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惊风骤雨
一年多后,贺文慈的游击队又发展到了100多人。而叛变了的朱世文,不久便投靠到了国民党周燮卿部当了一名营长,成了红军游击队的一支劲敌。此时,湘鄂边特委贯彻左倾路线,开始在内部大抓改组派。贺文慈的命运又变得岌岌可危。因为他和中心县委的负责人黄英已有不少矛盾,两人的观念产生过分歧,在对待地主富农人家的政策上有不同看法。在保卫白竹坪及攻打仓关峪的战斗中,黄英对他更有了深深成见。
那是一个深冬的夜里,驻白竹坪的游击队大队指挥部里,有一盏煤油灯还在屋内闪着亮光。
灯下,绰号懒虫的分队长童文安,刚刚从陈家河一线侦查敌情回来,这时正向大队长贺文慈汇报敌情。
“我们3人还未到陈家河,半途就碰上了朱世文的队伍。”童文安道:“朱世文投靠周矮子,他是奉命驻防苍关峪的,并准备配合朱疤子、刘子维一道向白竹坪进攻。”
“看来敌军来犯白竹坪的迹象很明显。”贺文慈道:“朱疤子的部队在堰垭也已集结,向胖子的保安团在沙塔坪也集中了。他们这次又是从三个方向来向我们包围。我们得采取紧急措施,不能等着他们来包围挨打。”
“是啊!”童文安道:“我建议我们应当主动出击,咱们先去打苍关峪,给周矮子一个袭击,把那一个营端掉,其余敌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行,我想也只有这个办法最好。”贺文慈点头道:“明晚我们去偷袭苍关峪,打这一个营我们还是有把握的。”
“我们一支游击队独吃他怕是有点难度吧?要不要让独立团的人一起去?”童文安道。
“行,独立团当然要去,但我们要向县委和特委请示,白竹坪还要留兵守卫,我建议明日开个军事会,将这事敲定。”贺文慈道。
第二天上午,在贺文慈的建议下,独立团与游击队及县委负责人联合举行的紧急会议很快召开了。会上,贺文慈分析敌情道:“现在,周矮子派了朱世文的队伍已经到了苍关峪,而他的主力集中在陈家河。从陈家河到苍关峪有20多里山路。我们抓住战机,偷袭苍关峪,战斗快的话,陈家河的敌人就来不及去救援。”
独立团长文南甫道:“让我们独立团和游击队吃掉苍关峪的这些敌军没问题,我看这个偷袭能成功。”
县委书记黄英摇头道:“我不同意这个方案,你们把部队都调去打苍关峪,白竹坪方向就会空虚,万一朱疤子和刘子维从堰垭和罗峪率部来进攻,我们如何抵抗得了?”
“苍关峪的敌人孤军在外,这是天赐良机,我们岂能错过,要不,让独立团留一个营驻守后方,让游击队去苍关峪参战,这样就能解决问题。”贺文慈道。
“好,这个建议不错!”文南甫点头道:“只要能调贺文慈的队伍去参战,我留一个营守白竹坪也可以对付敌人。”
黄英想了想又摇头道:“留一个营太少,起码留两个营,我的看法此去太冒险,你们硬要去打苍关峪之敌,独立团只能去一个营,再加游击大队吧!”
贺文慈道:“独立团去一个营,加我的游击大队,把握就大了。总之,这次是个机会,我们要下个恶火价钱下个恶火价钱:下大决心之意。到外线去打敌人,比呆在家等敌人来打要好!”
“既然你有这么大的决心,那就试试好了!”黄英最后终于同意道:“苍关峪的敌军要是没吃掉,那我们的问题就大了,你们可不要掉以轻心。”
“请县委放心吧,我们又不是头一次打仗,吃掉这一个营的敌军,我们还是有把握的。”贺文慈拍着胸脯保证道。
第二天凌晨三时,队伍按预定计划,按时赶到了苍关峪附近,将朱世文的部队悄然包围了起来。凌晨5时,贺文慈下达攻击命令,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起,朱世文从梦中惊醒,忙穿着衬衣起床吼道:“快,传我命令,守住院子!”卫兵打开门欲去传令,刚出去就被一阵乱枪打死。来不及起床的士兵,还未来得及拿枪抵抗,多数就稀里糊涂成了俘虏。朱世文见势不妙,只带了两个亲信,悄然化装成便衣,从后门爬上山逃走了。
战斗出乎意料的顺利结束。天亮之后,陈家河的敌军旅长周燮卿,率大部队匆匆赶到苍关峪,红军和游击队却早已不知去向。
又过数日,中心县委通知开县委扩大会。贺文慈和副队长赵金辉带了两个随从,骑着白马经芭茅溪赶了几十里路到了白竹坪村。其地坐落在桑植龙潭坪乡境内,那年下半年,由于中共湘鄂边特委和湘鄂边苏维埃联县政府及中心县委机关都迁居在此,使得这个山村变得神秘而又令人瞩目。
贺文慈两人到会议处报到后,当晚在这个小村住了一夜。第二天上午8时,中心县委扩大会在白竹坪一间大祠堂里按时举行了,参加会议的有来自湘鄂边20多个区乡苏维埃政府的主席、独立团负责人、游击队正副队长、县直机关的负责人共80余人。会堂中摆着一排排长条木凳,贺文慈等游击队负责人坐在靠前一排的木凳上,主席台就近在咫尺。台正中墙上挂着两面红旗,旗帜上有镰刀锤子图案。会议开始,主持人宣布由中心县委书记黄英作报告。这黄英是个白面书生,高度近视,戴一副眼镜,人长得瘦高,30余岁,洪湖人,早年背叛地主家庭而参加了地下共产党的活动,在武汉上过师范学校,后和监利的向成、刘文一起,被调到湘鄂西特委属下的中心县委工作,黄英任书记,向成任秘书长,刘文任组织部长,三人都来自长江北,而黄英处事比较主观武断和偏激,在许多问题上与当地干部看法不同,产生过矛盾,只有向成和刘文与他保持一致,故当地干部背地里称其三人为江北佬。此时,只见坐在台正中的黄英正了正眼镜,手撑在桌上,就照着早已写好的报告念了起来。这份报告长达一万多字,所涉内容有苏维埃成立以来所取得的重大成就,国际国内以及全县面临的形势,当前工作中心和主要任务等。可谓纷繁复杂,面面俱到。讲到当前形势时,黄英特别总结了两次白竹坪粉碎敌人进攻所取得的重大胜利,并强调继续准备打恶仗,打硬仗,保卫苏维埃已取得的胜利成果,决不让敌人攻占白竹坪。谈到今后工作的中心和主要任务时,又特别强调要执行“共产国际路线”。要抓紧肃反和肃改组派,同时他还不点名地批评说:“目前在队伍内部,有的负责同志思想倾向富农,立场上很有问题,走的是富农路线。这样下去十分危险。现在,改组派在苏区的地方和军队都有不少代表人物,他们掌握着一定权力,走的是富农路线,客观上帮助了敌人,对革命危害性很大,必须坚决清除。”
黄英讲完后,会议开始进行讨论,其重点是结合本地实际,查找在思想上,行动上表现不好的对象。当黄英强调这些话的时候,会场上已一片肃静,甚至充满了一种紧张气氛。
县委秘书长向成这时便发言道:“黄书记作的报告很好,我认为,当前我们面临的大敌不时国民党军队的进剿,更加危险的是混进我们内部的敌特和改组派分子。我们只有揪出内部的改组派,才能保证粉碎敌人的进攻。那么我么内部的改组派有哪些人?依我看,表现比较突出的是游击队的一些负责人,比如大队长贺文慈就很有问题。上次我们苏维埃组织批斗富农谢老才,贺文慈就公然跳出来反对,他说批斗谢老才不应该。贺文慈站的立场有问题,他是走的典型的富农路线,对这样有问题的人,我看就该划他为改组派分子。”
县委组织部部长刘文接着发言道:“贺文慈的立场是有问题,他同情谢老才,说什么谢老才是贺军长的老庚,当年帮贺军长做过好事。我说,他虽然帮贺军长做过好事,但谢老才出身富农是不容否定的事实,若同情他,就是站在了富农的立场上。所以我也赞成把贺文慈定性为改组派。”
黄英这时点头道:“贺文慈是不是改组派,大家可以多发表各人的看法。”
“我谈点看法!”县独立团文南甫团长道:“贺文慈替谢老才说过话,谢老才当年确实是贺军长的老庚,也帮贺龙做过好事,贺文慈讲的是事实,他并非袒护谢老才,而是认为革命要讲策略,不能打击面过大,这样对革命不利。所以我认为不应该把贺文慈划为改组派。”
“对,我看贺文慈根本就没问题!”县游击队副大队长赵金辉道:“贺文慈领导游击队出生入死,他参加革命多年,在多次战斗中立过功,他有什么问题,怎么会是改组派?”
“怎么没问题!同情富农,走富农路线就是问题。”组织部长刘文道:“你们帮他辩护也没用。”
“我不知什么叫改组派!”贺文慈此时发言道:“说我同情谢老才,我承认。我觉得他就是为革命做过好事,这不能抹杀。虽然他出身富农,也要区别对待,难道这有什么错?”
“同情富农本身就是错。”秘书长向成道:“你的立场站错了,不是改组派是什么,再说,你还有不少别的错,比如一贯不听县委指挥,军事上擅自行动,上次打苍关峪,也是听不进县委领导意见,一意孤行要冒险,难道不是问题?”
贺文慈气愤地反驳道:“打苍关峪曾是我和黄书记共同研究通过的行动,怎么能说我没服从领导?”
“研究是研究过,但你这人就是固执,军事上喜欢搞独立冒险,难怪人家叫你贺豹子,我看真有点像。你要虚心接受别人的批评意见。”黄英又道。
“叫我贺豹子,这有什么关联?苍关峪一战我们打了胜仗,事实证明我这次行动是对的,这还有什么错?”
“你不承认错,这就是错!”刘文又道:“搞革命,就要服从组织纪律。你目无纪律,别人的批评你又听不进,不把你定为改组派还能定谁?”
“我坚决反对!”赵金辉狠狠地挥了挥手道:“贺文慈是我们游击大队的创建人,你们将他定为改组派,岂不要全盘否定我们游击大队?”
“不是全盘否定游击大队,你怎么能这样推断?”
“事实摆明着。”赵金辉强硬地说:“你们若把贺文慈定作改组派,我敢说,咱们游击大队的人都不会答应!”
“好啦,你们别争了!”黄英挥了挥手道:“关于贺文慈的问题,我会向特委作专题报告,特委怎么指示,我们就怎么照办。现在我宣布散会!”
代表们随即停止争议,大家都长松了一口气,因为黄英到底没有下令动手抓改组派,黄英不是不想抓,而是怕以改组派的名义抓了贺文慈,县游击队不服气,难以控制。所以就想等特委审查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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