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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局定山河(1)

  01恐怖的礼物

  话说武汉三镇人民,脾气最是火暴。辛亥革命功成于武昌,不是毫无缘故的,这与武汉人民的暴脾气是分不开的。追溯武汉人民暴脾气的成因,必须要提到的就是四川保路运动。因为四川铁路民办,大股东动辄卷钱而逃,害得股民上吊投河,络绎不绝入京上访,恳求朝廷管一管。朝廷还真缺心眼了,硬是插进来宣布四川路权收归国有,最终激怒了立宪派人士兼大股东,于是暗中联合革命党人,策动了四川民变。只是惨了四川督抚赵尔丰,硬是被民军攻破衙署,割掉了脑袋。

  赵尔丰冤乎枉哉,被立宪派大股东和党人联手生生搞死,死后还被栽了一堆怪罪名。这让赵尔丰身边的卫队悲愤已极,所以当军政府将赵尔丰的首级示众之时,刺客突至,袭杀手提首极示众的士兵,算是为赵尔丰报了仇。

  赵尔丰死时,清帝国能臣端方,正率着武昌的一支队伍往援,闻知此事,四川党人大为惊恐。都知道端方的厉害,若然是重力狂击四川,只恐党人难逃大劫。这时候党人吴玉章站出来说:不要紧,武昌的党人,蓄谋起事日久,来的这支队伍中肯定有革命党,让我去找找,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

  于是吴玉章策马奔内江,正见端方的队伍晃悠晃悠前来,吴玉章躲在路边,假装路过的行人,偷眼盯着队伍的士兵看,突然之间他大叫一声:大哥大哥,我可找到你了。冲上前来,将一名当兵的抱住了。

  那名士兵,正是潜伏在队伍中的党人田智亮。

  当下田智亮悄悄告诉吴玉章,他已经和四川的党人取得联系,一旦队伍到达资州,就立即起事,杀掉端方兄弟二人,以事革命。

  吴玉章大喜,自回内江,继续革命。而这支鄂军行至资州,果然发作起来,将端方兄弟二人团团围住,就要开枪。

  端方终究是一世能臣,面对枪口,极为淡定,问:你们要革命是不是?真是太好啦,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端方天天没事就想着革命,从今以后咱们一起干啦!

  党人怒斥道:端方,你少来瞎忽悠,你是旗人,我们是汉人。这次革命就是要杀尽你们旗人,你哪儿来的革命资格?

  端方哈哈大笑:差矣,差矣,你们极是差矣。虽然我的名字叫端方,听起来好像是个旗人,实则不然,偷偷地告诉你们哦,实际上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汉人,只是到了我祖爷爷那一辈,才被强迫加入了旗籍。算到今日尚不满四代,所以说我仍然是汉人,当然有资格和你们一起革命,一起杀旗人了。

  党人们坏笑道:端方,你要参加革命,可以,不过嘛,难道你不认为你的脑袋,比你活着更值钱吗?

  端方愣了愣:弟兄们,你们不要这么凶……砰砰砰,党人已经开了枪。

  为什么党人这么着急着开枪呢?

  你马上就会知道!

  话说武昌军政府大都督黎元洪,自打任职以来,不停地发电报给各省咨议局并革命党,忽悠大家快点儿独立,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这一天他正在疯忙,忽然有几个党人进来,手里捧着一只精美的西油匣,说道:报告大都督,天大的好消息,四川宣布独立了,还给大都督送来了厚礼。

  黎元洪大喜:独立了就好,礼物可免则免。

  那几个党人劝道:大都督,你应该先验看一下礼物,然后传报给武昌父老,让大家都知道这个好消息才对。

  说得有道理。黎元洪点头:那我来瞧瞧这礼物是什么。

  走过去,伸手打开西油匣,就听黎元洪惨叫一声,失足跌坐到了地上。

  02两颗头颅万里行

  那礼物是什么,竟把个肥仔黎元洪,吓成这般模样?

  这事细说起来,那就太可怕了。黎元洪看到的,竟然是帝国能臣端方的脑袋,被切割下来之后,方方正正地置于匣中。最可怕的是端方那脸上还带着笑,是一种极尽诡异、栩栩如生的可怕怪笑。

  一颗被切割下来的脑袋,怎么还会笑?而且是那么可怕的怪笑?

  原来,党人闲极无聊,配置了一种神秘的药水,将死人的脑袋浸在里边,不管过多长时间,死人的容颜都不会变,一如生时。所以在四川资州,党人就琢磨拿端方兄弟两人的脑壳试用一下,看看药水灵验与否。事实证明,党人配置的药水是非常有效果的,至少把肥仔黎元洪吓了个半死。

  可是,这些党人为何要吓可怜的大肥仔呢?

  这是因为,这些党人不止是极端憎恨端方,同样是极端憎恨肥仔黎元洪。他们之所以热衷于革命,正是想借革命的手段,除掉这两个让他们讨厌的人。端方命苦,栽在了这伙煞星手中,可肥仔黎元洪已经出任了湖北革命军政府大都督,仍然是党人的领导,党人无奈,只有用端方的脑壳吓唬吓唬黎元洪,出一出胸中的恶气。

  当时那几个党人笑嘻嘻地看着黎元洪:怎么了,大都督,你怎么不发话啊?

  黎元洪悻悻地爬起来,说了句:把这两颗脑袋,给我送到上海去吧。

  为什么要送到上海呢?

  因为南京是革命党陈其美的地盘,他领导的革命党竟然搞出来这么两颗恐怖的人头,所以黎元洪认为,陈其美有必要欣赏一下自己的精品杰作。

  于是那几名党人出来,高举着端方的人头,大喊道:大都督有令,将恶贼端方的人头示众,大家快来看啊……霎时间街道上的人全都挤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争相看稀奇。还有识文懂字的,看得心情激动,不由得诗兴大发,曰: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武昌人民看过之后,党人将这两颗人头送到了上海。陈其美却是大喜,这厮是最喜欢血腥的恐怖大亨,向来主张暴力与暗杀,送来的这两颗人头,正合他意。他当即命人将这两颗人头送到上海博物馆,收取高额门票,趁这机会着实赚了一票。

  不久,上海人民看这两颗人头看腻了,观众日渐稀少,收入也越来越不敷支出。这时候陈其美不知是怎么琢磨的,居然把这两颗人头给南京的孙文送去了。孙文那边却连个收条也没打,不晓得把这两颗人头如何处理了。

  这两颗人头,只是武昌一连串革命的前奏。看看这些党人的坏脾气,就知道大肥仔正坐在一座行将喷发的火山口上,单只是一次革命,远远满足不了大家的胃口。大武汉革命圣地,此后还将持续爆发新的革命。

  03肥仔有品位

  话说早在武昌首义开端,党人内部就已是缠斗不休,以海外留学生为主的共进会,与以江湖豪士为主的文学社之间,相互鄙视,相互瞧不起。后来共进会老巢发生炸弹爆炸,文学社老巢被密探连锅端掉,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被转移到了志士们的赴死与逃难之中,就忽略了这事。

  但等到熊秉坤等人一声枪响,彻底将大武昌搅成了一锅粥,党人们纷纷从躲藏的地方钻出来,四处追杀旗人,再后是肥仔黎元洪出山,纠集党人齐战北洋冯国璋,这时候双方的争斗又显现了出来。

  细究起来,武昌革命阵营的分裂,与孙文不无干系。早在首义元勋孙武奔上海,谋取陆军次长一职时,孙文就应该给武昌军政府这些兄弟们安排几个职务,可是孙文偏不,把革命胜利果实抱在怀里不撒手了。害得武昌这边没得胜利果子分,革命到最后一无所获,难免气愤不平,要搞二次革命。

  武昌的二次革命,刀锋直指首义元勋孙武。

  为什么大家要搞掉孙武呢?

  这是因为,自打武昌成为革命圣地以来,黎元洪主持军务,孙武感觉黎元洪这个大肥仔蛮有品位,就倾向于支持黎元洪。而文学社的魁首蒋翎武却认为黎元洪太肥,不如黄兴来情绪,遂公开表态支持黄兴。

  这样,武昌革命阵营就分化出来两个新的组合:

  黎孙系——由支持肥仔黎元洪的孙武等人组成,支持武昌政府。

  黄蒋系——由支持黄兴的蒋翎武等人组成,支持南京政府。

  黄蒋系中还包括了一名重要成员:原共进会成员张振武。虽然孙武与张振武同为共进会成员,但由于张振武是湖北罗田人,说话粗俗野蛮,孙武听着别扭,老觉得张振武不过是一个高小教员,没文化,这种厌恶感必然引发张振武的不满,最终导致了共进会的张振武,与文学社的蒋翎武走到一起,大家联手来搞孙武。

  可孙武哪里晓得居然有人要搞他?兀自参加会议,吵吵闹闹,会议上,顾问孙家绪首先发言,他说:孙文这个大嘴巴,天天瞎咧咧,没他不敢说的大话,说什么从美国带回来千万美金,说什么从美国带回来百艘兵船,忽悠各省代表投票选他当大总统,现在他大总统当上了,可千万美金呢?百艘兵船呢?在哪里?在哪里?美金没有,兵船也没有,全都是骗人的。可孙文现在又在干些什么?他不停地给洋人写信,承诺洋人在华利益,这是卖国啊,卖国……

  啪的一声,孙武拍案而起,大声道:太不像话了,这个孙文闹得真是太不像话了!南京政府如此败坏,我宁可承认袁世凯,不承认南京!

  与会的同盟会成员杨时杰、查光佛急了,跳出来跟孙武大吵:孙武,你是怎么说话的?你居然说不承认南京政府,别忘了你共进会也是属于同盟会的堂口,孙文是我们的领袖,你居然敢跟领袖抬杠,这这这……这像话吗?

  同盟会内讧,肥仔黎元洪乐坏了,急忙劝架道:大家不要吵,嗯,不要吵,要和谐,要稳定,稳定压倒一切……

  党人孙武公然反对同盟会孙文,激起了党人之愤怒,遂有群英会崛起江湖,誓杀孙武而后快。

  04这命没有革对

  却说武昌新军第八镇第三十二标有名大头兵,姓向名海潜,忽一日突发奇想,成立了江湖组合群英会,誓要反清复明。武昌首义之前,群英会与文学社蒋翎武关系最铁,遂要求全伙加入文学社。奈何这个文学社不吸收江湖会党,群英会革命无门,就找到了共进会孙武的门上,央求革命。

  孙武接收了群英会,从此群英会就有了领导。

  群英会的创始人向海潜,与同乡黄申芗关系最是要好。而那黄申芗却是恃才傲物,眼高于顶。革命成功后他被封为禁卫军协统,但他发现,比他官位高的,水平都不如他,水平比他高的,目前尚未发现。黄申芗心里郁闷,遂去找老领导孙武说理。

  当时孙武拍着黄申芗的肩膀,说:小鬼,协统的官已经不小了,好好干,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期望。

  孙武的这种态度,于黄申芗而言不啻天大的羞辱。他怒不可遏地出了门,说:孙武如此妄自尊大,我非打倒他不可。

  如何一个打倒法呢?

  容易,去找群英会魁首向海潜,大家一起来干。

  此时的群英会,成员已经极其复杂,多半都是蒋翎武的文学社成员,再加上刚刚从四川返回来的第三十一标教导团——就是这支队伍被朝廷派了去镇压四川的保路运动,行至半路,武昌首义爆发,于是他们杀掉了领队的端方,并把端方的脑袋用药水浸泡了,把可怜的肥仔黎元洪,吓了个半死——此外还有伤兵自发组织的毕血会、老兵组成的将校团、士兵组成的义勇团等。所有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未居权要郁郁不得。

  意思是说,革命虽然成功了,可大家却什么也没捞到,这命显然没有革对,得重新革。

  群英会举行秘密会议,商量着要搞死孙武,并诚邀孙武的亲信蔡汉卿参加。当时蔡汉卿心里那个别扭啊,孙武是自己的铁哥们儿,不能眼看着他被人杀掉。可要杀孙武的也是自己的铁哥们儿,又不能不让他们杀孙武。

  咋个办呢?

  有了!蔡汉卿想出一个好法子,找了个借口,忽悠孙武去汉口旅游。孙武不知,兴冲冲地去了。

  群英会却不知道孙武离开了,仍按计划行事。1912年2月27日,将校团、义勇团、毕血会集数千人众起事,佩戴群英会徽章,以黄申芗为总司令,一声枪响,众人齐齐呐喊,持枪杀向革命元勋孙武的家中。

  实事求是地讲,武昌的此次军事行动,远比上一次的武昌首义规模要大。上一次,打响革命第一枪的熊秉坤,费了牛劲才凑了几十人,可这时候却是千人出动,而且枪声一响,就听到整个武昌城中,仿佛放爆竹一样,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数不清的大头兵,全操起枪杆子冲上街头,开枪打杀。

  一呼百应,武昌再次陷入混乱,是因为革命成功之后,能够封官的人太少太少,而参加革命的人又太多太多,绝大多数革了半天的命,却一无所获。所以对他们而言,这命完全有着继续革下去的必要。

  尽管群英会起事之前宣称:此次行动意在剿除民贼,改良政治,只诛孙武一人。奈何乱兵蜂拥而入,举动紊乱,肆意杀戮,秩序无存,军政机关被破坏殆尽。

  这其中最倒霉的要数革命元勋张廷辅,他的家就是文学社的老巢,当初机关被清廷密探破获,连累到张廷辅的妻子入狱。吃尽了千般苦,受尽了万般罪,总算是迎来了革命胜利的这一天。可不曾想又一拨革命风潮席卷而来,子弹如泼水般向着这对革命夫妻狂射。

  张廷辅当场被射杀,妻子重伤。

  如果历史给这位可敬的女士一个机会,让她对着镜头说句话,她一定会说:

  有没有搞错?我们要革命的清廷,都没有杀我,可我却被革命杀掉,这真是太郁闷了!

  群英会之乱,再度让大武昌陷入风雨飘摇之中,孙武扬言要再兴革命军,打回武昌,却被黎元洪劝止。最后孙武只好登报发广告,表示自己要“养苛外游”,从此不来武昌,群英会这才止息了暴乱。

  但这事孙武是不会罢休的,他积蓄力量,准备再度出手。而同为革命元勋的张振武,将沦为革命祭坛上的下一个牺牲品。

  05有礼貌的兵乱

  武昌这边千人暴乱,搞得轰轰烈烈。北京城里的北洋军人,也在当天热热闹闹地玩过一场。同样是大兵蜂拥冲上街头,逮人就射击,见钱物就抢,闹得人心惶惶,四乡不安。

  说到北京城这场乱子,至今仍然是个悬案。事情的起因是孙文派使者赴京,要将袁世凯揪到南京上任,可使者到达后,就遭遇了一场北洋兵乱。革命党人坚定不移地认为:北京兵乱,是袁世凯暗中搞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赴南京,而留在北京。

  那么革命党这边,有什么证据没有?

  革命党的证据就是:袁世凯是个大坏蛋,大坏蛋岂有不搞兵乱之理?所以既然有了兵乱,必然是大坏蛋袁世凯搞出来的。

  然则,又何以见得袁世凯是个大坏蛋呢?

  这证据也简单——袁世凯搞了兵乱嘛,好人哪有搞兵乱的?所以,袁世凯是个大坏蛋。

  于是,一个闭合的循环逻辑圈出现在历史上:袁世凯是坏蛋,所以兵乱必然是他搞的。既然兵乱是他搞的,那么他铁定是个坏蛋……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没有人能够拿出袁世凯搞兵乱的确切证据,因为大家都认为没这个必要。

  但这个必要,还是非常必要的。

  先来看看北京城兵变的详细情形。

  北洋兵变,说起来也是一波三折的。先是,孙文吩咐参议院投票,定都南京,把袁世凯弄到南京圈起来,不曾想参议员们各怀心思,硬是以绝对多数通过了定都北京的议案。孙文大怒,破口大骂投票的参议员不是玩意儿,而黄兴则扬言要兴兵,议员再敢不听话,子弹伺候。议员们害怕了,这才勉强通过议案。

  于是孙文派了九名使者:蔡元培、宋教仁、汪精卫,钮永建、王正廷、刘冠雄、魏宸组、曾昭文、黄恺元——注意这个黄恺元,此次北京之行,这老兄着实赚了一票,容后再叙——此九人者,于2月18日北上,26日抵北京,翌日谒见袁世凯,宾主相见甚欢,丝毫也没有要打要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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