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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颜仁昌说那我就来啰唆几句:射击训练很长时间了,瞄准时我的左眼总是闭不上。每次练射击时我都揪它、打它。揪肿、打肿还是闭不上。

  那天,一号来看见我左眼肿起很高,眯着练目苗准,奇怪地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说小队长就因为这叫我当火头军不准摸枪。他笑着说:打仗时遇上敌人,你对他说你是火头军叫他放过你,行吗?我摇着头答不上来。他又问我:你为什么来当游击队员?我说:武乡长那天亲自带人出来抓壮丁,在地坝上发现了我,被我爸拼命拦着让我从屋后上山跑了。他就烧了我家五间瓦房,并将我爸投进火里烧死,妈妈当场口喷鲜血而亡,我走投无路,

  乡亲们才叫我来投奔共产党的。一号说:你从标尺缺口中间,对着准星瞄出去一武乡长就在第三点上一就是对面那个胸靶!能看得清吗?我照着一试,说:一号,看得清啦!”

  “哈!”一直静听的队列里一齐发出了笑声。

  “雅静!”苏达月招手制止说,“听他讲完。”

  “仁昌,你摸摸左眼,早闭上了!”颜仁昌接着说,“一号这么一喊,我一摸,左眼真闭上了!怪怪的,它还半天睁不开了!”

  “哈!”

  一阵哄笑之后,颜仁昌又说我想:睁不开才好哩!”

  “哈!”又是一阵哄笑。

  颜仁昌一点儿不生气:“不要笑嘛,我是想左眼目争不开了正好瞄准哩!哪知,又接着练,不知啥时又睁开了!现在,想闭就闭,想睁就睁,没问题。报告大队长!讲完了。”

  “好!”苏达月说,“大家再想想,能不能把它上升到理论的高度来总结?”

  第一排中间一个高个子队员发言:“报告大队长!这是不是一号在动员会上讲的:要带着国仇家恨练兵?”

  苏达月露出了笑容,大声问:“大家说是不是?,

  “是!”

  “教练员!各中队带回继续练。”苏达月讲完朝司仲走来,问,“一号,现在就要回去吗?”

  “我真不想离开队员们,”司仲边往回走边说,“一上练兵场就像回到了抗大一样,毕业后我分到部队去当连长,带兵打仗那真叫青春似火!可惜只跟日本鬼子打了一仗,胃病又犯了,大出血住院。医生结束了我的军旅生涯,被上级派回了大后方。”

  “你在高梁山把敌人拖得团团转,也很有意思!”

  “老实说,那种藏猫猫的游戏,实在没有打大仗过瘾。”

  “我也憋足了劲,想跟****大打一场!”

  “不行呀!”司仲马上纠正自己的说法,“这种情绪不对!我们当指挥员的切不可忘记上级交给我们的重要任务。这点老本是党的命根子,不能随便拿去拼光了。我们只能当配角,为支援人民解放军的正面战场作战而奋力拼搏。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也是在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东方文秀一踏进贫民诊所,那身使她壮而不胖的粗蓝布短装,把山里妹子的青春活力表现得淋漓尽致,天然粉红的脸颊、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对陌生人表露出的那种大方而又腼腆羞涩的仪态,叫鄂为民一见就喜欢上了,放下听诊器摘下口罩亲切地问:“小妹妹,你来看病吗?”

  “不是的。”

  “做什么呢?”

  “鄂先生,我想问问你们要不要做杂活的?”说完低下头,左手拉过独辫摆弄着,不时望着鄂为民期待着答复。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

  “十七,叫东方文秀。”

  “文秀,为什么要出来找活?”

  “家里那点地交了租,人多不够吃。”

  “啊!你还未成年就知道为家里分忧了,真是个好孩子,能干些什么活?”

  “煮饭、洗衣、扫地、水,家务活啥者卩能干。”

  “一个人来的吗,家里大人舍得你走?”

  “和我哥一起来的。”东方文秀指着在和钟赤贫说话的东方斌说,“我哥是来请钟老先生当当归园顾问的。”

  鄂为民看了东方斌一眼后问:“你哥知道你想来这里找活干?”

  “不晓得,我看这里干净、利索,突然想起的。您要不要?”

  “听你讲话很文雅,读过书吗?”

  “读过五年国民小学。”

  鄂为民递过钢笔和纸说把你的名字写上。”

  “这是啥笔呀?我没用过。”

  “这是钢笔,这么写一,”鄂为民把着手教她握笔说,“用贯了比毛笔方便。”

  东方文秀认真地写完自己的名字后,双手递上给鄂为民。

  “写得好嘛!”鄂为民看后十分惊奇地说,“快去问你哥,同不同意你出来干活?”

  “您要我了?”

  “要了,但得你哥同意,我们签合同。”

  东方文秀转身去给东方斌悄声说了几句,见哥连连点头就回来说:“鄂先生,我哥同意了。”

  鄂为民笑着说??“文秀,你坐着等会儿。”然后拿起笔复写了《用工合同》,送过去给钟老先生看,钟在上面签了字后递给东方斌说:“你也在担保人后面签上字。”

  东方斌签完字将合同交给鄂为民说?“我妹子这下落到福窝里了!二位先生请受我一拜!”

  鄂为民拉住要下跪的东方斌说?“不要这样,你妹做工,我们用工,是平等关系。”

  “对,对,对!”钟赤贫也笑着说,“我们是平等的关系。至于顾问之事,请你转告符老板,万同生药师育当归在这一带是数一数二的,有他去作后期指导我也放心。”

  鄂为民没兴趣管他们说什么,只管拿着合同过来叫东方文秀仔细看,东方文秀看了几遍拿过钢笔非常高兴地签了字。

  “你每天的工作?一,打扫门面上的清洁卫生二,给医疗器械消毒;三,给钟老先生洗洗衣服。”鄂为民说,“除了吃住,每月发你一个大洋工资。合同上都写好了的,你记住了吗?”

  “就这点事?”

  “对!这些事做好也不容易。”鄂为民说,“尤其是消毒工作,要求很高的。具体怎么做,我慢慢教你,好吗?”

  “好!我不要工钱,好好跟你学本事。”东方文秀脸上绽开了花,“鄂先生现在就教吧!”

  “不忙,吃了午饭后我先带你去后边住院部,熟悉完情况后再开始。”钟赤贫和东方斌见她俩说得热闹也凑过来,东方文秀十分高兴地说?“哥,你放心地去办你的事吧!”

  “好!”东方斌笑着说,“我放心,过两天我再来看你。”说完向钟、鄂鞠躬后高兴地走了。

  ……司仲在当归生产基地,看完了当归的良好长势后,一个人来至U二大队看大家的军政训练情况。与一个小个子队员对刺后,召开了一个小组座谈会,听听大家对军政训练的认识和意见,一切都很满意。向大队长麻奔义交代完工作后就离开了。

  “总的情况不错。继良,你就留在这里当支队训练大队长。”司仲对送他出来的李继良说,“今后,小队长以上的干部和预备干部都要在训练大队来轮、提高。训练大队就是一个小抗大,要出干部。”

  “一号,你说过这批训完让我回吐祥。”李继良说,“我不能忘了汪参谋长交给我的任务!”

  “继良,你不是说陈易德的政治素质和军事技术都很好吗?”

  “是的,他和麻大队长都是难得的军事人才!”

  “调他当支队直属队长,负责机关警卫、传达命令、后勤服务等等事务如何?”

  “你的警卫工作谁负责?”

  “你这段时间走了,我不是好好的吗?”司仲笑着说,“你放心,我走南闯北几十年了没事的。倒是你那一摊子任务不轻哟!根据目前的形势看,我们这里将会有大的行动,扩大队伍,训练干部的工作就十分重要了。

  支队和三个大队都没政委,我和古林森同志不能老兼支队和大队政委,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样对工作很不利……继良,你说我怎能老把你留在我身边?”

  “这?”

  “当然,不是让你一个人唱独角戏,给你配个老政工来当政委,还配两个军事、一个政工教员……啊!继良一,”司仲忽又想起,“还提醒你一件事,对学员严格要求是对的,但严格不等于严厉。大家都是来为人民打天下的同志,在这里,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要把道理讲透、方法讲清楚,要留有充分的余地让别人去思考、去实践。这个过程,有的人不需要很长时间,有的人却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走完。当教员的遇到这种情况,不是大叫大嚷,甚至骂人侮辱人格,而是耐心细致地帮他找原因,克服困难缩短这一过程。”

  “一号,我一定改正急躁毛病。”

  “这就好。”司仲猛然发现他俩已走出林子了,忙说,“继良,你赶快回去准备,后天古政委就要把太阳河那边的骨干带过来了,来了就开训。经费找东方斌,器材、场地找奔义,你先把架子搭起来,教练过几天就来了。”

  “这么快呀?”

  “是形势逼人嘛,干部会上我讲的你没听懂?

  “懂是懂了,没想到这么快!”李继良突然感到肩上沉重,说道,“三哥,你走好,我回去了。”

  司仲看到李继良没人森林,才转身朝板桥街上走。路两边各色各样的野花在风中舞动,在阳光下放着五颜六色的光彩。他边走边看着近处的花草,听着远处的林涛,呼吸着空中飘来的淡淡清香……抬头望见前面一群衣衫褴褛的行人,他驻足仰天长叹:“敢问苍天,你何时把这美丽的山还给人民,让大家都过上自由、幸福的日子?”

  快要进板桥街口,东方斌迎面走来,看了好久才认出化了装的司仲。半天才问:“符老板,你没在当归园等我?”

  “你的事办完了吗?”司仲站住问。

  东方斌把请顾问和东方文秀去贫民医院做工的事详细作了汇报,司仲很满意地说:“你赶快回去帮助继良一起筹建训练大队,我也马上回吐祥。”

  “不进去吃了午饭再走?”东方斌问。

  司仲看了看表说现在才十一点,白等一个小时划不来,半路上饿了再说。”说完转头走了。一路上,他发现到处都有****走来走去的。在太和茶馆一打听,才知这里昨天开来了一个团。

  半下午,司仲回到吐祥,田向东来汇报说:“经查实,蒋在先确系浙江人,就是你的老朋友。”

  “你对他讲了我吗?”

  “没有。你没交代我不敢乱讲啰!”田向东说,“三六六团和三六九团调过来了。”

  “孙元良那鼻子是不是闻到了点什么,为什么把这两个团调到这里来?”

  “我悄悄问过蒋司令是不是他的亲信?他十分生气地说:什么亲信?我的部队早给弄到前线卖命去了,莉、震说元良这两个团在开县剿匪有经验,调给我指挥。什么经验?明明是他两叔侄派来监视我的嘛!这叫虎落平阳一嗨!老子不怕他。哪天把我惹毛了我厚起脸皮去找委员长评理去!”

  “你摸清他失意的原因没有,

  “没有。你们是好朋友,恐怕好说些?”

  “我现在是个商人,你们是军政关系,随便一些,有机会弄清楚对我有用。”

  “好的。我已把童少成与他的军需官的关系接上,蒋当面对军需官交代:物资采购方面多照顾童老板。”

  “向东,这项工作暂时做到这个火候。以后根据形势的发展再决定进退,一定要注意保密,决不能露出破绽引来麻烦。”

  田向东听出暗号,说一号,我先走了。”司仲点头,田向东从臣卜室暗道走了。

  司仲开门,吐祥交通站站长带进两个人来,坐定后指着穿青洋布长衫、蓄着小分头的青年对司仲说:“一号,这位是华蓥山下来的刘川同志。”又指着另一个光头学生说:“这位是临委派来的武时坚同志。”

  “好,欢迎欢迎!”司仲与两人握手后,高兴地说,“我们这里正缺政工干部,上次地工委开会时已介绍了你俩的基本情况,支队党委决定刘川同志任一大队政委,武时坚同志任二大队政委。”

  “你们谈,我办其他事去了。”站长退出。

  刘川和武时坚各人拿出川东临委的介绍信交给司仲,刘川说参谋长,我俩来之前肖司令详细介绍了支队情况,我想马上去大队。”

  武时坚说临委对支队打下荡草的行动非常满意,特派我来接受锻炼。”

  “那是小试锋芒,敌人小题大做别有用心。”司仲笑着说,“不值一提。”

  刘川:“我当中队长参加过虎南、华蓥山保卫战,但都失利了,没你们打得那么痛快。”

  武时坚:“我是搞学运的,我从小学到读重大,都没离开过沙坪坝。这次派我到七曜山来工作给了我一个锻炼自己的好机会,我一定手根七曜山。”

  司仲:“我们不是正规的人民解放军,是党领导的工农游击队。各种条件都很差,时坚同志你要有个思想准备。今天你们好好休息,0月早交通站的同志就送你们下部队。”

  送走刘川和武时坚后,司仲坐下来仔细地盘算两个大队的武器配备情况:“一、二大队各有百多号人,一大队长短枪、弹配齐,二大队还有一半人没有枪、弹,只有大刀和明晃晃的牛角叉。两个大队没有一挺机枪,手榴弹除一大队每人配了四颗,二大队平均每人不到两颗!要装备自己只有两个办法,一是买,二是夺。买一老家的房子没人敢买,原来的钱装备一大队已花光。只有找老丈人要!”司仲想:“只有自己硬着头皮去成都向二老陈述秋韵被捕的事和家里发生的重大变化,才能求得二老的原谅和支持。”

  “这夺嘛,”司仲深知,“自打荡草后,敌人除了加强对吐祥的防范,其他各乡镇也增兵防守了。要倾力去打乡镇公所收效甚微不说,过早地暴露自己的实力,对将来的作战不利,从长远考虑得不偿失!”至此,他把一切希望寄托在成都之行上了,焦急地等着肖司令关于自己去成都筹款的请示的批示。

  “咚!咚咚!”又有人来敲门了。

  童少成进来说一号,情况不妙:交通员刚来报告说,没有找到肖司令员。地工委书记余子闻叛变后,工委委员、各地下县委负责人和不少同志遭到特务逮捕,所有的交通站都隐蔽起来了,地方党组织已经瘫痪。”

  “这么快?”被这突然袭来的狂风暴雨打在身上的司仲,又一次感到自己陷人了四面无援、到处灰蒙蒙的孤岛!他想呐喊,又怕惊扰别人他想倾诉,又无知音他极目远望,前途朦胧……

  童少成从未见过一向豁达的一号,有过如此复杂的表情,深知又是一阵风云突变,不知革命队伍将向何处行?

  司仲看了童少成那一脸无奈的表情,一阵心酸。

  窗外,旭日东升!

  司仲转身微笑着对童少成说:“少成你来看:太阳照样升起来了!你赶快去告诉向东:我走后由他代理特支书记和支队党委书记,立即通知地方和支队党组织都暂停活动。一大队回到太阳河煤厂做工,二大队回到厚朴和当归园干活,仍按原建制派工,隐蔽而不分散。所有武器、弹药由大队长亲自收藏,不得暴露,等我回来或接上级指示再行活动。”

  “是!”童少成也露出了笑容,立刻开门出去传达指示。

  司仲洗完脸,一身富商打扮下楼坐上滑竿朝云卩日县城去了。

  ……按照规定时间来码头接人的胡麻子,一眼就看见了从小打鱼船渡江过来的司仲,走上前去说:“符老板,请上轮船。”

  “船上住宿?”

  “是的。这是扈三老板发往重庆的药材包船。在那上面住一夜,比街上清静,明早七点开往双江装完货就直航重庆。”

  上船进了客房,司仲问:“你以什么身份与他们接触?

  “你是货主,我是交货人。”胡麻子拿出合同说,“你看嘛,合同规定货到临江门码头交讫后付款。”

  司仲看完合同将它放进手提皮包,悄声问:“开县情况如何?”

  胡麻子沉痛地说我俩在双江分手后,我连夜赶回支队将在万县看到的情况向支队领导作了通报,并按你的指示调整了支队兵力部署。同时派快脚杨九妹去通知余常同志转移,没想到就在她出发去县城的那个早上,余常、史镇就被特务抓走了,张北可、吉月、东方叔也在那个上午一齐被捕送往重庆。”

  “前两个可以说是与余子闻的叛变有关。”司仲沉思说,“后三个一定是被内奸出卖!你们查了没有?”

  “查了,初步认定是交通员敬安。”

  “他怎么知道那么多人?”

  “他与张北可、东方叔在一个党小组,与吉月有联络关系。”

  司仲沉痛地说吉月是民主人士,早就不应该划在党内联络系统之内,这是我在任时就该引起重视的问题,调离时忘了纠正,害了人家,给党的工作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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