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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入夜,黄方家后院。谢奉琦和税钟麟在凉台上打磨弹壳,赵铁桥在一旁清洗烧杯,黄树中一人在厢房内装制炸弹。

  黄树中把刚做好的一枚炸弹轻轻放到屋内的一角,那里整齐摆放着数十枚已做成的炸弹。黄树中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双臂,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四十五分,又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

  黄树中取出个药瓶,将桌上剩余的残药敛入瓶中。药已满瓶,桌上尚余小撮,便从架上取一铁签,伸入瓶内轻杵。

  “轰——!”一声巨响,灯烛尽灭,屋顶被掀,一股刺鼻的浓烟弥散开来。

  巨大的爆炸声把凉台上的谢奉琦三人惊得一跳,大叫一声:“出事了!”丢下手中的工具,飞一般奔入厢房。

  房内烟雾弥漫,呛得令人窒息。三人趴在地上连摸带叫:“理君,理君,你在哪里?”终于摸到了,三人只觉得手上有些黏稠湿滑。来不及多想,抬起黄树中便从厢房奔了出来,一直抬进黄树中临时的卧室。烛光下,三人这才看清,黄树中的面部和前胸已是血肉模糊,头发也被烧焦了大半。

  黄方的家人闻声赶来,见到如此惨状,吓得浑身发抖。税钟麟急忙叫住黄方的管家,让他马上到镇上买止血药,并叮嘱他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天已大亮,熊克武和黄方回来了。刚一进门,见税钟麟、谢奉琦、赵铁桥几人垂头丧气站在院内,身上还有不少血迹,黄方的家人神色慌乱地谈着什么,空气中还弥漫着没有散尽的硝烟气味。熊克武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大事不妙。莫非……

  谢奉琦和赵铁桥见熊克武回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税钟麟脸色铁青,上牙紧紧咬住下唇,试图控制住悲伤的情绪。

  熊克武连声问道:“怎么啦,出啥事啦?说话呀!”

  税钟麟指了指被掀掉屋顶的厢房,轻声说道:“昨天半夜……黄树中……”

  “黄树中?黄树中怎么啦!”熊克武一把推开黄树中卧室的房门,眼前的情景让熊克武顿时傻了:躺在床上的黄树中,头部和上身全被厚厚的绷带缠着,殷红的血不断从绷带里渗出来,白色的绷带已有大半染得鲜红。

  熊克武蹲下身子,大声叫道:“理君,理君,理君兄啊。”

  熊克武趴在床沿痛哭失声。

  想到自己的身份和责任,熊克武很快振作起来,对候在身旁的黄方说:“理君兄伤得这么严重,留在这里不方便治疗,也容易引起官府的警觉,必须马上送到重庆去。拜托你找几个可靠的弟兄帮忙。这事一定要做得隐蔽,千万不可露出破绽。”

  黄方说:“这事好办。从永宁到重庆,水路码头的舵爷我都认识。有他们罩着,不会有事的。”

  熊克武说:“那好,你抓紧去办吧。找个懂医的人跟着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送走了黄树中,熊克武领着税钟麟、谢奉琦和赵铁桥到厢房清理现场。在屋子一角的瓦砾之中发现,那里还整齐摆放着数十枚已制成的炸弹。几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幸中之万幸啊!要是把这几十枚炸弹引爆了,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税钟麟说:“我们几个正在凉亭上弄弹壳,突然听到‘轰’的一声,把我们都吓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熊克武说:“这是个惨痛的教训呀!大家以后千万当心,再也不能出事了。”

  三人正说着话,叙永中学的一个学生匆匆赶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把一封信函塞到熊克武手中。

  熊克武拆开信封,展开信纸,上面写道:“爆炸事发,官府知系党人所为。巡防军明晨即来兴隆场捕人,望速转移,万急。杨庶堪。”

  熊克武看过之后,将信纸递给税钟麟,神色严峻地说:“果然不出所料,这事惹出大麻烦了!”

  税钟麟说:“这些器械、材料、成品和半成品都必须马上弄走,不能留下一点配制过炸弹的痕迹。”

  谢奉琦说:“这么短的时间,弄到哪里去呢?”

  熊克武说:“配制炸弹的工作不能停。钟麟,你堂兄在犍为不是有个铁厂吗?”

  税钟麟说:“对呀,在铁山下面。”

  熊克武说:“我们转移到铁山去做,如何?”

  税钟麟喜不自禁:“那当然好了。原料是现成的,厂房也是现成的。我们井研的同志一直在那里弄炸弹,方便得很。”

  熊克武谨慎地问道:“安全没有问题吧?”

  税钟麟说:“这个你尽管放心。那里山高皇帝远,你就是把铁山炸平了也没人知道。”

  熊克武回头对赵铁桥说:“你赶紧去约几个可靠的同志来帮忙,越快越好。”

  赵铁桥转身去了。熊克武划了根火柴把信纸和信封一同烧掉,对谢奉琦说:“玮兄,我们抓紧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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