嘉喃喃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他俩才逐渐平静下来。何嘉坐在客房沙发上,脱去高跟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休息。此时,陈克戴着眼镜走了过来,突然脸色变得很严肃,使劲注视着她。何嘉发现陈克已经注意到她的光脚,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便朝他难为情地点头笑笑。

  陈克坐下来以后,马上说:“何嘉,你一光脚就容易露馅。记住,茶房随时就会进来,你还是穿上鞋吧。”

  何嘉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便把高跟鞋给穿上了。

  陈克指着何嘉身上的衣服说:“何太太,你身上的这些衣服可是有些不太合身。”

  何嘉连忙解释说:“这是我临时从我表姐那里借来的。”

  陈克不以为然地说:“何太太,干我们这一行的,穿衣服一定要合身,否则很容易引起敌人怀疑。其实,你可以到迪克路旧货店去买一些外衣,打扮打扮。那里的东西非常便宜,花上几十块钱,就可以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何嘉由衷地说:“还是你的办法好!”

  陈克指着自己身上的高级服装说:“你看看,我身上这套西装才十块钱,加上皮鞋、衬衣等等,总共也就二十元,实在是便宜得昏倒!全是从迪克路旧货店里淘来的,价廉物美啊!”

  何嘉立刻回答说:“明天我就去那里买。”

  陈克又继续问道:“你进饭店时,是否注意到后面有人盯梢?”

  “没有尾巴!我仔细看过了。”何嘉回答道。

  “那很好!小心总是没有害处的。你是情报组的老人了,千万要养成小心谨慎的习惯。别人都爱说我是福将,从来没有被敌人逮捕过,其实,我也就是做事小心翼翼,让敌人无法发现。”

  何嘉从皮包里取出那份机要文件交给陈克。此时,陈克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开始拆开秘密文件仔细阅读。他马上沉默不语,态度认真,与刚才那种热情洋溢、举止潇洒,完全判若两人。此时,何嘉发现陈克极为熟悉长海高级社会那种社交习惯,掌握了交际场合中的全套礼节。

  当陈克把秘密文件看完之后,饭店茶房敲门进来,把西湖醋鱼等菜肴摆上饭桌。陈克举止文雅,派头十足。当饭菜摆好后,他就对茶房说:“谢谢你了,现在没你的事了。”

  茶房知趣地退出,关上房门。等他走后,陈克又小心翼翼地把房门锁好。他对何嘉说:“何太太,我们一起吃,千万别客气!”

  于是,陈克一面吃饭,一面询问长海情报组那些老同志的近况,何嘉一一进行回答。吃到一半时,何嘉想起来还有一些重要事情要去办,就马上放下筷子,准备提前告辞。陈克笑了起来,说道:“何太太,你至少应该陪我吃完饭啊!”

  何嘉一想,回答说:“我真的还有其他一些重要事情要办,晚上再来接你去见曾晓。”

  陈克一脸不悦,说道:“何太太,您也真是不懂这社会上的人情世故了。你看看,这顿饭完全是为您安排的,你怎么能席中离去?万一被茶房发现了,他怎能不对此产生怀疑?”

  何嘉问道:“难道茶房会告密吗?”

  陈克耐心地说道:“岂止会告密?长海饭店里的茶房往往就是敌人密探的耳目,有时,茶房本人就是警察局的便衣特务!”

  何嘉回答说:“我还真是要向你学习啊!难怪同志们把你叫做是长海谍王!”

  陈克不以为然地说:“什么谍王?我只不过是警惕性高一些而已!”

  他们吃完饭以后,何嘉才离开客房。当天晚上,何嘉回到长海饭店来接陈克。陈克为了应对地下工作的复杂局面,又换了一套衣服,此时是一领长衫,外面套着一件华丽的马甲。何嘉轻轻取笑他说:“掌柜的,又换行头了?”

  但是,陈克却没笑:“是啊,当然要换!我们得经常变换身份,时而西装革履,时而长袍马褂,有时还要短装打扮。为了不同的工作需要,或是乘坐豪华轿车,出入高级饭店,或是以步当车,行走于街头巷尾,必须成为千面观音!”

  何嘉说:“你的地下工作经验真是极为丰富,斗争艺术太巧妙了,难怪你能在敌人统治区里,生龙活虎,潇洒自如,从未落入敌人魔掌。”

  夏天的夜晚,依然十分炎热,使人们感到烦躁不安。何嘉叫了一辆出租车,在曾晓秘密驻地不远处下车,然后,确信后面没有尾巴以后,才把陈克带到曾晓家中。此时,曾晓和李新才早已在那里等候,老战友相见,全都激动不已。曾晓还是老脾气,再紧张也不忘幽默。他对何嘉开玩笑道:“何小姐,我可是很够意思啊!把首先见到陈克同志的大好机会让给你了!”

  何嘉不好意思地说:“原来这是首长故意安排的!”

  陈克言归正传:“我这次来长海以前,在延安见到军委负责情报工作的首长,他指示我们说:虽然局势发展很快,全面抗战即将开始,国共关系会有很大变化,但是,我们还是要注意把公开工作和秘密工作结合起来,既要反对关门主义,也要反对冒险主义,不要把我们党的地下力量一下子全给暴露了。不管形势怎么变化,秘密战线上的工作还是要大力开展,国统区和沦陷区的党组织还是要隐蔽,要从长远打算,不能只看一时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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