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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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大曼茶罗（印度教和佛教所用到的帮助禅定的象征宇宙的几何图形）转动起来，分开的两半认识到他们原本是一个整体。

　　——明涛，《史前变化：战机外的旅程》

船舱内不断重复着各项战斗指令，经过漫长的等待，骷髅中队终于收到了集合的命令。

“好，终于到我们了。”麦克斯望着甲板说道，接着抬头凝视着他的妻子。他真的感到不知所措。按照传统，他应该保护妻子免受伤害，但米莉娅是飞船上最优秀的飞行员之一，而且，这里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

更何况，她决不会同意让他独自面对危险。

“是的，麦克斯。”她望着他说道。

瑞克惊讶地看着他们，在这么短时间里，两个人的笑容居然已经变得一模一样，缓缓的、同时，向对方绽放。瑞克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嫉妒。

麦克斯搂着妻子的纤腰，向瑞克挥了挥手，“天上见，上尉。”

“没问题。”瑞克挤出一丝微笑，也向他们挥动手臂，看着他们离去。

众人先后离开听证室。格罗弗、艾克西多和几个高级长官已经离去。负责记录会面过程的技术军士正迅速收拾没备，准备向战斗岗位报到。

听证室里只剩下林凯和明美犹豫未决，他们无处可去。瑞克抬头望着他们，考虑着外面的局势。数百万艘战舰正在集结，这场战争规模之大，甚至连天顶星人也从未见过。

这意味着，小小一名战机中队长的生还前景非常黯淡。瑞克立刻作出决定，快步向明美走去。

她正站在主席台上，瑞克在台阶下面几步之外停下脚步，“明美！”

她奇怪地望着他，“怎么了，瑞克？”

他看不穿她的想法，也不知道那双宝石般的蓝眼睛背后藏着什么，林凯站在她身边一脸愤怒，冷冷地盯着他。

林凯不再是他的拦路石。

瑞克斟酌着字跟，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所想，甚至不知怎样开始。他最后说道：“你知道，我不擅长这类事情。”

是的，她很清楚。在他们一起被困在货舱的日子里，他就是这样，尤其是最近这段时期，他总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但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他鼓起勇气说道，“我想说……我爱你。”

她双手掩在嘴上，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她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不得不告诉你。”他苦甜掺半地笑了笑。“保重。”然后，他转身高去。他已经迟到了，诺大的甲板上只听到他的脚步声在回荡。

明美整个人呆住了，直到他离开舱室，走出了视线之外，她才恢复动弹。她跑下台阶，向他追去。

林凯立即跟在她后面，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扯了回来，“不要拦着他！”

林凯毫不在乎这些战争狂人，他早巳深深爱上了明美，他不能让他们将她夺去。

她无望地挣扎着，想挣脱手臂，黑色长发左右摆动，“放手！我必须告诉他！林凯，不放手的话我会恨你一辈子！”

钳子似的手指松开了。他可以有上百种方法将她留在原地，但是没一种能够夺去她对瑞克的感觉，或者阻止她再见那个飞行员而又不让地憎恨自己。

如钢铁般的紧握变得松软，她从他手中滑脱。明美甩了甩手臂，追着瑞克跑去。

林凯孤独地站在空无人的听证室里，听着外面不断重复的警报声。

战斗，死亡，遗忘——这是经常遇到的事情，难道那些战争中的爱人还不明白吗？失去那个对你来说意味着一切的人，那才是无法克服的恐惧，不管有多大的勇气，它依旧是个无法逾越的深渊。

在机舱和战机预备室甲，爱情和悲伤都被抛诸脑后。战士的脑海里只有两件事：杀敌，或是被杀。他们以某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清除了一切杂念。

“装上所有弹药，”PA广播系统里传出指挥官的命令。各式各样导弹挂满机翼下的支架。

战机已经就绪，如同一个个负上沉重包袱的巨人：激光炮、导弹、链式机炮，还有装上破甲弹的高速炮塔均已作好发射准备。

SDF－1的炮塔转动起来，男女军人纷纷进入塔内岗位，每个人都紧张得大汗淋漓。瞄准器已经校正，扳机也擦得锃亮。

最庞大的战士是SDF－1自身，它也作好了准备，船身众多的炮口已除去覆盖物。两艘航空母舰是飞船的两只臂膀，代达罗斯号和普罗米修斯号将承担战斗中最危险的工作——出击和援救。

在机舱甲板上，骷髅中队正在检测战机。他们是第一批装备新型铁甲金刚的中队。瑞克到达时，麦克斯正忙得不可开交，他冲妻子飞快地笑了笑，米莉娅向他回搬一个飞吻。没人在旁边时，他们常常这样做，对她来说，亲吻仍然是件神奇的事，做爱更加让她心旌摇荡，喜悦之情无法言表。麦克斯的情景跟她一模一样。

她回过身，对她的变形战机作最后一次检测。战斗是她熟稔之极的事。麦克斯忙着剩余的工作，忍受着要和她分开的痛苦只恨自己不能多陪她一会。

注意力不集中，往往会造成飞行员送掉性命。

格罗弗和艾克西多一起到达舰桥，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

“黄金三人组”和克劳蒂娅立即向他报告战斗准备情况。

格罗弗领着艾克西多走到球形的前舷观察窗，沉思着，有谁会想到我们居然会携手作战？

答案是格罗弗——只有格罗弗。自从他听到有天顶星士兵背叛的那一刻，他就一直梦想着这一天的来临。

在UEDC的阿拉斯加总部上面，战机呼啸着升空执行警戒任务。这些战机外形上近似变形战机。但缺少“洛波特技术”的支持，它们不能够变形。这些勇敢的表演只不过是做做样子，每个人都知道，地球惟一的希望就是太空堡垒。

海因斯上将和几名高级军官站在平台上，俯瞰巨大的战况控制室。广播系统传出的“超巨炮”发射读数在房间内回荡，敌人的舰队仍然从超空间里如潮水般涌出。从屏幕上合成的图像里可以看出，人类的末日可能就在今天到临。

“这次发射将是个错误。”一名战场分析官坦白说，“对付这么大的军队，我们不可能有任何胜算。即使超巨炮装上了反射卫星也无济于事。”他缓缓摇头，“不可能，长官。”

海因斯如往常一样，掩饰着自己的恐慌。他朝下面一名通讯军官叫道，“上尉！我们和外星人联系上没有？”

海因斯一直在想着他的上级为何急着要和外星人进行联络。地球的统治者已经意识到面临的严峻事实，什么豪言壮语、强硬姿态早已烟消云散，UEDC的领导者迫切希望与外星人谈判，把自己变成接受外星人统治的傀儡歧府。

可惜的是，天顶星人今天不打算妥协，决战将是惟一的议程。

“我们正在努力，上将，但至今一直没有回音。”一名通讯官员向他喊道。

海因斯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他被人出卖了，他的女儿和格罗弗一直都是对的，他们看到了事情的本质。官阶带来的声望和荣誉到头来只是一场空，他的军队生涯本来可以正大光明，现在却成了懦夫和贪婪手中的工具。

“我们没有选择，只能决一死战。”海因斯说道。

这一句豪言壮语大可以载入史册，但是，如果地球的历史在今天终止，史册又将何存？

战斗的惟一原刚就是敌人没有给他们任何选择——他们誓要将人类彻底抹掉。

超巨炮已做好发射准备，那些只具象征意义的地球战机在空中艋旋，尽力演好自己的角色。丽莎?诲因斯垂头望着面前的屏幕，强忍着眼中泪水。在UEDC的宣传和欺骗下，总部这些满怀信心的军官并不知道他们的未日已经来临。

她想起了SDF－1，想起格罗弗、克劳蒂娅，还有瑞克。当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父亲就告诉过她：生命中只有少数真正重要的问题，战争会令每个人提出这些问题。

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死后会发生什么事？当我离开这个世界，瑞克是否还会在我身边？或者，我会永远地孤独下去？

就在这时，屏幕里传来指令，要求对“超巨炮”的目标数据作出更正，丽莎不得不将疑问暂时搁到一边。

瑞克?亨特封上自己的飞行服，确保手套牢固地和手腕上的圆环接合在一起，以带来最大的灵敏性。

宿舍的舱门响了几下，他以为有人来通知新的任务简报，因为所有的通讯频道都已经超载。舱门向后滑开。

“瑞克？”

他支起身子，看到她正站在门边，通道上刺目的灯光让他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她向前一步，走进宿舍。她有点害羞，但双眼直观着瑞克。

舱门在明美身后合上。

天顶星人的最高指挥官多尔扎，正在指挥舱内研究他的目标——地球。

他的舰队充满了整片区域，这是天顶星历史上一次空前绝后的大规模集结。

但是，他仍然觉得担忧。在艾克西多的不断教导下，多尔扎对他们种族的远古知识也有所了解。要对付这支典籍上提到过的可怕力量，单凭超级舰队未必足够。

或许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做到。

那块巨石状的基地里是多尔扎的司令部，其长轴几乎达到一千六百公里。司令部内，这位最高统帅收到报告，超级舰队终于全部到达预定位置。

他身型庞大，是种族中的第一巨人，除了艾克西多，他还是最年长的一个。多尔扎光秃秃的脑袋和阴郁的表情使他看上去有如一座花岗岩雕像。

“首先攻击地球人的母星。”他说道，“所有战舰作好准备。”

攻击命令已经传达到整支舰队。在每一艘庞大的攻击舰上，船首慢慢打开，如同巨鳄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了重型机炮。

目标计算机接收从多尔扎基地传出的指令，在地球表面搜索定位目标。超级舰队的引擎发出轰鸣，如同数百万只魔鬼齐声嚎叫，能量源源不断地输向武器系统，指向孤立无援的地球。

“我想向你道歉，瑞克，”她说道，“我是指……林凯的事。”

“这不是你的错。”他对她说，“我应该让你知道我的感情。我想，我应该更努力才是。”

“可是，我——”

“噢，明美，没关系！”他大声叫道，差点吓了她一跳。他控制住情绪，转身取自己的飞行头盔。我该怎么对她说？

他拿起头盔，却从镜片上见到她的映像。她无言地站在那里，望着他。

“我是个飞行员，而你已经是个超级明星。”他疲倦地说，“总之，你知道，我们并不合适。有太多的事已经改变了，明美。”

他走到观察窗前，望着下面的地球。“真奇怪，想想看我们的世界是多么渺小。”他心不在焉地说。“而我们却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难道不可惜吗？”

她缩着身子，仿佛被他打了一下。她能看出来，为了斩断情丝，他故意扮作残酷无情，伤害着自己，还有她，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迫使他不再逃避，勇敢地捅破他们之间那层薄薄的轻纱。

然而，就在此时，漆黑的太空变得如同白昼——天顶星人的攻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