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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始皇帝临驾浑怀障 阿穆图别驾部族门(1)

  始皇帝巡幸陇西郡,沿回中道直趋鸡头山,然后祭拜朝那湫渊,直接北上过安定郡进入北地,一路来到浑怀障。迎辇亭,新修的兵沟桥,数万黔首跪道迎接;浑怀障有城无名,原来蒙恬专等始皇帝亲点御笔。越日,始皇要检视部族杂居生活,匈奴族老汉阿穆图家里,始皇和阿穆图亲切交谈。

  一 巡陇临驾北地

  移民戍边,轰轰烈烈地垦殖新秦中,自艾山峡穿凿河口、开枝津成小河溉田下游,这可是兴农富国的大事,对此始皇岂能无动于衷?再说儿子扶苏被他一气之下贬斥北疆,他心里当然不好受,思之再三,始皇帝决定在这年金秋季节到北疆巡游。始皇特别喜欢巡游,这次虽说只是简单巡游,但还是把行程安排得非常紧。他先西行沿着祖先东来的路线,一直追根溯源到陇西郡。这地方可来头不小,一直被认定为西秦的发祥地。

  岐山以西,当年老祖宗占尽这里的青山绿水、草地良田,冬沐西亚寒流冰雪,夏泽西部高原赤热阳光,苦心经营上千年才得以在周天子东迁内附时有功受封。这是多么来之不易啊!祖先会养马,善经营牧场,周天子牧苑皇庄御马都得自于西秦嬴家牧场的宝马良驹。义渠戎逐渐壮大,几乎跟嬴家同比争锋,两大部族几乎可说是在争斗中一天天壮大起来。有时候想起来也是感慨万千呐!始皇追忆往昔,翻阅典籍,常常嗟叹不已。因此,每年例行回陇西郡祭拜,都是专人专车。今年他想借此机会亲自到陇西郡走走看看,祭拜那里的列祖列宗。

  听说始皇要巡幸陇西郡,陇西郡守早就精心准备了一番,沿途官道两边农家,家家须得漆新门窗,剪贴五谷丰登女工,挂蟠龙黑旗。陇西郡守在陇西东塬迎候始皇已经几天,新修的龙门牌坊前跪着万名黔首,始皇望着这热情的场面非常高兴,在百官陪同下游历陇西郡。来到郡守府,万民载道,欢声不断。人们呼喊的祝辞都是郡守和他的属下事先预定好的,无非就是歌功颂德、万寿无疆一类,始皇早就听腻了。

  突然,始皇看见一个油漆新颖的家门上方一块牌匾上书“翰墨书香邸”五个字,而两边的联语却被遮掩住,出于好奇,他让皇家奉辇停了下来。御林军早就把这条街路给封死。始皇从容地走出奉辇,走近那块牌匾下方仔细端详看,原来此匾乃前朝皇祖爷秦惠文王所赐封,特许镂刻高悬。但郡守命人将牌匾全部遮住,却不料又被阵风吹落遮布。

  始皇看清之后,当街就拜,百官见状呼啦啦跪得满街都是。起来之后,郡守才知道闯下大祸,跪地磕头谢罪。始皇生气地问:“你谢什么罪?朕还没想好该给你一个什么罪名呢!去把家主给朕请来。”一听是请字,郡守哪敢怠慢,命人将紧闭的院门推开,院子里早已跪满一家老少给始皇磕头。始皇兴致很高地叫为首的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起来说话。他和颜悦色地神情使得对方打消了疑虑,完全不似郡守说得那样。“朕早就听说过这块牌匾,不想,却在你家呀!”“全仰仗皇家洪福,惠王祖爷神灵小民祖上就单设灵堂望朔祭拜。”始皇一听很高兴:“噢!这倒没听说过,可否带朕一睹圣容?”那人毫无惧色:“小民万万难辞,求之不得,请——”

  始皇跟随那人入内,果见院内西向独自修一门户,内设秦惠文王香案,枣木镂刻秦惠文王当年赐匾额提书之详情。始皇拈香上祭,二人退出。始皇心想何不考校此人一二?于是道:“你家既然承蒙皇恩,也一定不虚此誉,可否当众献文一篇?”那人自然明白始皇意思,随即招来自己长子长孙,三代跪磕谢恩,然后才作出一篇联语来。

  那长孙却要先说:

  皇

  皇上皇

  皇恩荡乾坤

  黄土铺路成大道

  轮到长子开口道:

  小

  小民小

  小门沐君恩

  肖水泼街迎圣驾

  最后轮到老子言道:

  国

  国家国

  国事本忧烦

  郭中溯源归故乡

  这还没完,只听那长孙最后总结道:

  雷霆雨露皆是春风,

  书香翰墨岂敢圣言?

  祖孙三代各具文采,竟然自成一首灯塔诗。而诗文言辞却稍带有淡淡讽意,始皇心里不快,但嘴上却不说,只是一个劲儿说蛮好。他心里明白,定是当地郡守为迎接圣驾,搞得乡里鸡犬不宁,而普通人家敢怒不敢言,却把罪过加在皇帝头上。郡守悻悻然立在边上似乎在等着封赏,始皇知道这都是官场惯例,那就封吧!让御书房秉笔伺候:陇西郡守迎驾有功,擢升为御皇马牧苑弼马……

  “啊……”陇西郡一直保留着山川草地沼泽森林,皆为皇家御苑,正是当年嬴氏牧场,世代选派官员管理。并且官职仅次于三公,高于九卿,却是个谁都不愿来且听之胆寒的闲官。既不能争名逐利,又不能入朝参阁,名义上仅次于三公,实际上是个养老送终的好地方。陇西郡守呆若木鸡,待醒过神谢恩时,始皇却早已经走了。对那家翰墨书香邸既不赏也不贬,随他去吧!难得人家还那么在乎一块油漆斑驳的百年牌匾。

  离开陇西郡,御驾奉辇沿回中道①直趋鸡头山,下鸡头山来到朝那湫②,祭拜水神。朝那湫为秦四大名水之一,四面环山,群山中间为小盆地,水面很大,地势险要;修建有神庙,祭祀用的司职房屋数十间,专人居住其间,常年祭拜,也属于皇家宗庙之范畴。

  朝那湫祭祀结束,始皇再未停留,直接北上过安定郡进入北地。一路来到艾山峡,始皇伫立在滔滔黄河边,河水如奔腾的骏马一泻而下,流入枝津顺延北去。富平县令、新秦中水利工程总督崔浩陪同观摩。望着这宏伟壮观的引水灌溉工程,始皇赞叹不已,眺望远方,田畴平整,庄稼喜人,农人们正在开闸放水。

  御驾奉辇继续沿着河东道,穿行在新秦中移民新村,一路浏览田园风光、湖街港汊。穿历城,过扬子渡,悠游临戎镇市坌,见识了各部族坐贾行商生意兴隆之场景。冯世奋偕同西提休屠王赶来觐见,始皇帝听说一个匈奴王爷归附大秦,大为赞赏,笑道:“很好,免礼免礼!你的部族还习惯这里的生活么?”“回禀陛下,他们的适应力比在下强多了,很快就学会说秦语,还能与各部族人熟练交谈。”“哈哈……没关系,慢慢来。休屠王,上次蒙恬、冯世奋联发奏报,朕已经知道此事。朕答应保留你的爵号,河西是你的属地,不纳国税。不过,朕只能保证朕在位期间,至于百年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是吧?”“在下明白!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西提休屠王很激动。始皇又道:“朕下一站要到浑怀障,你若有兴趣也可以一同去。”“谢陛下恩赐,在下愿意。”

  二 接 驾

  “报——大行皇帝御盖龙辇已经出临戎镇,北行三十里。”一匹快马飞骑来报,守候在兵沟桥畔迎辇亭前的中军文武官员及军士幕僚伫立道旁。扶苏头戴皇子冲天冠,九颗龙珠璀璨闪耀,脑后流苏飘飞;身穿金色甲胄,露出左臂,握剑掐腰,和蒙恬并排迎风而立,英武精神,气度不凡。蒙恬银甲紧身,自不待言。蒙恬、扶苏二人皆身着大红战袍,神情肃穆,独引新秦中风骚。“再探再报!”蒙恬威严道。“得令!”飞骑拨转马头唱喏而去。

  此次,大秦皇帝巡边、祭祀、犒军一路行进,终于驾幸新秦中来到北地郡。这是新秦中一大幸事,万民空巷前来浑怀障一睹天子威仪。此刻的浑怀障,已沉浸在浓浓的兴奋与狂欢之中……令旗兵旗语不断摆动,数万精骑、步卒列阵以待。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探马一拨连一拨报得更频繁了。西南方位官道上,尘埃弥天,黑色的天子仪仗,旌旗猎猎,车驾辚辚,插天长戟在空中整齐地晃动着。长长的天子圣驾出巡队伍逶迤而来,移民们老远就跪在道旁,行跪拜礼。很快,辇车凤仪、旌仗戟矛遮天蔽日已到近前。扶苏、蒙恬撩开战袍,率领文武官员及幕僚疾步走下迎辇亭。此时,早已准备就绪的南、东、北三面环绕、二十里以内烽燧烟火,立时按事先规定的动作和颜色升起,霎时把四周涂抹得异彩纷呈,临近各地烽堠也明白此是在迎圣驾。蒙恬唱喏一声:“跪接圣驾——”遂和扶苏率众跪于山道口迎候。

  紧跟着,銮车开道,百匹健驽已到近前。西域大宛马通体一色亮白,踏出嘚嘚声响行至兵沟河边待驾;后面是五十匹汗血宝马列方阵杂沓而至,马上之人,每人手执一面衣钵金牌,齐刷刷如桅如墙;后面才是十余辆凤冠华盖的龙辇御驾,按前双后双叠套驾排列。车身车辕统统是描金镶银,打造精良,镂刻精细,极尽华贵。车轮碾动黄泥岗,瓷实的山道发出震耳欲聋的山响,无人知道哪辆车里才是始皇。

  大约片刻工夫,御林军站满兵沟桥南岸,呈大雁阵形保护着十几辆奉辇御驾。再后面才是迤逦而至、朝中文武百官的车队扈从。新秦中军政武职文职及幕僚军士百余名在扶苏公子带领下,山呼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兵沟北岸万名中军仪仗队伍也是海潮般呼喊。喊声落下,山野静寂无声,车内走出一个手执银综拂尘的执事宦官高声唱喏:“皇上有旨,迎辇亭就不下辇。公子扶苏辛劳,将军蒙恬忠心可嘉,前面引路,皇上与你等直进新城再叙君臣之谊。”“儿臣扶苏遵旨!”“蒙恬遵旨!”二人偕众官施礼起身,迈着虎步徐徐跨过兵沟桥。御驾辇车紧随其后。

  浑怀障城头响起九九八十一声号炮,洞开的城门两侧伫立着已提前赶回的扶苏、蒙恬众军政文武要员。辇车仪仗、车马辚辚驶入城内。只听一宦官高声唱喏:“明经天仪,接圣驾——”镌刻五足怪兽的大照壁下,两边铜雀高台燃放七彩云烟;左右两个铜鼓张天插脚,闷声钻地的响两声,随声而起的是编钟排律,笙鼓齐鸣。所有人跪在照壁丹墀下接驾,顿时形成一阵不小的震动。紧跟着又是山呼海啸般的呼声:“万岁,万岁,万万岁!”停靠在就近的几辆辇车忽然齐刷刷敞开冠盖,其中一辆朱漆彩画的龙辇内,四窗轻启,却并无下文。身穿盛装的珍珠、骄阳二人夹在人群中偷窥这一辈子难得一见的盛况。珍珠惊诧地轻声啧啧:“天爷!这还了得,简直不是人,是天神。”骄阳冲她做个鬼脸:“什么天神,你家老翁公!”珍珠急得面红耳赤,她冲骄阳撒娇道:“姐姐说哪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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