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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罗马东征(1)

  1父与子

  如果说当时的大汉王朝已经长期稳距于世界东方盟主地位的话,那么作为城邦国家的古罗马就是当时世界西方的一颗硕大的闪闪发光的珍珠,它将全部的地中海地区纳人了自己的版图不算,同时自己也成了该地区以前全部文化和文明的毋庸置疑的继承者。当时的地中海地区已经逐渐形成了统一的希腊、罗马文化,这种文化普及到各行省,同时它本身又受到来自各行省的影响。

  在公元前60年至公元前48年那段时间里,罗马正处于G·J·恺撒、G·庞培和L·克拉苏结盟,也就是史称的“前三头政治”时期。三巨头东征西战南讨北伐,既是为了扩大罗马的疆域和影响,也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以便时机成熟时能将表面上的盟友实际上的对手挤下执政官的宝座。

  由于庞培的主动示弱,这种表面谈笑风生暗中剑拔弩张的争斗开始时主要是在恺撒和克拉苏之间展开的。“天无二日”一直是古代中国人的政治信条,实行三驾马车联合执政的古罗马人虽说和当时的中国几乎没有联系,但对于这个巨大的东方邻居并非毫无所知。从以后事态的发展看,很难说庞培的主动示弱里没有东方韬光养晦的政治智慧,说不定庞培正是受了那个二桃杀三士的中国故事的启发也不一定呢。当然也不排除恺撒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贿赂——他把自己年仅14岁的女儿朱莉娅嫁给了时年已经50的庞培。

  于是我们就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公元前57年,恺撒在高卢向北进攻,在战胜了比尔及人中最强大的倍罗瓦西人后,接着又战胜了内尔维人,最后击败阿土阿西人。

  公元前56年,恺撒派军进犯特雷维里人之地,以防止日尔曼人可能渡过莱茵河。

  公元前55年,恺撒首次渡过莱茵河,向不列颠征战。

  眼见恺撒忙碌如此,克拉苏坐不住了,他在公元前54年年初接管了作为一个行省的叙利亚,成了那里的新总督。当时有诗人是这样形容这位新总督的——

  张开了希望的翅膀,向巴克特里亚、印度及更远的海外飞去。

  果然,他一刻也没耽误地渡过了幼发拉底河,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进到尼斯弗里姆,一场战争历时一个季度就结束了,克拉苏没有理由不对自己的成功洋洋得意。

  的确,就算没有在幼发拉底河对岸的胜利,克拉苏也有充足的理由自傲,尤其是面对凭空杀出的政坛黑马恺撒的时候,就更是这样。要不是他克拉苏(尽管也有庞培的参与)镇压了踞今十几年前的斯巴达克思奴隶起义,挽救了元老院和共和国,哪里轮得到恺撒来到元老院指手画脚说三道四?要不是有他克拉苏(也得算上庞培)的鼎力支持,恺撒怎么能当得上这个执政官?!当然,作为全体罗马人选举出来的执政官,克拉苏内心深处的许多想法不足为外人道(已经有人在批评他成为执政官后,除了恢复了原来马略和秦纳时代的民主制度外,并没有采取任何建设性的政策),但是面对自己心爱的儿子,他可是要实话实说的。

  那是在从罗马的大竞技场看完奴隶角斗士的角斗表演,回到家里之后。

  在宽敞华丽的客厅里,风度翩翩的儿子普利斯和已经显出些老态的父亲有了一场对话。

  普利斯:父亲,外界的流言汹汹,都传说恺撒为自己安排了三个行省的为期五年的总督职位,根本目的是要培植自己的军事势力。

  克拉苏:这哪里只是流言?对那个家伙,别人不了解,可他骗不了我,他是特别醉心于他在东方看到的国家形式了。总有一天,罗马的共和制要毁在他手里,要是我们让他一直当执政官的话,要是我们不对他的权利加以限制的话。

  普利斯愕然:父亲,您都知道了?

  克拉苏:是的。恺撒想当的是罗马的国王。按东方人的说法,叫皇帝。

  普利斯傻了:这怎么能行?

  克拉苏却笑了:这怎么不行?

  普利斯:父亲,我不理解您的意思。

  克拉苏:这就畢你的少不更亊了。一切事情都要随机应变见机而行,也就是中国人说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普利斯摸摸脑袋:中国格言?那可是个比埃及还远的地方。克拉苏:对呀,经过千山万水传来的格言表达的才是真的智慧。

  普利斯又慢慢念叨了一遍从父亲嘴里听来的中国格言,好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那是不是说,父亲,您也要赞成废除共和制实行东方帝制了?

  克拉苏捋着浓密的连鬂胡子,再次意味深长地笑了:帝制有什么不好?问题是谁来当这个帝王!儿子,你不觉得你的父亲是个合适的人选吗?

  年轻的普利斯吃惊得连声音都变了:那,那不是要发生内战了吗?

  克拉苏:内战不得人心。我要打的还是外战。

  此刻的普利斯像是一个不懂就问的好学生:外战?父亲,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克拉苏站起身,示意儿子和自己一起站在挂在墙上的羊皮地图前边,指指点点地说着:孩子,你好好看看,恺撒、庞培、还有我,克拉苏,已经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西部是恺撒的势力范围,庞培的势力范围在中部,东边就是我们。仔细看看,看出什么了没有?

  普利斯一点就透:自恺撒征服髙卢之后,面对的已是一片茫茫大海;中部庞培更无回旋余地,而我们面对的则是无比辽阔的亚细亚大陆,您又身兼叙利亚总督,要是再次越过幼发拉底河,那我们面对的就是帕提亚、也就是安息王国,那可是一片无比富饶的土地呀……

  克拉苏满意了:在我们向东方扩张的时候,恺撒和庞培必然要发生内讧,当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再从东方回兵西进,孩子,你说说,那会是个什么结局呢?

  普利斯半天说不出话,显然是被父亲描绘的远景陶醉了……

  2朋友们

  神采奕奕的普利斯再次出现在公众场合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那是一次沙龙聚会,地点在青年画家米兰的家里。参加者除了女歌手卡丽雅外,还有行吟诗人维吉尔、作家西塞罗等七、八位在罗马颇有名气的文化人。尽管是文人聚会,但大家谈的却都是政治。这当然不是说大家都不务正业,而是因为克拉苏要发兵东征的动员令早已公开发布,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和热点,加之诗人也好、作家也好,大家本来就是罗马的自由民,而平民参政议政随着市民阶层的崛起也已蔚然成风。罗马政体原本是两个执政官联合执政的,后来又加了个恺撒,大家私下里认为这是一种三头怪物现象,议论起来自然便冷嘲热讽痛快淋漓。由于卡丽雅是普利斯的未婚妻,而普利斯在此次东征中作为其父帅麾下的统兵将领已经不是什么悬念,话题很快便转到普利斯和卡丽雅身上了。

  米兰自告奋勇,说是要尽快为卡丽雅画一幅肖像画,而且保证神形兼备栩栩如生,以解普利斯军中思念之苦。众人随即附和,要卡丽雅快摆造型,并催促米兰立刻动笔。

  卡丽雅却一撇嘴:画像?给他?我巳经把他甩啦!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米兰也来了一句:你把他甩了?别是他把你甩了吧?

  西塞罗已近中年,自然要比年轻人沉稳,话也说得实在:不会的,我们的普利斯和卡利雅早已经合成一个半人马星座,谁也甩不了谁啦。

  普利斯就是这时候进来的,一身戎装,还带着宝剑。

  诗人维吉尔立刻喊了起来:我反对战争!缪斯不喜欢战神!普利斯朝众人一一颔首致意,然后走到卡丽雅身边,亲热地揽着她的肩膀,这才回答维吉尔说:诗人当然是罗马的骄傲。但要是没有宝剑,罗马早就不是罗马了。不是吗?

  维吉尔又来一句:我反对战争!

  西塞罗说:我不反对正义战争。

  维吉尔反问:出兵帕提亚,是正义战争还是非正义战争?

  小鸟依人的卡丽雅更紧地往普利斯怀里依偎着,一边调侃道:胜利了就是正义战争,失败了就是非正义战争。对吗,普利斯?

  西塞罗当了真,开始侃侃而谈:话不能这么说。战争这东西,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暴力行为,从来就分?不淸善恶是非。判断其正义与非正义,只有一个相对标准,那就是看谁先动手。一般来说,凡是最先进攻的一方,多是非正义的;凡是自卫反击的一方,多是正义的。除此之外,一切理论,都是悖论。

  维吉尔还要抬杠:那么,咱们的这场帕提亚之战,是谁先动手的?

  西塞罗答道:详细情况我说不清楚。因为历史上帕提亚也曾进攻过地中海,最先发动战争的起因,现在已经是一笔糊涂帐。我只是说,这次出征不合适宜,至少在时机的选择上,不是时候。

  普利斯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西塞罗笑了笑:这首先是因为国内局势动荡不宁,作为执政官之子,内幕你比我更清楚,不管你父亲的本意是什么,此时对外作战只能是乱上添乱;二是现在的帕提亚,国力并不弱,不能速战速决,恐怕将使我们陷入持久之战,这种战争你父亲打不起,庞培打不起,恺撒也打不起;最后还有一点,我还是不说为好,因为这会让你不髙兴……

  普利斯已经不高兴了,但还是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说:先生直言无妨。

  西塞罗:那我就直言了。就你自身而言,虽然年纪轻轻,已带兵上万,显示出未来将星的卓越风采。但是,依我看来,你的骨子里更属一种艺术家气质。说好听点,是文武双全;说难听点,那就是你并不适合带兵打仗……

  普利斯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将正依偎在身边的卡丽娅闪了一个趔趄,他自己的脸也涨得通红:西塞罗\"先生,尽管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你已经侮辱了我的人格,但因为是我让你说的,所以我不打算跟你计较。我要回答你的是,国内局势的事,用不着你来担心;帕提亚的国力,也是人家的事;而我和我的父亲,也从来不希望自己的对手是一滩烂泥,花岗岩坚硬不坚硬?可是它却成就了伟大的罗马的建筑艺术。至于我个人的才能,走着瞧吧,当我载誉归来的时候,你会为你刚才的夸夸其谈后悔的。卡丽雅,咱们走!

  卡丽雅朝众人做了个鬼脸儿:诸位,对不起了,我的普利斯像只好斗的小公鸡,我最好还是像一只百依百顺的小母鸡。

  眼见俩人真要出门而去,画家米兰又叫出一声:普利斯,你不能就这样走!我支持你,大英雄做事就应当一意孤行孤注一掷,我坚决支持你!你也把我带走吧……

  诗人维吉尔笑了:米兰,你傻不傻呀?普利斯和卡丽雅是要为了告别而聚会,你干吗去?

  米兰也笑:让普利斯带上我,我是要给他做个随军画家!

  笑声中,气氛明显地缓和下来了。

  西塞罗极像是一个谦和的兄长:普利斯,先别急着走,好吗?你马上就要率军远征,就让卡丽雅一展歌喉,来一曲《难忘今宵》怎么样?

  包括普利斯在内,大家一起对着卡丽雅鼓起掌来。

  卡丽雅淸清喉咙,典型的意大利美声唱腔便开始回荡在宽敞的客厅里。时而高亢、时而低回、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悲切呜咽的歌声让众人感慨万千……

  恋人间特别是青年恋人间的告别当然不会仅仅只是深情款款的话语和千徊百转的歌声,还应该有更直接更有力的情感表达方式,普利斯和卡丽雅几乎在床榻上缠绵了整整一个晚上。那一夜是如此销魂、如此激情澎湃令人没齿难忘,以至在许多年之后,普利斯已经垂垂老矣,从穿着打扮到思维语言都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东方中国人的时候,当罗马城和罗马国都像是遥远的可望而不可及的海市蜃楼的时候,普利斯依然无法忘怀那个春风荡漾令人沉醉的晚上,无法忘怀卡丽雅给予他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就是在那个晚上,卡丽雅成了春意盎然春光无限的春天本身,一个常驻普利斯心间的永远也不会消失的春天……

  3战争交响曲

  以狼身军旗为先导,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由五个军团四万多人组成的罗马远征军浩浩荡荡地向着东方的帕提亚高原出发了。

  银须飘然的克拉苏是这支志在必得的远征军的统帅。

  普利斯则是这支武装到牙齿的帝国大军的先锋官。

  父子俩都是豪情万丈意气风发的样子,这个世界上有他们的对手吗?

  大军压境,帕提亚王国的国王和他的大臣们当然不能掉以轻心,御前会议上大家各抒己见建言建策。谈的最多的当然是克拉苏和他的儿子普利斯。

  东方人是相信经验的,所以在一班须发斑白的帕提亚大臣看来,普利斯其人差不多就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花花太岁,谈论他的口气就像在说隔壁邻居的拖着彝涕的老三。

  忧心忡忡的国王摇头了:我看你们总是有些轻敌。我就不信,没有一点长处,普利斯年纪轻轻,如何能做到军中上将?士兵们如何服气?更不用说,克拉苏可是个有名的军事家,有其父必有其子,所谓将门虎子,你们不信呀,我信!

  帕提亚将军达六胡司胸有成竹地告诉自己的国王:陛下,我们不是轻敌,是我们心里十分清楚,罗马人的短处在哪里,我们自己的长处又在哪里,所以我们才有必胜的信心。

  国王看着他:你倒是说说看你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

  达六胡司:陛下,克拉苏此次东侵,表面看,好像是大兵压境,主动进攻,实际却是在国内争不过庞培、恺撒,无奈之余向我们这边的退却……

  国王:你是说克拉苏想征服我们之后再借助我们的力量反攻国内?

  达六胡司:对。克拉苏倾巢而出必无后援,心存侥幸,只想速战速决……

  国王好像是在替克拉苏发愁:这怎么行?罗马执政官不会不明白,打大战最忌讳的就是心存侥幸。中国人爱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彼方如此,你再说说我方?

  达六胡司:我们是在保家卫国,在精神上就压过他们。其次,在国力、兵力的对比上,我们也不弱于他们。以一国之力敌克拉苏一军之兵,正如中国兵书所言,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一边,岂有不胜之理?

  国王展开眉头,但很快又拧紧了:这是就道义和实力所作的对比。但战争是复杂的,有时就算你是正义的一方,实力上也并不弱,但要是战略战术不当,也难免失败。

  达六胡司一挺胸:陛下,我向你请战。我愿立军令状!

  国王:那就是说你已经有克敌制胜的锦襄妙计了?

  达六胡司狡黯地笑笑:请陛下静侯佳音,我的方略还需暂时保密。

  国王笑了:你这就叫大不敬。哪有臣子给他的国王保密的?要是在中国,你的项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国王和他的大臣们一起笑了起来。

  笑声中,国王又来了一句:那就依你所请,我也下一个赌注!

  第一仗帕提亚国败了。

  就败在幼发拉底河河边。

  那时候正是枯水期,帕提亚军队步骑并峙,在河岸设好阵势,却不料普利斯骁勇异常,举剑髙呼,呐喊着指挥着骑兵和步兵涉水而过,并且身先士卒,率先冲上对岸的滩头阵地,一场厮杀之后,达六胡司将军指挥的帕提亚兵就如同退潮的洪水,阻挡不住地四散而逃。

  率大军在后边观战的罗马统帅克拉苏仰天大笑,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由衷地赞叹:普利斯,父亲我果然没看错你,好样的,是我罗马人的种!

  有人髙兴有人愁。

  前方战事被飞马报进宫中,帕提亚国王勃然大怒:达六胡司好大喜功,大言不惭大言误国,第一仗就大败亏输,国何以堪?民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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