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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得到余常、史镇被捕的消息,我立即以县工委委员的身份通知各区委马上停止活动,并斩断支队与地方各级党组织的联系。”胡麻子诚恳地说,“参谋长,你都走了快一年了,我们的失误怎好让你来承担呢?好在吉乡长被捕以后,挺过了多次严刑拷打,也没有吐露一点他所知道的我党的秘密。”

  胡麻子没等司仲插嘴,接着说我去向肖卫同志转达你对余子闻叛变后,关于纵队和地方党的工作的意见,他听完后说:我同意参谋长的意见和你们支队的调整方案,你马上带着孟春春去重庆完成营救被囚禁在渣滓洞的同志们的摸底任务!同时,还交给了我一个关系,帮助我们的工作。”

  “怎么样,可以实施武装营救吗?”

  “渣滓洞,是原中美合作所集中营中的一个监狱,三方靠山,数十丈悬崖下是一面陡峭的斜坡,坡下连接装着电网的监狱用厚石砌成的高墙。斜坡上的草木,被清除得干干净净,空旷的地面撒满石灰,根草不生。没有强大的火力掩护,从后面是无法脱身的。”胡麻子说,“前面深谷只有一条羊肠小路通向磁器口。据春春舅说,他们送菜只能到第一个两边修着碉堡的大门前,后面隐隐约约不知有多少岗。里面进不去,兵力布置、地形地物一时无法弄清楚。没有里应夕卜合,很难实现单独打进去营救。”

  胡麻子停了一下说:“即使小分队强攻进去打开监牢,所有人员也只能从前面沟里冲出,到磁器口上船抄水路而下一可是,以整个集中营为中心,从杨公桥至双碑一带由两个团的****组成的多层弧形防线也无法突破。只有在解放军大部队进攻重庆,对敌人造成毁灭形势,乘势以多股小分队强攻,才有把握实施营救。”

  司仲沉思不语。

  胡麻子继续汇报为了更慎重地拟订营救计划,我又去找肖卫同志给我的一个关系,对方告诉我:下川东地工委书记余子闻和姜诸君等人的被捕,是由于重庆市委书记刘国定、副书记冉益智被捕叛变交代出了余子闻,余子闻被捕后叛变交代了姜诸君、地工委委员和几个县委的负责人。”“啊,又是上层出了问题!”司仲痛心疾首。

  “接头人又说:好在余子闻没有直接插手川纵工作。告诉肖卫同志,赶快作出隐蔽决定,千万要保住川纵不受损失!”胡麻子说,“他命令我立刻取消营救行动,天黑离开重庆,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川纵向肖卫传达他的指示。我向肖传达完后,肖又给了我这个任务。”

  “……综合各方面的情况认定:敌人将会对我川纵发动一场更大的、更深人的围剿行动,重点在七曜山!鉴于蒋在先初到吐祥,得摸摸情况再行动手,我就乘隙去成都筹集经费,购置武器、装备,作长期御敌准备,否则难以渡过难关。”司仲说,“没想到肖卫同志又派你来了,你那一摊怎么办?这么紧急的情况支队司令员怎么能离开部队,忘了龚疤子牺牲的教?”

  “三哥,你走后汪丁竹和梁汝财都很争气。”胡麻子说,“肖司令员多次对我说,要给丁竹压担子,他对支队的工作建议多次被党委会采纳,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我准备这次回去后,向纵队建议他任支队副司令员、梁汝财任参谋长。”

  “你们三个大队长都得另外任命了?”

  “调杨九妹任一大队长、李海生任二大队长,寄生大队长还一时想不出合适的人来!”

  “杨九妹可以任大队长,李海生的组织能力还需培养。”司仲说,“建议先任副大队长,由汝财兼任大队长。寄生大队大队长的人选可得慎重,

  地方党组织没有恢复活动前可以不忙考虑,注意观察。史光还是担任保校校长吗?”

  “是的。”

  “组织上可以帮助他竞选乡长,选上后可以让他担任寄生大队长。”

  “你不说,我真没想起他。”胡麻子高兴地说,“他是个好教书匠,在当地有很高的名望,隐蔽得很好,谁能知道那个老实胆小的教书先生是我党的地下区委书记呢?”

  ……司仲和胡麻子下船交完货后,在码头上没有感觉到什么紧张气氛,在货主的帮助下搭乘一辆货车去了成者。

  司仲和胡麻子下车时天刚大亮,两人找了个澡堂痛快地泡了个澡。

  来到沈荣成家大门对面,胡麻子说:“三哥,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探探情况。”

  “做好战斗准备!”司仲说,“不管什么情况也不能让敌人抓去,拼死也不要坐牢!”

  “是!”胡麻子双手往腰间一摸,打开二十响双枪保险,左手又伸向后摸了摸挂在腰带上的四个弹夹和三颗弹簧袖珍手榴3单,然后提了提衣领,

  收拾完了大步过街从门进去了。

  五六分钟后,胡麻子出来发出平安无事信号,司仲关了二十响双枪保险,迅速过街随胡麻子进了老丈人家。

  自从司仲夫妻俩带着沈抗生回吴家沟,翁婿间十多年没有见面了。

  沈荣成和丁桂兰一见昔日大义凛然的抗日英雄仍然是一位风度翩翩、充满激情的热血青年,高兴得合不拢嘴。

  “二姐夫,胡大哥!”被从铺子里喊回来的丁肖高兴地拉着司仲和胡麻子的手,看着司仲说姑爷、姑妈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丁肖,有你二姐的消息吗?”司仲悄声问。

  “二老早就知道了二姐的事!”丁肖松了手转眼对着一直看着他俩,潸潸泪下的姑父、姑妈微笑着说:“二老今天不该难过,二姐夫回来了应该高兴是不是,

  “是!”沈荣成抹了泪说,“肖儿,赶快去置办一桌你姐夫和胡大哥都爱吃的酒菜,等抗儿和栋梁放学回来我们就开饭!”

  “我和丁肖一起去!”胡麻子得到司仲点头后,同丁肖一起上街去了。三人坐定后,司仲开始看起沈秋韵从渣滓洞监狱里托人带出的信:

  爸爸、妈妈:

  你们好!

  我一切均好。他们逼我说出司仲的活动并发表声明同老三离婚,就放我出狱。我们夫妻恩爱,也犯法吗?他所从事的事业,也是我毕生的追求,我决不出卖高贵的灵魂去换取“自由”!

  刚从万县进来的一位难友,说他的身体很好,事业兴旺。盼二老!全力支持他的事业,如此,女儿就别无牵挂了。

  抗儿在你们身边,我很放心。希教以艰苦奋斗,不做膏粱,

  自立成人。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女儿所做的一切,是在为国为民尽忠,深信二老会引以为荣!

  恭祝健康长寿!

  韵州·七年二月六日

  “爸,妈,就这一封信?”司仲看完问。

  “就这一封。”丁桂兰揩着泪说,“后来有个女难友出狱专程来带了个口信,说她身体很好,叫我们不要担心。”

  “我们买通关系给她回了一封信,表明我们坚决支持她的决定!”沈荣成说,“她的难友告诉我们,她收到那封信后气色比以前更好了。”

  “我的女儿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丁桂兰骄傲地说,“她把名节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听那难友说,她受过数次重刑,都怒斥审判官说:我一不离婚,二无过悔,?为了民主、自由的新中国,愿把牢底坐穿!”

  “离了婚,真能出狱的话,就该离!”司仲喃喃自语。

  “你相信那个骗人的鬼话?”沈荣成十分愤慨,“如今的政府,哪句话不是在放屁!”

  “爸!”沈抗生放学回来一头扎进司仲怀里。

  “干舅!”梁栋梁也跑过来拉着司仲的手,司仲搂着两个孩子亲着。

  胡麻子和丁肖也回来了,沈抗生和梁栋梁又扑到胡麻子怀里同声叫着:“胡叔好!”

  “好!”胡麻子亲着两个孩子问,“想不想胡叔?”

  “想!”沈抗生答完回到爸的怀里,梁栋梁把胡麻子拉在一边问:“干外婆、舅妈和爸、妈者卩好吗?”

  “都好!都好!他们都尔好好读书,不要想他们。”

  “我就是想他们,想和你们一起回去。”梁栋梁附耳胡麻子。

  “这里不好,外公夕卜婆不喜欢你?”胡麻子把梁栋梁撵出客厅小声问。

  “外公夕卜婆对我比爸妈还好,”梁栋梁说,“我就是想他们……”

  胡麻子听了几乎流出了眼泪,背过身去问:“栋梁,你可要想好啊,回去到哪里读书,你爸妈没钱供你读书啊?”

  梁栋梁沉默了。

  客厅里,沈抗生问:“爸,奶奶好吗?”

  “好!”司仲说,“她说叫你好好读书,等毕业了回去看她。”

  “您怎么不同妈妈一起回来?我好想她哟!”沈抗生眼里闪着泪花。

  沈荣成和丁桂兰把头转向一边,只听司仲对儿子说:“妈妈很想来,没放假校长怎么能擅离职守呢?”

  “看看,今天多热闹!”丁肖进来说,“姑爷、姑妈,饭准备好了。”

  沈荣成借势打破僵局,站起来对沈抗生说:“请爸和胡叔吃饭吧?两爷子的私房话留在晚上说好吗?”

  “好,爸,吃饭去。”沈抗生拉着司仲出了客厅。

  大家非常高兴地吃了顿团圆饭,两个孩子吃完上学去了。

  沈荣成漱完口,急着对司仲说老三,这一年多,我派丁肖去了三次吴家沟。团方四邻的人都向他讲了你们家的遭遇,都知道你们一家老小为打倒老蒋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现在已经倾家荡产,经济上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我也质全力支持!”

  “是呀!”丁桂兰接话,“梨华那份我们已经给她了,剩下的家业就是你们一家三口的了。”

  “这——,”司仲十分歉意地说,“我对不起你们沈家!秋韵为我一”

  “这个你不必说了。”沈荣成坚毅地说,“秋韵与你心心相印,我们无比的欣慰。她的行为光明磊落,当今有识之士,谁不参加反蒋行列?”

  胡麻子十分感动:“沈伯,连你这个老同盟会员都坚决地站到了反蒋爱国的民主运动一边来了,人民革命的解放战争一定会取得伟大胜利!”他缓了口气说,“这段时间以来,组织上也在多次设法营救沈校长,只是一”

  “胡兄弟,我非常感射你们对秋韵的关怀,听说太平乡的老百姓和全县的知名人士都签了万民禀,声援秋韵为民争取民主自由的行动,要求政府放人。”沈荣成十分激动地说,“我们全家倍感欣慰,也万分感谢全县民众!”

  丁桂兰含着笑意说老三,你爸说的全是我们的心里话。这是五万大洋的银票,拿去办你们想办的事吧,来成都一趟很不容易。”

  “可以取现,”沈荣成说,“全省通用。”

  “这一”司仲实在伸不出手。

  “拿着吧,”丁桂兰送过来交给司仲笑着说,“对你和秋韵的事业,我们没有别的帮助,只能尽此之力,如果不够尽管说话。”

  司仲接过银票,还想说点感激的话,被沈荣成打断说:“说说孩子们吧!”

  丁桂兰笑着说:“栋梁是个很乖的孩子,从未与抗生红过脸,学习成绩也很好。”

  “全班第二名吧?”沈荣成笑着说,“抗儿第一名。”

  丁桂兰继续说我多次发现栋梁在夜里哭泣,我问他是不是这里不好或是抗儿欺负你,他说都不是,就是想干夕卜婆和爸妈。上次丁肖去吴家沟,他硬要跟着回去。我答应他等表舅找到他爸妈后放假了再送他回去或叫他爸妈来接。他很听话,自那以后就没再哭了。”

  司仲忧郁地说:“人家那么小,初次出门就走了这么远,怎么不想家?那就尊重他的意愿。”他对胡麻子说:“你回去安排一下怎么接送,到了暑假就让他回去。”

  “他走了,抗儿就打单了。”丁桂兰说,“他俩可是形影不离呀!再说抗儿还常常念叨奶奶呢!”

  “我对抗生讲吧,”司仲微笑着说,“要他学会替别人分忧。”他转身问胡麻子:“汝财和九妹没对你讲过栋梁的事?”

  “讲过多少次。”胡麻子回答,“他们说沈伯和伯母都那么大年纪了,还要为他们操劳实在过意不去。”

  “栋梁和你说的什么悄悄话?”司仲问。

  胡麻子答:“他说这里比他家好百倍,学校也好,可就是想家!”

  “你回去就和汝财、九妹商量,下学期让陈好仁把栋梁送至U南坝中学去读书。”司仲对胡麻子说,“汝财和九妹就可常去看望儿子。”

  “就这么力。”胡麻子赞成说。

  忽然,胡麻子拿出一个信封交给沈荣成说:“沈伯,如果丁肖再来开县,叫他先拿着这个信封,到县城汉丰旅馆去找熊掌柜,说是沈校长的表弟他就会通知我的。”

  沈荣成接过信封,看着上面并没有字,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沉思了一会儿,十分珍重地把信封拿到内室,放进保险柜里后,出来高兴地对胡麻子说:“胡兄弟,谢谢你的信任!”

  丁桂兰看到信封,也马上跟进去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胡麻子说十天前,谭天万来看孩子,对我说:老三来了请您亲自交给他。”司仲惊问:“他知道我要来吗?”

  “我问过。”丁桂兰回忆说,“他笑着说,一定要来。”

  “啊!正是那天我们在万州桥见面以后了?”胡麻子对司仲说。

  司仲打开信,掉出一颗红宝石白金戒子,捡起后抽出信,上面写着:

  老三:速将戒子交板桥贫民医院鄂为民。万托。

  杲杲日出,司仲戴着一顶崭新的青色圆盘博士帽,身着一件阴丹士林洋布长衫,脚穿一双此去成者卩老丈母给他买的黑色鳄鱼牌浅口皮鞋出了春常在旅馆,十分高兴地走在板桥街上,他是去帮谭天万送戒子。

  昨晚,司仲在春常在旅馆签约买下一大片山林。街边的人议论说:“符老板那出手哇一莫说这山旮旯里,就是在恩施也是大家了!”

  司仲听了在心里说我也真的高兴,此举彻底解决了二大队农民队员的栖身隐蔽之地,感谢岳父、岳母的支持!”

  “要看病吗,符老板?”贫民医院的更夫开门一见司仲便问。

  “嗯,”司仲答道,“看西医。”

  “文秀!有人看西医。”更夫放下铺门板高声叫道。

  “啊!是符老板。”东方文秀走出一惊,“您要看西医?”

  “是的。”

  “请后院坐,前面还等着几个人哩!”东方文秀说,“我去给医生通报一声。”说完飞快进了后院。眨眼,又一阵风出来对司仲说:“鄂医生请你进去,只有一个人了,看完就给您看。”

  “西医搬到后院去了?”司仲边跟着东方文秀往后院走边问。

  “是的,看病的人多了,门面上容不下才分开的。”东方文秀微笑说,“天远地远的人者卩来这里看病,经常是还没开门,病家就在后门把鄂医生喊起来了。”

  “听你哥说你在学医了?”

  “在学,白天学中医,晚上学西医。”

  “哈!雄心大志呀,忙得过来吗?”

  “符老板,莫见笑,我是巴不得把他俩的本事一下学到手!白天抓中药,背药性。晚上学洋文,听鄂先生讲课。”

  “学洋文?”

  “啊!是学英语。”东方文秀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总是记不住要说学洋文,总记住鄂先生是留洋的博士,老把英文说成洋文。”

  “没关系,现在不是流行把什么好东西,都在前面加上一个洋字吗?”司仲也笑着说,“把土豆叫洋芋、把细布叫洋布、把火柴叫洋火、把点灯的煤油叫洋油一不胜枚举啊!”

  “是一”东方文秀脸都红透了……

  后院,是砖木结构的青瓦屋面小平房四合院。四边各有五间屋子,前排靠左角间与门面打通,一半做了过道一半做了更夫寝室。后边正屋两边墙上各画着一幅《万金油》和《鹧鸪菜》的广告,左右厢墙上整齐地挂着药品说明书。诊断室在过道右边,一旁是手术室、药房、寝室。除右厢第一间为保管室外,其余十四间皆作了住院病房。从明亮的玻璃窗看进去,

  病房都是木顶白墙,每间宽宽松松的四个床位,土漆红床上,都是一色白枕、白被、白床单。每间顶棚中间吊着一盏乳白色荷叶玻璃罩大煤气灯,

  使病房显得格夕卜朴素而气派。

  “文秀,外面有人要抓药。”更夫进院来喊。

  “符老板,请到诊断室坐。”东方文秀说,“我抓药去了。”

  司仲走到院坝中间的圆形水池边,看池里游来游去的,红的、白的、黑的、花的金鱼,看池中间突起的假山一山是用天然石笋砌的,上面长着一棵葱绿的小石榴树,树上开着几朵绯红的花。再仔细一看,假山间还架有天桥,桥上头的石梯通往云端……“没想到这里边还如此的宽敞?每间病房再摆一张床也不为挤,院里至少可以住下七八十人。”司仲想,“除了地理条件外,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后方医院哩!”

  “符先生,该你看病了!”诊断室里传出了清脆的喊声。

  “来了!”从沉思中走出的司仲,快步进了诊断室。坐下见屋里没有外人,便将戴有红宝石白金戒子的左手伸出去装作要看病。忽然又缩回,

  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忘了西医是不诊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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