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说-T-xt--天.堂

因此我得出结论：布里泰和他的手下已被地球人所诱惑，他们要完全脱离我们的种族，对所有的天顶星人造成了威胁。

所以，每一艘可动用的战舰将加入到超级舰队中，我们要按照古代的遗训采取行动。

——摘自多尔扎的私人日记

“重复，所有军人立即向岗位报到。所有外出都已取消。所有预备役军人均应响应征召，立即与所属部队联络。平民要做好行动准备，等待进一步指示。一旦有最新的消息，我们会立即发布通告。”

丽莎将吉普车驶入总部巨人似的停车场，猛地关掉收音机。她尚未从军方频道上收到任何通知，民用波段则在不断重复着同一段信息。

她快步向总部跑去，在门口亮了一下机要通行证。在简报室里，她听到了一项机密通告。

“在月球及地球接近区域，传感器持续察觉极高的能量扰动。这个迹象是敌军超空间跃迁操作的特征。不过，它的数量级是前所未见的。”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父亲，快步向他跑去。她脑海里显现出最后一次见过的超级舰队的情形，或者说，舰队的一小部分，拱卫着那个月球大小的巢穴——多尔扎的总部。

“情况好像不太好。”海因斯上将正对参谋部的准将说道。

“上将！”

她父亲望向她，与准将交换敬礼后向她走来。他拉着丽莎的手臂，领着她走进一间会议室，房门砰的关上后，他粗暴地问道：“怎么回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父亲，SDF－1将会发生什么事？”

他没有斥责她的无礼，要在以前，他一定大发雷霆。不过他的声音里也没有丝毫同情：“它会被消灭。我们正在讨论，让它将敌军火力从地球和我们的军队身上引开。”

“你不能这么做！”

“对不起，丽莎。”他的声音里毫无歉意，“这是惟一的办法！”

她接受了事实，住总部待的时间长了，她明白父亲已不再是个领导者，他只是个卫道者、一个打杂的差役，为地球真正的统治者服务。

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父亲，我想请你私下帮个忙。请你把我派回太空堡垒。”

“不！绝对不行！”

这次发火的是丽莎，“我应该和我的战友、我的舰长待在一起！”她挥舞手臂，指着忙乱的UEDC基地，“我不能留在这里，留在地底的洞穴里，我的战友们需要我。”

他知道自己将要失去她。过了一会，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真相。我怎会如此愚钝，“超级炮”只不过是个幌子，地球联合防御委员会都是些胆小鬼，他们宁愿将地球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也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将这个念头抛开，尽忠职守的誓言重新占据了他的脑海。“对不起，但是——”这次他的声音里充满真切的痛苦。

“但是你不同意。”

“我不能让你在那里白白牺牲。丽莎，丽莎……你是我的女儿。”

“我是太空堡垒防御军的一名军官！”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我知道。”

“那就把我送回去！”

此时，他愤怒地望着她，“不管是不是你父亲，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胆敢离开，我会立即把你投进禁闭室。”

她控制泪水不从眼里滑落的努力只成功了一半，但她的声音却异常镇定，“是，长官。”

海因斯上将对这场争论的胜利感到深深的绝望。他知道，自己已失去了最后的家庭。

布里泰抬头望着投影屏幕，“什么事，阿卓妮娅？”

她不再装腔作势，“我们没有退路了，布里泰大人。由于我们受到地球人的感染，多尔扎将不遗余力地消灭我们。我会留在这里，面对着超级舰队。能与您一起战斗是我的光荣，阁下！”

他明白她的话里还有另一层含义。凭一已之力，不抱任何幻想，对抗数百万倍于己的强敌。这是每个天顶星人都梦寐以求的战斗，也是天顶星人所追求的永恒。

“谢谢你。”他说道：“愿你赢得每场战斗。”

她屏住呼吸向布里泰表示最高的敬意，“你也一样，布里泰大人！”

她的面孔随着投影光束消失，他转向另一个屏幕，“凯龙？你想怎么佯？”

凯龙一脸沮丧，抚弄着他完美的蓝色长发。“你知道我的回答，我们的机会几乎等于零。既然打不赢，为什么还要抵抗，布里泰大人！”

“如果你不知道为什么，那你就不配作一名天顶星人，凯龙。不过，这正是我意料中的。反正我从来没指望过你。”

在这最后一刻，所有人的本性都暴露无遗。凯龙没有勇气，只有冷酷和野鸾。其间区别只有这种时刻寸会显示出来。

凯龙露出了怯懦的真面目对布里泰尖叫着，吐出恶毒的诅咒，“你将死无葬身之地！”投影光束消失了。

在他的旗舰上，凯龙有气正力地坐在指挥椅上，像一只受伤的蛤蟆。“好吧，我们走。”他扭头对他的副官格雷尔道。

“方位是哪里？”格雷尔小心翼翼地问。

以他现在的心情，凯龙巴不得有人让他发泄怒火。

“除了这里，哪儿都行。”凯龙陷入沉思，愤怒地瞪着双眼。

格雷尔没有回应，凯龙咆哮着骂道：“你聋了吗？”

格雷尔小心地斟琢着字眼，“可是阁下，我们不能逃跑呀。”

凯龙爆发出一阼狂笑，“不能？等着瞧吧！”他发出信号，旗舰的引擎发动起来，所有归他指挥的“博图鲁”战舰也都发动了。

格雷尔舔了舔了嘴唇，希望告诉凯龙自己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凯龙有个嗜好，就是砍掉带来坏消息的人的脑袋。

布里泰对“博图鲁”舰队的离去毫不在意，他考虑的是周围空间的波动。只要发生能量扰动，便预示着超级舰队即将到达。

他曾是多尔扎最得力的助手——他在那场令佐尔身亡的因维德人侵略中救过多尔扎的命。此时，他凝望着大战前夕涌动的宇宙，那令人难以置信的能量扰动已出现在地球人的星系。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多尔扎大人！我们所寻求的，就是在战争的巨浪里浮沉，从最高到最低。请你好好记住我，因布里泰最后的战斗！

马拉松会议仍在进行，听证室里每个人都疲惫不堪。电脑设备和分析仪器已经装好，情报官员和战况评估组的参谋也准备就绪。

“多尔扎会认为你们不堪一击。”艾克西多正说道，在这最令人疲惫的一刻，他仍然保持着旺盛的精力。“他会把舰队分开，从各个方向攻击我们，封锁我们的每一条退路。这就是你们惟一的机会。”

“情况我们已经大致了解，请说说细节吧。”格罗弗道。

艾克西多转身面对一块发光的投影屏幕，他已利用SDF－1的主电脑标出了战场示意图。

“他们的旗舰会在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多尔扎的移动基地将会出现在这里。这是我最好的推测。

“如果你们能毁掉这几艘旗舰，这支超级舰队将陷入混乱。”

“战术就这么简单？”一人喃喃自语。

“不，这不是简单的军事策略，这是孤注一掷。敌军拥有压倒性的数量，长驱直入，我们的战术只能维持很短时间。”艾克西多反驳道，“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这支舰队还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

麦斯卓夫上校双手洗脸一样搓着面庞，“那么，简而言之，直取蛇头，砸烂它！”

艾克西多点点头。他从战术屏幕旁离开，朝格罗弗站的地方走去。

“只要他们的攻击部队陷入混乱，我们惟一的生存机会就是联合两军的力量，太空堡垒和我们的舰队。我们已经知道你们的北半球有一支粗糙的、以洛波特技术制造的巨型大炮，但它最多只能造成轻微的损害。”

格罗弗站起身。“很高兴我们现在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他紧紧握住艾克西多的手。

“是的，我也很高兴。”艾克西多转身看着明美。她正望着他们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你的歌声，我们不可能联合在一起。”

林凯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双目紧闭，下巴顶在胸口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但明美仿佛还在梦中，“谁，我？真的吗？”

艾克西多缓缓点了点头，“我承认自己并不了解地球人，但我现在意识到你的歌声非常重要。它触动了我们天顶星人的情感，以前我们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感情。在战斗中，这种感情可以爆发出伟大的力量。”

他似乎有点睑红，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他们惊讶了。连林凯也大受震动。

“你……你能为我们演唱一曲吗？”艾克西多吞吞吐吐地问道，满睑通红。“这样，我们也许对胜利还存有一丝希望。可以吗？明美小姐。”

“当然可以。”

她站起来，挺立在这个决定着世界的生与死，数十亿人的生存或是毁灭的房间里。她吸了口气，如钻石般清澈明亮的声音纵声歌唱。

她唱起了《可曾记得爱》，这是她第一张专辑里的歌曲，也是她最喜爱的。它的歌词很简单，既没有描述军队，也没有描述战争。它说的只是两个爱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艾克西多和三名前间谍仿佛被催眠一般。林凯闭上双眼，一脸冷漠。格罗弗、麦克斯、米莉娅和其他听众却都陶醉在歌声中。

起初，瑞克也被打动了。虽然失去了她，但在他眼里，她的魅力丝毫未减，尤其是现住。

但之后，他听到了另一种声音，甚至隔了几层船舱他仍然可以分辨出来。

机舱甲板内，升降台正在运作，将变形战机送上飞行甲板，准备弹射升空，这是最后一战了。

天顶星人已经准确抵达目标。这一次，天空里出现的不是白炽的宇宙涡流，而是一个绿色云团状的物体，越来越清晰，可以看到云团里的每个微粒都是一艘战舰。

另一个云团在附近出现了，跟着又是一个。接着是一次两个、三个，繁星很快失去了颜色。好像一把散沙突然化作凶恶的战舰。更多云团出现了，它们聚集在一起，排成整齐的队列，密密麻麻，难以尽数。

“传感器无法估算。”维妮莎汗流浃背，在镜片后面眨着眼睛，“数量太多了……”

“我得走了。”海因斯上将生硬地对女儿道，“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

PA广播突然响起，“传感器记录到超空间展开。估计敌军的数量是一百三十万——更正，是两百一十万——等等！等等！更多敌舰正从超空间跃出！”

一个稍微镇定些的声音切入广播系统，“准备作战。重复，准备作战。”警报声随即响起，这一次，没有人会误认为是演习。

海因斯上将咽下一口唾沫，脸色苍白。

地球已被敌军舰队重重包围。它们遮蔽了阳光，占据了攻击位置，准备开始最后的决战。

克劳蒂娅的面孔出现在听证室里电影屏幕般大小的显示屏上。“格罗弗脱长，三号监视器显示敌军的位置在西半球”

影像出现了。可怕的战舰仍然如潮水般从太空的虚无中涌入地球轨道。舰队一字排开，如同漂浮的云团，将地球完全覆盖。那一簇簇的战舰群像大块大块的绿色斑点，映入众人眼帘。

“嗯，恐怕就是它了。”艾克西多说道。

从屏幕上看上去，地球就如一位麻风病人，混身布满了天顶星人绿色的斑点。

明美几乎不敢望向屏幕，歌声也中止了。

麦克斯和米莉娅握住对方的手。他心存感谢，至少，他已获准在这最后的时刻与米莉娅待在一起。

甚至连林凯也被震慑住了。

唯一保持平静的是瑞克?亨特。他看着超级舰队铺天盖地在太空中延展身躯，既然已经无路可逃，好，那就战斗吧。

布里泰盯着舰桥上的显示屏，满怀敬畏。这是有史以来战争中最大的一次超空间跃迁，非常精确，有条不紊。迄今为止，多尔扎的指挥堪称完美。布里泰磐石般的下巴绷紧了。第一步棋和最后的残局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阿拉斯加基地上方的夜空一片通明，这是进入轨道的战舰光洁的腹部反射出的阳光。每次都有数百颗星星被遮蔽，在夜空中失去踪迹。丽莎正望着屏幕，听到父亲发出呻吟。她转过身，从表情上可以看出，他终于意识到有关外星人军力的报告是正确的。但已经太迟了。五百万艘战舰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