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狱中磨难
下午时分,如火的太阳照在大地,炙热的光芒烤得田地干了坼,庄稼蔫了头,铺在乡间田野的一条条石板路也都晒发烫了。这时候,从袁家界执行追捕任务归来的几十个警察,一个个荷枪实弹汗流浃背的沿石板路走进桑植县城东门街巷,未绑绳索的李金莲和保姆小吴各抱一个孩子,连同张美士老人一起,神情绝望的被夹在警察们的中间行走着,街头众多的行人见了这支警察队伍,顿时投来好奇的目光,并不断指指点点,发出种种神秘的猜测和议论。
警察们走到东门口城隍庙才停下,这庙内原来早已不敬菩萨而被变作了监狱,里面几大间土砖建筑的大平房里,关押着80多个男囚犯和40多个女囚犯。
几个狱警带着李金莲和保姆小吴来到一间女囚室外,打开牢门道:“进去吧,老实点。”
李金莲和保姆小吴各抱孩子走了进去。只见这牢房里关有20多个女犯人。这些人或犯偷盗,或犯诈骗,或犯奸淫,或犯谋杀,或犯斗殴,或犯忤逆不孝,罪名众多,不一而足。其中受冤屈而入牢的也不在少数。像李金莲这样因丈夫涉嫌通共罪名而被捕的人倒还没有。所以,她一关进牢来,同室的女囚犯就围过来,纷纷议论道:“真作孽啊,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还要坐牢房。”
“你是为何事被抓的?”一位穿着号衣,大约40来岁的暴牙女囚当即问她。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抓我,他们是来抓我丈夫的,没抓到就抓了我。”李金莲回道。
“你丈夫是谁?”
“贺文慈。”
“啊,贺文慈。”暴牙女囚惊讶道:“原来你是贺文慈的夫人,你丈夫当过红军游击队长,我们都知道。”
“看来你是涉嫌了政治,你丈夫犯了事,他们要通过抓你去捉你丈夫,肯定是这样了。”另一矮胖女囚分析道。
弄清了她的身份,女囚们对李金莲反倒同情和尊敬起来。大家纷纷帮她照顾孩子,还给她腾出了地铺,放了床被子。
“你和保姆就睡这儿吧,这囚房条件太差,大家只有挤一挤。”暴牙女人道。
“谢谢大姐。”李金莲往地铺一坐,全身就像散了架一般的发痛。怀中的小女这时又饿得哭起来,李金莲给她喂了奶,才止了她的哭。
过一会,狱警像喂猪一般,提着一大桶发霉的米饭和一桶合渣送晚餐来了。囚犯们每人分得一碗饭和一勺子合渣菜,大家狼吞虎咽的吃着,李金莲尽管很饿了,但她却一口都不想吃。
“莲姐,你吃饭呀。”保姆小吴道。
“我不想吃,你把它吃了吧。”金莲道。
“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饭怎么行。”暴牙女囚劝道。
“我哪有心思吃饭,这样坐牢,还不如让我死了痛快。”
“你怎能说死的话,你死了,两个小孩怎么办?”暴牙女囚又道。
“妈妈,妈妈你吃点饭呀!”女儿尧菊又叫道。
“好孩子,妈妈不想吃,你多吃点,别管妈妈。”
保姆小吴又不断劝说,李金莲却始终没吃。
她觉得自己遭难到这个地步,心中一时已万念俱灰。
她想绝食饿死了之,牢狱中的伙食本来就差,一日两餐,都是难以下咽的发霉米饭。这一天没吃饭,她的头就有点晕了。
第二天上午,两个狱警来到牢门,将她押送到了警察局审讯室。巫局长亲自审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金莲。”
“贺文慈是你什么人?”
“是我丈夫。”
“他跑到哪儿去了?”
“脚长在他身上,我哪知道他去处。”
“你知道他犯的什么罪吗?”
“我不知道,我看他没有罪。”
“他参加了共产党吧?”
“你们这是冤枉。”李金莲这时激动地说:“我的丈夫我哪不知,他其实并未参加共产党,他拖队只是拥枪自保,办民团也是报了县府的,你们抓他是搞错了。”
巫局长哼了一声道:“你不要帮他庇护,我们掌握得有证据。”
李金莲摇头:“什么证据,我不信。”
巫局长劝说道:“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再劝劝你丈夫投案自首。”
李金莲很干脆道:“我没什么可想的,你们抓我是非法的。我要抗议,我要绝食。”
巫局长听罢,显得无动于衷地道:“你想绝食,你想饿死?那你就死吧。”
李金莲又道:“我知道你们想逼死我,我死不要紧,但你们得放了张美士和我的保姆小吴,他俩人是冤枉的。”
“那也由不得你。”巫局长无情地回绝道:“张美士犯了窝藏罪,得受审讯,你那保姆有没有罪,也要审讯。”
“我抗议,我要绝食!”
“你绝食吧,把她押下去!”巫局长挥了挥手。
几个警察遂将李金莲又押回了牢房去。李金莲进到牢房看见窗外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哭着叫姐姐,李金莲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小兄弟李德轩,他三岁就死爹八岁时死了娘,一直是由她们扶养,可此时他已是一个孤儿走了几天才到县诚,还给姐姐带有指头一样大的一点锅巴盐。姐弟俩嗝窗见面后又是一场伤心的痛哭。
随后几天,李金莲果然坚持不吃不喝。
到第六日,李金莲虚脱得快要死了。巫局长将她再次提审道:“你真的要饿死?我看还是别那么傻,这么年轻,死了多可惜。”
“你要我不绝食,除非答允我一个条件。”李金莲忽然要求道。
“说吧,什么条件?”
“把张美士和我的保姆放掉。”
巫局长想了想,终于松口道:“可以,这条件可答应你。但你得好好想想,要把你丈夫劝归案,我也等着你回复。”说罢,命手下将李金莲又送回了牢房。接着,张美士老人和保姆小吴果真被释放了,不过,张美士因审讯时被毒打,释放时已遍体凌伤,回到家不久就病死了。
这日晚上,李金莲终于勉强喝下了一碗米汤,身体才好受了一点。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到了一棵柿子树下,那柿子树结满了柿子,一个个又大红又圆,她伸手去摘,树太高摘不着。这时,只见贺文慈爬上树去,给她摘了一个道:“你接着。”就抛了下来,她伸手接着,剥了皮就吃,那味道甜极了。贺文慈问:“好不好吃?”她回答:“好吃。”贺文慈道“好吃你就多吃吧!”说罢,将又一个柿子丢下,待她伸手去接,却未接着,柿子掉在了地下。她一惊,梦就醒了。
过后,她细细思索,觉得这梦还有点意思,是不是贺文慈也在思念她,给她以鼓励呢?从此,她没再绝食。因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她想还是要坚强活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警察局的人对她又连续进行过审讯。所问情况,都和第一次回答的差不多,审讯人审不出什么问题,只得将她重又关进了牢房。
过了约一月,有一天上午,县长岳德伟亲自来到警察局,传令提审了她。
岳县长道:“李金莲,你想不想出去。”
李金莲道:“有脚无路,我怎么跑得出去。”
岳县长道:“你要想出去,有几个条件你答应就可以了。”
“什么条件?”
“有三条,一是你把贺文慈找来换你出去;二是要贺文慈缴20多条枪来,可以放你出去。三是缴2两金货,也可以放你出去,你好好想想,这几条你能做到其中一条吗?”
李金莲摇摇头说:“这三条怕是都不能做到,你要我把贺文慈找来换我,他要不来,我怎么办?二条,缴二十多条枪,贺文慈不会干,因为他找十个二十个女人都可以,怎么会拿枪来换我。第三条,我也做不到,2两金货多少钱?我身上是一无所有,家里也并无积蓄。亲戚朋友也不会给我借金货的。这几条我都办不到。”
“都做不到,那你就只有到牢房里熬吧,熬到牢底坐穿怕也出不去。”岳县长道。
李金莲回道:“出不去就出不去,俗话不是说‘井要淘,人要熬’嘛,命里载就要把牢房坐穿,我也没办法。”
“嘿,你这女人好不识相,你愿把牢底坐穿,那就坐吧!”岳德伟挥了挥手,命人将李金莲又送回了牢房。
此后,警察局再没提审,李金莲即在牢房开始了艰难的煎熬。由于狱中伙食差,营养跟不上,正在哺乳期的孩子没了奶吃,二女儿不到两个月就夭折了。孩子死后,李金莲伤心欲绝。幸亏在县城居住的贺家族亲贺保生知道后,要其在警察局干事的内侄王书惠活动,又要儿子贺学用、贺学周,女儿贺大珍、贺宝珍、贺晚珍轮流送吃喝,并将其大女儿从狗洞里接出来喂饭洗澡,加以照顾,这样,李金莲才有信心活了下来。一天,有位好心的大娘来到狱窗外对李金莲说:“有桩活儿你干不干?”
“什么活?”
“帮人做茶鞋,每双可卖两元钱,我帮你找卖主。”
“我没有针线和鞋布,怎么做?”
“这些都包在我身上,你只管做鞋。”
“那太好了,我就是闲着没事做。”
“你卖了鞋,就可以买吃的东西,那就这样说定了,我把这活儿就交给你了。”“好,太感谢了!”
过一会儿,那位大娘果然在外买了些针线和布送了来,李金莲于是开始在狱中做起了布鞋。她纳布鞋又快又好,做出的布鞋结实又漂亮。布鞋送到外面市场大受欢迎。就靠这个活计,李金莲渐渐有了些收入,母女俩的生活这才稍微得到些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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