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黑影篇(13)

　　耿江南坦白说：“第一阶段是针对根据地内部，以反间计为手段，搅乱革命队伍；目前转入第二阶段，重点是配合国军十六军，占领长海，乃至下一步攻占江北根据地。”

　　李新才说：“梦想！我警告你，耿江南，你只有老老实实，彻底交代自己的罪行，才能获得宽大处理！”

　　耿江南有气无力地说：“我明白，我一定争取坦白从宽！”

　　李新才出去以后，立刻下令社会部人员把潜伏在根据地的刘贵富给抓起来，他对自己的罪行也作出交代。就这样，埋伏在根据地的“黑影”小组被一网打尽。

　　李新才向曾晓汇报了审讯结果，司令员高兴地说：“黑桃A做梦也没想到，他的王牌特工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你们要立刻逆用‘黑影’小组，不断向军统提供虚假情报，当然，有时候也要丢一点肉骨头给他们啃一啃，提供一些他们可能已经掌握的真实情报，使他们不产生任何怀疑。此外，还要保持‘黑影’电台和军统的定期联系，千万不能中断！”

　　李新才说：“是，司令员！我们一定坚决执行！”

　　就这样，军统“黑影”小组被我方逆用，在我军进攻长海的军事行动中，发挥了一定的迷惑敌人的作用。耿江南不得不按照根据地情报部门的要求，在逆用过程中，不断向黑桃A输送虚假情报，迷惑了敌人。

　　由于耿江南尽力配合情报部门的逆用工作，他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宽大处理，没有被枪毙。但是，在解放以后，由于他的严重历史问题，被判处八年徒刑，在西北某地劳改，劳改释放后，留场担任文化教员，做些杂事。说来凑巧的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李新才被Z部造反派给押送到该农场进行秘密审查，在那里，他意外遇到耿江南。据说，耿江南发现我岳父的伙食很糟糕，就不时买了一些香肠，偷偷摸摸地塞进他的牢房，让他改善生活。到了“文化大革命”后期，农场对李新才的看管也松了许多，他也可以出去走走，放放羊，种种菜，有时，在农场边上的小河畔，他们两人还偷着在一起下下象棋，聊聊过去的老人和旧事。

　　1977年，岳父被正式平反，落实政策，调回Z部。临行前，他专门请耿江南吃了一顿饭，两人还喝了一点酒。耿江南微带醉意，惆怅地说：“李部长，要是当年我没中美人计，还跟着你们干，那该多好？”

　　李部长劝他说：“这就是历史，这就是生活！每个人都要正视自己的历史！但是，你不要自暴自弃嘛，你的文笔不错，还可以写点回忆文章，从反面给历史留下一些痕迹！”

　　几年以后，在“文史资料”上，岳父还真看到了耿江南写的回忆文章《长海日军投降前后的一些回忆》。从那以后，耿江南所发表的文章越来越多，据说后来还成为当地某市的政协委员。不过，他一直没到北京来看陈伯伯和我岳父，毕竟，在革命的巨大洪流之中，他曾经被卷入错误的漩涡，那是一段并不光彩的往事，人们是永远不会忘却的。小力说得好：我们可以宽恕，但绝不遗忘！

　　这两天，长海伪军守备队肖司令，也就是小三子，十分得意，真的是踌躇满志，他已经有了新的靠山，而且，这靠山很硬，足以让他耀武扬威。此外，龙四爷也决定从此淡出江湖，安心养老，把长海帮的掌门位置让他继承。这天下的好事就是，要么不来，要来就成双！尽管城外新四军来势凶猛，城内日伪军人心惶惶，但是，小三子依然十分乐观。在该乐观时，他历来乐观；即便在不该乐观时，他还是乐观，那当然只是为了欺骗自己，当然，也需要欺骗自己的部下，让他们死心塌地跟着他四处闯荡。

　　傍晚时分，他接到龙四爷亲自打来的电话，这可是十分难得的事情，四爷从来不给他打电话，可今天不一样了，四爷知道自己已经日暮西山，气息奄奄了，他得靠着自己过去的徒弟，将来才能勉强讨一口饭吃。小三子低估了四爷，四爷是能被低估的吗？他老人家在江湖上闯荡了五十年，整整半个世纪啊，他输给谁了？谁也没输过！他是一头猛虎，一头苍老的虎，但是，你敢轻视这头猛虎吗？你要是轻视的话，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小三子昏了头了，他居然敢轻视自己的师傅，低估了长海帮帮主，他能不付出代价？这代价可不小，是他自己的一条小命！

　　当肖司令带着警卫排，威风凛凛地来到龙公馆时，只见龙四爷率领全体长海帮元老到公馆大门口迎接。龙公馆的大门历来是不开的，据说，只有当年委员长夫人来长海龙公馆游玩时，才极为罕见地开了一次。在龙公馆大门顶上的横梁上，四爷曾经请了十个江南名工巧匠雕刻了龙飞凤舞的绝妙图案，委员长夫人在大门口还仔细欣赏了半天。人们传说，要是没有龙凤的命，从龙凤下面走过，必遭杀身之祸。

　　小三子以为自己具有真龙天子的命，他当然敢从龙下走过，他要不是真龙，长海谁是？舍我其谁？那确是好大的气派！小三子在四爷和帮内众元老的簇拥下，从龙凤木雕像下步入龙公馆，顿时，大院里面鞭炮齐鸣，响彻云霄，一派喜庆气氛。

　　在大堂正中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横幅：“长海帮帮主传承大典”。大厅里，香火缭绕，各种礼品金光灿烂，令人昏眩。小三子很是受用，这种大典一生能有几次？小三子谦逊地说：“师傅，您老人家搞得太隆重了！”

　　龙四爷严肃地说：“家有家礼，帮有帮规！这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可不敢不照办！”

　　小三子只能同意：“您老说的也是！”

　　后面簇拥着的老头子们也附和着说：“四爷是最讲规矩的！”

　　这场面，这情景，这气氛，小三子还能有疑心吗？不能的，他不能怀疑自己的师傅！当大秃来请他的卫队队员们进后院去喝酒时，卫队长不敢做主，看着肖司令。肖司令大度地说：“这是在我师傅的家里，全是自己人，那还有什么信不过的？你们就到后院去喝个痛快吧！”

　　卫队队员早就按捺不住了，听司令放话了，立即涌到后院，堆好枪支，在大秃他们一帮人的陪伴下，敞怀解领，开始猜拳喝酒了。

　　在大院正中主席台上，龙四爷与小三子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其他帮会元老分坐两旁。晚上八点，大秃来到主席台前询问道：“四爷，仪式吉时已到，可以开始吗？”

　　四爷笑着征求小三子的意见：“司令，可以开始吗？”

　　小三子眉开眼笑：“开始吧！”

　　小三子实在是十分开心，只要仪式一结束，他将成为长海帮帮主，数万帮会会员将会成为他的羽翼，他将在长海叱咤风云，呼风唤雨，那是何等威风，何等神气，什么是当代英雄？这就是当代英雄！

　　大秃站在大院中央，大声呼喊：“仪式开始！”

　　只见近百名黑衣人员迅速包围了前院与后院，正在后院喝酒的伪军警卫人员立刻被全部解除武装，关进了后院一间小屋里。而在前院会场上，大秃带着两名保镖走到小三子身旁，如同老鹰抓小鸡那样，把小三子从红木座椅上拉起来。大秃拽着小三子的衣领，大喝一声：“小子，你的末日到了！”

　　小三子吓得丧魂落魄，忙问四爷：“这是怎么回事？”

　　四爷漠然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只是继续抽着他的水烟。大秃把小三子扔在院中空地上，随即大喊：“长海帮清理门户大典开始！”

　　小三子被身后的黑衣保镖逼在地上跪着，他低头向后一看，只见原来的横幅已被撤掉，新挂上的黑色横幅上书：“长海帮清理门户大典”。

　　小三子声嘶力竭地高喊：“四爷，我冤枉啊！快放了我！”

　　四爷和其他帮会元老全都阴沉着脸，杀气腾腾，会场气氛凛然一变。大秃高喊：“有请张二爷宣布帮规！”

　　张二爷是目前长海帮辈分最高的元老，平时深居简出，在家隐居，自号“长海隐士”，但是，每逢帮会有重大活动，龙四爷必然会请他出面，以示尊重。

　　此时，只见坐在龙四爷身旁的张二爷干咳一声，起身走到主席台上的紫檀书案前，尽管看起来，他略嫌瘦弱，但是，底气很足，声如洪钟。张二爷环视会场，开始讲话：“各位，现在宣布长海帮帮规第十条：凡我帮会人员，不得以任何理由，在未经帮会批准的情况下，私自谋划，或勾结帮外势力，企图篡夺帮会帮主的最高位置。如有发现违犯帮规者，立即举行长海帮清理门户大典，将违犯帮规者，施以极刑！”

　　小三子知道自己将被处死，立刻跪行至龙四爷脚下，抱着四爷的脚说：“四爷，您看在我跟随您多年的情分上，就饶了我吧，小的把一切家产捐给帮里，作为会中经费，从此以后，小人远离长海，不再丢人现眼！”

　　龙四爷笑了，笑得很慈祥，很温馨：“小三子，年轻人有理想，有抱负，想当老大，想主宰长海，这是很正常的，我也真想退出江湖，把天下让给你，实现你的梦想！”

　　小三子很感动，他没法不感动，在这个世界上，带他出道的是四爷，最了解他的也是四爷。

　　小三子号啕大哭，泪流满面：“四爷，您老人家最了解我，您比我爹妈还要亲！”

　　四爷无限惆怅，无限惋惜：“可是，小三子，帮里的弟兄们不同意，他们烦你，他们恨你，他们认为你走得稍微远了一点。我老了，我得听大家的，长海帮是祖宗给建起来的，是弟兄们共同的家业，不是四爷一人的天下，我实在是没辙，只能委屈你一个人了！”

　　小三子哭得声嘶力竭，哭得天昏地暗。四爷起身了，走下主席台了，慢慢地来到小三子身旁。他一扬手，大秃立即端来两杯酒，四爷亲自把一杯酒端到小三子手上，小三子死活不拿酒杯，他知道，他不能喝下这杯酒，这是送终的酒，是去鬼门关的酒。这酒能喝吗？万万喝不得！

　　四爷不动声色，他见得多了，什么场面没见过？他温和地说道：“孩子，还是喝了吧，好歹我们师徒一场，缘分啊，不容易啊，以后在九泉之下还得相见的！”

　　大秃走了上来，把酒杯端到小三子嘴边，在两个黑衣保镖的协助下，强行灌到小三子嘴中。大秃不耐烦地说道：“小三子，一辈子你就做一次爷吧，别像老娘们似的，让帮里的晚辈们小瞧了你！”

　　四爷慈祥地看着小三子说道：“小三，你一路走好！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会照顾好的！”

　　话刚说完，大秃接过黑衣保镖手中的匕首，一刀插入小三子心脏之中，只见鲜血飞溅，小三子立刻死去。龙四爷见此惨状，顿时老泪纵横：“小三，你就安心地去吧！”

　　全场人士看到四爷痛苦不堪，全都劝四爷下去休息。张二爷起身宣布：“大典到此结束！”

　　说完，张二爷对四爷说道：“老四，你可不要伤了身子，你的健康可是帮里几万弟兄的幸福啊！”

　　四爷哭泣着说：“二爷，小三子是有错，可是，他毕竟跟了我那么多年！”

　　大秃和几个卫士扶着四爷下去休息，在路上，大秃询问道：“那些小三的卫士如何处理？”

　　四爷冷冷说道：“照老规矩办！顺者活，逆者死！”

　　大秃说：“是，四爷！”

　　被关押的伪军得知小三子死了，全都愿意归顺四爷，他们是明白人，这年头，反正是混饭吃，跟谁不是跟？就这样，大秃的卫队又多了几十条枪，几十号人。

　　在这个世界上，获悉小三子被处死的消息之后，最为伤心的，不是别人，正是黑桃A。他咬牙切齿地对姜特派员说：“龙四那个老贼，坏了我的大事！”

　　黄海山忙问道：“那怎么办？”

　　黑桃A说：“你立刻发电给戴老板，要16军空降部队无论如何，必须于明天上午在长海机场降落，否则的话，长海必将落入共军之手！”

　　黄海山回答道：“是，区座！”

　　姜特派员建议道：“最后决战，必须竭尽全力！”

　　黑桃A立刻对军统人员下令道：“今晚我们全体人员必须去机场坚守，防止出现意外情况！只要度过这一夜，长海的天下就是我们的！”

　　众人回答道：“是！”

　　与此同时，在长海城外，曾晓司令员指挥我军203团、205团和207团向长海外围阵地日伪军部队发起攻击，经过激烈战斗，终于全部消灭了拒绝投降的日伪守军，为最后解决长海城内日军投降的问题，铺平了道路。

　　在我军攻城部队指挥部里，电话不断，参谋人员人来人往，尽管繁忙，但是，井然有序。李新才匆匆忙忙来到曾晓帐篷里，他汇报说：“司令员！”

　　曾晓说：“有啥子重要情报？”

　　“根据我们电台刚刚破译的黑桃A发给军统总部的密电，他要求国民党16军空降部队明天上午一定要在长海机场降落！”

　　曾晓哈哈大笑：“做梦娶媳妇，想得美啊！可是，他的如意算盘这一次又打错了。你立刻通知陈克，不惜一切代价，今天晚上必须率领长海郊区游击队和其他地下党人员，抢占长海机场，破坏机场跑道，让16军的飞机是飞得到，看得见，下不来！”

　　李新才回答说：“是，首长！”

　　曾晓高兴地说：“新才，黑桃A这一次是无可奈何花落去，心比天高，命如纸薄！”

　　在接到江北新四军司令部密电以后，按照曾晓司令员命令，陈克立刻调集所有的长海游击队队员和地下党武装人员，迅速包围了长海机场。我军人员发现机场跑道外面有高大的围墙，还有日伪军防守的岗楼。

　　战士们听说要攻打机场，群情振奋，奋勇当先，冲进机场。在陈克指挥下，于营长带领突击队首先攻进机场办公楼，里面的伪军办事员正昏睡不醒，当他们发现新四军战士时，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战士们把俘虏的伪军官兵关到一间屋子里，当场缴获数十支手枪和步枪。

　　随后，陈克来到机场办公楼里，听完于营长汇报以后，他马上问道：“发现日军没有？”

　　于营长报告说：“陈部长，目前还没有发现。”

　　陈克说：“机场是军事要地，不可能没有日军。日军部队有可能待在岗楼里面，我们要乘日军还没有发现，分兵搜索飞机。”

　　正在此时，侦察员小王跑来报告说：“报告首长，在前面机场跑道旁边的飞机库中，我们发现了两架日本军用飞机！”

　　陈克在侦察员的带领下，跑到前面机场的一角，在隐蔽机库中，果然看到两架军用运输机。正在此时，在机场四周的岗楼里，值班日军士兵发现攻入机场的新四军官兵，立刻朝他们开火。在岗楼里的日军不知道外面有多少新四军部队攻打机场，只好龟缩在炮楼里面，拼命朝外乱开枪，机关枪和三八大盖的枪声激烈，不时还传来手榴弹的爆炸声。

　　在机场岗楼里，黑桃A与日军机场防守部队指挥官正中村在策划秘密空降行动，当他们听见外面的枪炮声后，立即中断会议，来到岗楼楼顶上，用望远镜观察新四军突击队进攻机场的情况。

　　黑桃A忧心忡忡地对白金刚说：“娘的，大意失荆州，陈克的动作可真快啊！”

　　白金刚建议道：“老板，大势已去，我们还是先撤吧，晚了就跑不掉了。”

　　黑桃A冷笑道：“撤？往哪里撤？丢了机场，就是丢了长海！回去还有我们的好果子吃吗？”

　　他看到身旁的黄海山，对他下令道：“你立即给戴老板发电：新四军重兵已包围机场，职等拼死抵抗，如失去联系，则取消明天的空降行动。”

　　黄海山回答说：“是，区座！”

　　他立刻回到岗楼的房间里，开始发送紧急电报。在岗楼顶上，黑桃A端起机关枪，拼命朝机场跑道射击，正在冲锋的新四军突击队战士被机关枪的火力给暂时压了下去，在机场角落里组织进攻的陈克立刻就发现岗楼顶上的机关枪。

　　陈克对身旁的于营长说：“小于，你立功的机会又来了。”

　　小于乐了：“陈部长，您是一有好事就想到了我，快下命令吧！”

　　陈克把望远镜给了小于：“看见岗楼顶上那挺机关枪了吗？正在负隅顽抗的那小子，就是我们的老对头黑桃A！你一定要把他打掉！”

　　小于乐呵呵地说：“没问题，陈部长！阎王爷正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