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色风暴(1)

　　一个不属于人类世界的生命体，第一次活生生地展现在公众的视线中，致使人类几千年来的宗教信仰和价值观面临着一次巨大的冲击。

　　阳光和煦，万物复苏，初春的彩虹岛在微风下依然透露着一丝凉意。

　　今年岛上漫山遍野的紫罗兰开得特别绚丽，被彩虹岛人称为爱神之花的紫罗兰，每年春季的花海都吸引世界各地的游客远赴而来。

　　但朱丽亚·梅森警官最近却无暇关注她最喜欢的春季紫罗兰花海。

　　包括刚刚发生的案件，十天内，位于彩虹岛最繁华的哈迪斯大街接连发生了三家金融公司CEO的自杀案件。三名死者自杀前并没留下遗书，看上去似乎是突然萌生了自杀念头。在这么短时间先后发生相似的命案，这种巧合不得不让警方对案件的背后动机产生怀疑。

　　朱丽亚已经接近二十个小时没合过双眼了，在彩虹岛生活工作的三年里，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棘手的案件。前几天她还打算回美国加州休假，母亲几次三番在电话里念叨着让她无论如何要回去参加姐姐下个月的婚礼。但发生了这样的案件，她知道休假计划肯定要泡汤了。

　　“请问是梅森小姐吗？”

　　朱丽亚刚离开案发现场走去附近一家咖啡厅时，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她停下脚步，回头看见一位身穿整齐深色西服的年轻人站在她的身后，他身形高大健硕，一头浓密的深棕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她斜睨了那人一眼，淡淡地抛了一句：“你又是哪家咖啡商的推销员？”

　　“梅森小姐，我是……”年轻人的脸色有点困窘，不过依然保持着微笑，似乎对朱丽亚的冷淡没有丝毫不悦。

　　“先生，我已经快一天没合过眼了，你要是打算跟我纠缠推销咖啡的事儿，对不起，失陪了。”朱丽亚面无表情地摆摆手，没等陌生人说完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她对最近充斥着彩虹岛大街小巷的米勒企业新咖啡品牌的推销攻势显得非常不耐烦。

　　“梅森小姐，你弄错了，”年轻人连忙追上前为她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脸上依然挂着笑意，“我叫李凯文，是UIA的特约心理医师，我想跟梅森……”

　　“对不起，你找错人了，”朱丽亚再次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最近压力确实很大，但心理还很正常，不需要任何辅助。”“梅森警官，我当然知道你……心理很正常。”凯文改口称呼她为警官，谁都知道朱丽亚·梅森不但是彩虹岛联合调查局UIA里最漂亮的女警官，也是干练果敢出了名的探员，“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是协助UIA调查近期连环自杀案件的特约心理医师。”他微笑着解释。

　　“既然是关于案件的事情，对不起，请你去找托尼探员好了，我已经下班了。”疲乏不堪的朱丽亚因为自己刚才的误会显得有点羞怒，没等凯文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餐厅。她对这种戴眼镜，看上去油头粉面的家伙向来没有好感。

　　看着朱丽亚的背影，凯文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虽然碰到了钉子，但他却被朱丽亚秀丽的脸容深深吸引了，他喜欢朱丽亚脸上那种孩子般的傲气。

　　凯文一年前从悉尼应聘到彩虹岛的L&D顾问公司，老板彼得是位年轻的华裔博士，工作是他毕生最大的乐趣。对超时工作从不抱怨的凯文，自然成为了彼得倚重的手下。

　　喝下一杯咖啡，朱丽亚总算有了点精神，在食之无味地啃完三文治第一章黑色风暴回到家时，已接近傍晚七点。她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后，便一头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夜，一场罕见的狂风暴雨突然袭击了彩虹岛。长长的闪电不断划破漆黑的夜空，沉闷的雷鸣仿佛地狱恶魔在嗓子眼里发出的低吼，密集的白光刺眼而诡异，令人感到心悸。

　　没有人注意到，一阵耀眼的球形闪电击中了彩虹岛的爱神石像，这座屹立了数百年的石像在黑夜中猛然间爆发出阵阵强烈的光芒，仿佛是呼应着夜空上此起彼伏的闪电。

　　外面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朱丽亚却睡了有记忆以来最香甜的一觉，当她睁开双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了。她懒洋洋地坐起来，惬意地舒展了一下身体，随手按了按电视遥控的开关。

　　挂在墙壁上的电视屏幕立刻传来了JNC电视台记者激动的声音，“太不可思议了！刚才的画面你们都看到了吧，那就是神秘侠士！或者说是一个神秘的生命体，就是他在瞬间拯救了列车上所有的乘客！”

　　看着电视屏幕上重复播放的一段新闻录像，朱丽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意识顿时从混沌恢复清醒。

　　电视新闻报道：今天清晨，彩虹岛一辆高速行驶中的磁悬浮列车因为电力系统故障，时速达800千米的列车已渐渐偏离轨道，就在列车即将飞速撞向附近一栋商业大楼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圈彩虹出现在列车的上空，一个扬着一双彩虹翅膀的身影从虹圈疾速冲向失控的列车。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当人们的视线还停留在他那双美丽的翅膀时，列车前方突然闪出一团柔柔的白光，光团迅速扩散，瞬间将整部列车笼罩。

　　朱丽亚揉了揉眼睛，她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白光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她还在困惑时，眨眼间，列车突然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轨道上。

　　太不可思议了！

　　列车上的乘客惊魂未定地看着四周，不确定此时是否已经脱离危险。

　　扬着七彩翅膀的矫健身影已悄无声息地在瞬间消失于蔚蓝的天空。

　　看到这里，朱丽亚闷闷地吸了口气，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在做梦，于是下意识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她不得不承认，这段电视台提供的视频几乎没有造假的可能，何况列车上还有数百位证人。这意味着，这是一起迄今为止人类世界最震惊的超自然事件！她拿起遥控又按了几下触控按钮，将刚才的电视新闻重播了几遍。

　　这家伙虽然是人类的形体，但就凭他那双灵活的彩虹翅膀，就足以说明他不是人类世界的产物。

　　不过……这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朱丽亚，思绪很快又回到自己手头上仍未侦破的连环自杀案件中，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一个小时后，朱丽亚回到位于中心区彩虹大道的UIA办公室，看着摊在桌面上三宗自杀案件死者生前的心理分析报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精神和状态。分析结果认为三名死者均没有足够的自杀理由和明显的自杀倾向。翻到最后一页，她看到出具此报告的心理医师的姓名——李凯文。

　　她歪头想了片刻，才记起他正是昨天在餐厅门口遇到的那位戴眼镜的年轻人。

　　她一边呷着咖啡，一边仔细研究几名死者的个人资料时，接到了上司布莱恩的电话。十五分钟前，哈迪斯大街上又发生了一起金融公司CEO自杀案件，布莱恩让她火速带几位UIA探员赶往案发地点。

　　电话中布莱恩的语气明显比前几天暴躁，一系列自杀案件近日经过媒体的大肆渲染和放大后，投资者对彩虹岛金融业的信心产生了动摇，联合国担心这样下去会摧毁公众对彩虹岛模范大都市的形象，布莱恩连日来也因此不断受到来自彩虹岛联合总部的施压。

　　朱丽亚挂上电话，急忙放下手中的咖啡，穿上外套，带着刑侦一组的托尼·怀特和艾丽莎·布朗探员驱车赶向哈迪斯大街。

　　今天的死者是四十九岁的HDS投资银行的CEO洛根。与之前的自杀案件一样，洛根同样是在办公时间突然纵身从高楼跳下身亡的。

　　朱丽亚看见溅洒在死者深蓝色西服上的血迹，感到一阵恶心。在过去的十天里，接连看到同样让人惊悚的自杀惨状，她实在厌恶再看到这种脑浆迸裂的恐怖场面。

　　工作人员正忙着把洛根残缺的遗体收拾好放进黑色的尸袋，朱丽亚默默转过身。到目前为止，她对这系列的自杀疑案依然毫无头绪，所有分析报告都表明，这些死者生前没有任何厌世的情绪或债务缠身的迹象。

　　“梅森警官！”这时，她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回头看去，没想到又是昨天在餐厅门口见到的那位衣冠楚楚的年轻人，“你看了我给你的心理分析报告吗？今天的死者洛根，跟之前的几名死者一样，也是没有任何的自杀动机。”

　　“奥利维先生，今天这宗自杀案件发生还不到两小时，你这个结论未免太草率了。”朱丽亚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语气非常冷淡，说完快步向自己的车走去。

　　“梅森警官，我叫李凯文，不是奥利维……”听到朱丽亚喊错了自己的名字，凯文尴尬地纠正。

　　朱丽亚摆摆手，没再回头。她没有工夫搭理，也不信任这个貌似刚走出大学校门看上去一脸稚嫩的家伙，她实在不明白UIA为何会跟这种毫无经验的心理医师合作。

　　当她满怀心事地钻进自己的车里时，头重重地撞到了车子的门框上，她懊恼地蹙了蹙眉，捂着头坐进车里。

　　站在一旁的凯文忍不住摇头一笑，美丽的梅森警官看上去精明干练，其实骨子里却是个冒失鬼。

　　回到UIA后，朱丽亚立刻和刑侦一组的探员开会研讨今天的自杀案件，平时风趣的老顽童上司布莱恩，一脸严肃地走进刑侦一组办公室，再次给破案时间施加压力。

　　直到傍晚七点钟散会，大家对案情依然没有得出一致的推敲结果。

　　疲倦不堪的朱丽亚觉得有点头晕脑涨，于是冲了杯热咖啡，嚼着汉堡包打开了电视。

　　“彩虹岛今天继续延续着昨天的惊喜——万众期待的神秘侠士再次现身！这次他出现在因风暴而受损的公主号游轮上，当时公主号游轮已经开始倾斜，船上数百名游客的生命危在旦夕，这时，神秘侠士又显现在大家面前。我们无法知道，这位具有不可思议超能力的侠士是怎样在如此短的时间修好公主号的。跟昨天出轨的列车一样，公主号同样是在一阵光雾的笼罩下，仅仅眨眼的工夫，倾斜的船身便恢复了正常。这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奇迹！游轮上除几位老弱妇孺因惊吓过度需要送院观察外，所有乘客安然无恙。现在让我来采访一下这些幸运儿……”

　　听到电视上传来的JNC电视台新闻记者激动昂扬的声音，朱丽亚才想起今天早上看过的有关神秘侠士的新闻。毫无疑问，这位神秘侠士一夜之间已成为彩虹岛的新闻焦点。他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转移了公众聚焦在连环自杀案上的视线。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居然能在瞬间潜入海中，没几分钟我们的轮船就修好了！”一位美国游客在镜头前竖起了大拇指。

　　“他不是我们的同类，绝对不是！”一名老者接着说，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点微微颤抖，“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绝对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神奇的人物。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像闪电一样！”“他实在是太酷了！虽然戴着眼镜，但从轮廓和外形上看，他一定很帅！”一名金发姑娘挤到电视镜头前，兴奋而陶醉地叫道。

　　“他的翅膀是可以隐藏起来的，我看到他从海面上跃起的一瞬间，身后并没有翅膀，等他腾空飞翔时，神奇而美丽的彩虹翅膀才扬起来。”

　　金发姑娘的男友显然比她观察得更仔细。

　　“这位有着七彩翅膀，不知来自何方的神秘侠士，我们或许可以称他为‘彩羽侠’。我们有理由相信，他跟我们不属于同样的生命体。那些对外部空间生命体怀有戒心的机构暂时可以放心，彩羽侠显然对人类并没有恶意，看来他只喜欢在我们遇有危机情况的时刻才出现……”电视台记者也被游客高涨的情绪感染了，电视上传来他激动的声音。

　　朱丽亚和刑侦一组的探员看完这段新闻后，面面相觑，彩虹岛果然发生了一件震惊世界的新闻，或者说是一件将写进人类历史的大事。大家转移了自杀案的话题，喋喋不休地开始讨论起彩羽侠。

　　看着桌面上厚厚的档案，理性的朱丽亚很快从对彩羽侠的好奇中抽离出来，思绪又回到了现实的工作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办公室里的探员都纷纷回家了，只剩下她依然伏案工作。直到接近凌晨时分，她困得趴在桌面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睡得正香时，突然被窗外一阵飒飒的风声吵醒，她睁开惺忪的双眼，诧异地发现自己的咖啡杯下不知什么时候压着一张小纸条。她拿起来一看，上面只写着两个字：怪诞。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警觉地扫视着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这里除了她并无他人。她走到隔壁的电脑室，询问凯瑞探员刚才是否看到有人进入过刑侦一组。凯瑞无聊地把香口胶吹成一个泡泡，摇了摇头。

　　朱丽亚依然觉得诡异，于是来到UIA监控室，让值班的汤姆播放UIA大楼的监控录像。胖嘟嘟的汤姆打着哈欠，给她播放了最近一个小时的录像。视频显示在这期间里没有任何人进入过刑侦一组办公室。

　　折腾了半天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结果，朱丽亚耸耸肩，无奈地自嘲道：

　　“看来刚才是我的守护神来过了。”

　　回到座位上，她呆呆地看着纸条上写着“怪诞”的笔迹。她无法判断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它跟目前的案件是否有关系。

　　“嘿，朱丽亚，你果然还在这儿！瞧，我给你带夜宵来了。”这时，托尼探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办公室，“闻到了吗？热辣辣香喷喷的月亮山咖啡。”

　　托尼和朱丽亚同样来自美国加州，他比朱丽亚早两年移居到彩虹岛。

　　自从朱丽亚加入UIA后，他觉得自己不再孤独，他在彩虹岛单调的生活终于出现了一抹阳光。他曾多次尝试婉转地向朱丽亚表白爱意，可不知道朱丽亚是有意还是无心，总是当开玩笑似的回避了他的暗示。

　　“嗯……我闻到咖啡的香味，还有我最喜欢的水果比萨，对吧？还是你够哥们！我正纳闷自己刚才怎么没精打采呢，原来是饿了。”朱丽亚拿起一块比萨，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托尼一脸惬意地看着朱丽亚吃得津津有味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帮她擦了擦嘴边的酱汁。只有在这个时候，他觉得她是属于自己的，他的后半生，需要像朱丽亚这样充满阳光、心无旁骛的女人做自己的伴侣。

　　“对了，这是我的守护神给我的神谕，你看……”朱丽亚突然想起那张神秘的小纸条，将它递给托尼。

　　看完后纸条，皱着眉的托尼闷闷地说，“究竟是谁留下这张纸条的？

　　这是好意的暗示，还是故意误导我们查案的方向？”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朱丽亚吃完比萨，又喝了口咖啡，“不过，我们觉得有必要查一下纸条上‘怪诞’的含义，它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这里，必定有它的道理。”

　　“怪诞？”托尼托着下巴，思忖着这两个字背后的含义。他走到自己凌乱的办公桌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如果是跟我们这个案子有关系的话，大概是暗示凶手是个怪诞的人……”

　　“我想过滤一下这两年发生在彩虹岛的怪诞事件。”朱丽亚捧着咖啡回到自己的座位。

　　“你不能明天再查吗？只怕凶手没找到，你自己倒是先累垮了。”看着朱丽亚的背影，托尼心疼地说。

　　“你别忘了，我曾经是加州大学女子铁人赛的第四名呢！”朱丽亚朝他做了个鬼脸。

　　托尼无奈地摇了摇头，打开电脑，帮忙搜集彩虹岛近两年有记录的怪诞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