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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黑洞篇(9)

  前一段时间,小三子眼看日本人在长海的势力越来越大,便常往佐藤那里跑,佐藤征得木村同意,干脆就把小三子发展成杉机关汉奸特工,并委任他为此次绝密工程的“担当”。小三子欣喜若狂,干得很来劲,立刻按照佐藤的要求,把招募来的华人劳工带到杉机关附近江边的一个废弃厂房里安顿下来。厂房外边由杉机关便衣特工进行严密看守,这些华人劳工一被带进驻地,就立刻失去人身自由。有些年轻劳工对此表示非常不满,强烈要求撤销岗哨。耿江南也混在劳工队伍里面,但是,他不动声色,也没有采取任何过急行动,竭力保持低调,力求不引人注目。

  由于劳工们群情激愤,佐藤只好把小三子叫过来,要他去对劳工进行安抚。

  小三子花言巧语地对全体华人劳工说:“各位朋友,这项工程是为日本人的银行修筑银库,里面是要装银子的,事关重大,必须保密。各位老弟来赚点辛苦钱,只要在这里有吃有喝,还要出去干什么?一个月以后,等银库修好了,各位兄弟拿到钱,不就能揣着白花花的大洋回家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一些劳工不知内幕,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吵闹了。小三子本来就是软硬兼施的高手,看到华人劳工内部开始分化,便暗自得意,随即开始施加压力。他说:“各位弟兄,你们中间真有想家的,不想赚大钱的,当然可以出去。不过,我可是把好话说到前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只有大傻帽才不拿眼看就要到手的现大洋呢!各位,一个月的工钱可是每人十五大洋,足够你们花一年的!”

  那些劳工虽然半信半疑,但一看小三子也是中国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心中虽有疑虑,终还是不闹了。小三子按照佐藤的命令,加强警卫力量,在华人劳工驻地周围,里里外外一共设置了三层铁丝网,日军杉机关武装人员和军用狼犬日夜巡逻,天一黑,探照灯就转动照射,四周明如白昼,任何人根本就无法逃脱。进入牢笼的劳工无法外出,与此同时,他们还丧失了通信自由,所有亲友完全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翌日,有一个劳工家属根据他来以前所发出的信,四处打听,终于找到驻地来,但被日军特工拒之门外,那位家属顿时叫喊起来。此时,木村正好在工地巡查,发现有华人在大喊,便立刻走过去。

  他颇为文雅地询问家属:“你的,来做什么?”

  华人劳工家属马上回答说:“我家孩子他爹写信回家说,他就在你们这里干活,可他们看门的就是不让见!”

  木村一听,立即把看守的特工训斥一顿,然后,请华人家属到工地里面去。这位家属认为遇到好人了,便跟着他到了工地办公室。木村很客气地说:“请喝茶!”

  一个特工把茶端过来,家属叫喊了半天也有点渴,拿起茶杯就开始喝,此时,木村做了一个手势,另一个特工走到家属后面,用铁丝凶残地将她勒紧,劳工家属拼命挣扎,但是,遇见职业杀手怎有活命的可能?没过几分钟,这位不幸的家属就不再动弹,停止呼吸了。

  木村不动声色地说:“拉出去,在后院就地掩埋,上面再浇些水泥,要做到万无一失,绝对不能泄露此项行动的军事机密。”

  在杉机关日本特工严密监督下,按照日军特工的指挥,华人劳工开始被骗挖洞。他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通道里,在日军特工手枪、皮鞭和刺刀的威逼下,夜以继日地向地下深处挖掘。由于经常遭到殴打,加之劳累过度,一些劳工相继死去,半个月以后,到银库工程最后完工时,华人劳工活着的就只剩下一半人了。

  耿江南在干活的同时,沉着地观察地道周围,将有关银库工程的情况牢牢记在脑中。地道出入口周围的地形参照物是什么,地道有多深,有多长,银库的形状,诸如长、宽、高,墙壁四周所用的加固材料等等,他全部牢记在心中。耿江南清楚知道,惨无人道的日本间谍是不会让华人劳工活着出去的,可是,他究竟有什么办法才能逃出去呢?

  这天晚上,小三子正在“红玫瑰”夜总会和小彩红鬼混,包房里灯光昏暗,小彩红莺声燕语,偎依在小三子怀里。她发嗲说道:“三哥,你答应给我买钻石戒指的,说了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见影儿?”

  小三子淫秽地说:“那要看你伺候三哥伺候得好不好!”

  小彩红用兰花指戳着他的额头说:“你个杀千刀的,没良心,还敢说老娘伺候得不好?”

  两人正打闹着,包房门突然被悄悄打开,姜特派员和白金刚一闪而入,随即把门带上。小三子大怒:“你们他妈的是什么人?敢到这儿来?快滚出去!”

  小彩红其实是认识姜小姐的,但根据对秘密线人的规定,她不能流露出来。她说:“嘿,你们跑错房间了吧?这可是三爷定的房间!”

  白金刚也不理会,拿手枪指着小彩红说:“小姐,你先出去,就站在门口等着,大爷和三哥说几句话,说完你再进来。注意,你谁也别叫,否则,你大爷可就要在你脸上洒点硝镪水了。”

  小三子在道上也混了不少年,见势不妙,当然不会来硬的。他笑着说:“这位朋友是哪个道上的?要什么,尽管开口!”

  小彩红立马逃了出去,刚出包厢门正想喊救命,却被几个便衣给拉住了,黄金刚狞笑着说:“小姐真漂亮,陪陪黄爷聊会儿吧。”

  小彩红也是风尘女子,江湖上的人物见得很多,倒也会随机应变,当即换了一副笑脸:“乖乖隆的冬,这不是黄爷吗?怎么不来看看小妹了?”

  黄金刚见她伶牙俐齿,倒也怜香惜玉:“来,来,来,黄爷以后天天来看小妹,看得你烦死!”

  外面的人正在门口打情骂俏,包房里面可就有些剑拔弩张。姜特派员说:“我们是警备司令部的,给你说一件事。”

  小三子也回答得很快:“那咱们是一家人了!警备司令部刘司令前天还和我在一起喝酒呢,下次要不要把小姐您给一起叫上?”

  白金刚最烦这些拉大旗做虎皮的小人,马上说:“刘司令算个球!和他吃顿饭就把你给美的,实话告诉你,老子是军统长海区的,不归姓刘的管。”

  小三子一听说是军统的,知道此人厉害,也就不敢再摆谱了:“好说,好说,有什么兄弟可以帮忙的,尽管吩咐!”

  姜特派员快人快语:“一件小事。我们有个弟兄在你们的银库工程中干点活。”

  小三子回得也快:“龙四爷可没什么银库工程啊?”

  白金刚有点火了:“费话,是日本杉机关的银库工程!”

  小三子一听,连忙否认:“什么杉机关?没听说过!”

  白金刚不耐烦,把枪顶着他的脑门:“不想活了?!”

  小三子眼斜着往上看,再也不敢怠慢:“想活,想活!你们那位兄弟看来很危险了。日本人下手很狠,要是他们知道了,他可就没命了。”

  姜特派员微笑着说:“所以我们来找你,要你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并负责他的对外联系。”

  小三子一听:“朋友,要钱,要命,要大烟,什么全好说,就这忙我可帮不了。日本人太狠了,只要一走漏风声,全完蛋了。”

  白金刚听他这么一说,干脆把手枪收起来,自己就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拿起茶几上的白兰地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即慢慢品尝起来:“果然好酒!小三,你小子这日子过得真他妈的快活!”

  小三子心中不快,但也不敢显露出来:“难啊,朋友,不是我不帮,而是没法帮!”

  姜特派员接过酒杯,也喝了一口:“既然你不肯给我们面子,那我们明天只好去找龙四爷了。”

  小三子迟疑了一下,说道:“那你们就去试试看吧,龙四爷他老人家面子大,肯定会有办法。”

  姜特派员说:“我只好告诉龙四爷,你在为日本人跑腿干活,不肯帮我们军统的忙!”

  小三子一听,脸色顿时惨白:“朋友,别,别,千万别对龙爷说。我答应您就是了!”

  翌日上午,小三子来到银库工地,在地道的一个角落里找到耿江南,偷偷告诉他说:“是耿大山吗?”

  “是,你是?”耿江南问道。

  小三子看了看周围,没有看见日本特工,就悄悄说道:“是姜小姐和白大哥要我来和你联系的。现在你的处境很危险,这项工程完工以后,所有华人劳工将被送到东北军事基地去挖秘密工事。”

  耿江南一惊,知道此一去,恐怕凶多吉少。他当即问道:“你的意思是?”

  小三子见周围人没有注意,便低声说道:“你的朋友们希望你尽快出去。”

  “怎么出去?”

  “我会安排的。”小三子回答说。

  当天下午,全部工程完工。半夜十二点,日本杉机关特工把所有华人劳工叫醒,押上军用卡车,将他们全部秘密运走。小三子走过耿江南身旁时,假借检查他的双手捆绑情况,悄悄将一把小刀塞到他手中。耿江南被押上卡车后,立即坐到卡车角落里,他准备趁着黑夜,拼死脱逃。此时,杉机关的卡车正在长海寂静的街道上行驶,耿江南趁着负责押解的日本特工不注意,小心翼翼地用小刀将捆在背后的绳索割断。当卡车驶过东河一座桥梁时,老耿猛地从卡车上一跃而起,然后,翻过车栏杆,跳进河里。

  押车的日本特工立即大叫:“停车!停车!”

  日军司机把卡车停下,车上几名日本特工用机关枪朝河里猛扫了一顿,看见河里没动静了,以为耿江南已被打死,就继续开车前行。耿江南从小就在家乡河沟里游泳,水性很好,他在水中屏住呼吸,憋了半天,悄悄游到桥墩旁边,躲到阴暗处,没有被日本间谍发现,也算他命大,没被机关枪扫中,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

  耿江南逃离险境以后,立即赶回军统总部。姜特派员和白金刚得知他回来以后,立刻和他会面,详细了解杉机关秘密银库的地址、建筑结构,面积大小等等情况,耿江南逐一回答了他们所提出的问题。在会面结束时,姜特派员对他所汇报的内容表示满意。姜特派员说:“耿先生,此次你辛苦了,区座虽然人在欧洲,但是,对于你的情况一直是十分关心的。你今天先休息一天,从明天开始,立刻把有关杉机关秘密银库的所有情报,写成全面汇报材料。三天时间够不够?我们要尽快向南京总部汇报。”

  三天以后,耿江南就把有关日军特务机关修建秘密银库的全部情报整理成书面汇报材料,在材料后面还附录了相应的图表,内容翔实,图文并茂,交上去后,姜特派员很是满意,白金刚也夸了他半天,他们立刻就把这份情报呈交南京总部。

  第二天晚上,姜特派员盛情邀请耿江南去长海饭店歌舞厅去跳舞。在昏暗的灯光下,两人在美妙的华尔兹舞曲伴随下,翩翩起舞。在轻歌曼舞之时,姜特派员身上那股淡雅的法国香水味道时时向耿江南袭来,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昏眩,美女的巨大魅力使他几乎不能自已。

  “千万不能堕入美人计的陷阱里去!”耿江南暗暗提醒自己。

  姜特派员温柔地说道:“此次你深入虎穴,劳苦功高,我得好好陪陪你,让你放松、放松!”

  耿江南看着她的眼睛,那真是一双天使般的眼睛,明亮,明亮得如同一泓山泉,纯洁,纯洁得就像一颗晶石。她脸上那种天真无邪的神态使他感受到一种久违了的童年时代青梅竹马般的情谊。

  姜小姐把头温柔地偎依在他的肩上,散发出淡香的发丝不时在他脸上飘拂,她喃喃说道:“江南,你的肩膀真是厚实、有力,靠在上面,我就会有一种坚实的依靠,真好,真的!”

  耿江南使劲抵御着这种难以抗拒的诱惑,他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他不能不清醒,在残酷的间谍世界中,温柔后面往往隐藏着匕首,美酒里面可能就有毒药。一曲终了,耿江南平静地对姜小姐说:“不早了,我们该休息了,我送你回去吧!”

  姜小姐轻声说道:“我在八楼开了一间房间,我们去那里要两杯威士忌,一起浏览长海城的夜景吧!”

  耿江南很有风度地回答道:“谢谢您的邀请,不过,我还有一份报告要在今晚赶出来,实在不好意思,失陪了!”

  姜小姐一脸失望,用迷茫的眼光看着他:“江南,我就那么令你乏味吗?”

  耿江南微笑着说:“你的魅力是无法抗拒的,不过,我确实不能奉陪,真是抱歉!”

  姜小姐轻叹一声:“多情反被无情恼!”

  “东边日出西边雨!”耿江南打趣道。

  姜小姐很快就接上:“道是无情却有情!”

  把姜特派员送回去以后,耿江南立刻连夜把有关杉机关秘密银库的绝密情报又详细整理出一份。翌日上午,耿江南立即把这份情报通过卖报小孩转交给陈克,陈克也很重视这份材料,马上就向曾晓汇报了。陈克说:“耿江南冒险打入日本间谍机关内部的银库工程,搞到不少情报。”

  曾晓说:“看来,此人还是可以用的。”

  “他很能干,材料写得很清楚。”陈克补充说道。

  谈完银库工程以后,曾晓拿出一份机要电报:“你看看,是关于你的调令。”

  陈克一看,原来是江西苏区调他过去,到红军总部情报部门工作的紧急调令。陈克早就盼望能够去前线奋勇杀敌,但没想到的是,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他说:“组织上要求我何时动身?”

  曾晓指着电报说:“你没看见?要你立即去前线报到!”

  陈克恋恋不舍地说:“唯一遗憾的是,要离开在长海的您和其他战友了!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了,分别以后,我会很想念你们的。”

  说着,说着,陈克的眼睛开始湿润了。其实,曾晓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陈克是他手下最为得力的干部,长海地下工作的开拓,也需要陈克这样的好干部。曾晓开玩笑道:“你个陈克原来说要去前线打仗,现在又说舍不得长海的同志们了,出尔反尔,要不得!先去前线锻炼、锻炼,过一两年,我再把你给要回来。”

  陈克笑着说:“首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军中无戏言!”

  曾晓还说:“明天你就要出发了,现在和我一起去新才小组,看望一下地下电台的同志们。不过,你不要让他们知道你要走的事情!”

  “是,首长!”

  曾晓和陈克高兴的是,地下电台已经恢复了与苏区党中央的通讯联络。他们利用夜幕作掩护,悄然来到新才地下电台所在地,与电台工作人员见面。大家看到曾晓和陈克,都很高兴。

  曾晓说:“在长海,我们同国民党反动派进行了政治、军事、文化、经济各条战线的斗争,斗争方式有公开的与秘密的,合法的与非法的等等。在苏区的党中央是我们进行斗争的总司令部,我们搞机要电台工作的同志,就是总司令部在长海的通讯兵。我们战斗在看不见的战线上,在党中央的正确领导下,你们克服了种种困难,战胜了国民党特务的疯狂镇压和破坏,维护了党组织的核心机密,保证了和党中央通讯联络的畅通,及时传达了党中央给长海党组织的指示,还向党中央发出报告与请示,胜利完成了党交给你们的任务。我代表市委,向地下电台的同志们表示感谢!”

  地下电台人员的工作得到肯定,他们热泪盈眶,非常激动。

  曾晓继续说道:“你们这些搞机要电台工作的同志都是‘红小鬼’,是一家不折不扣的‘娃娃店’。但是,就是你们这些娃娃办成了大事!”

  大家都由衷地笑起来。陈克说:“记得你们刚到长海时,有的同志的报务水平还比较低。我记得,报务员小马在苏区出发前,曾经学过如何使用波长表,但你刚到长海就忘了,只好跑到我那里重新学习。”

  李新才也幽默地说:“大家都叫我‘机要科长’,有些同志听成是‘鸡鸭科长’,慢慢叫开了,我们干脆就把‘鸡’当成机要,‘鸭’当成地下电台的代名词。就这样,我们的地下电台就成为一家所谓的‘鸡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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