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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上海总是金色的,尤其是下午三四点钟,日头没有那么毒的时候,把天地万物都镀上一层金光。绿的柳树是金的了,灰的房子是金的了,姑娘脸上细细的绒毛也是金的了。

孟兰的手柔柔地放在一双白净温厚的手中,柔媚地笑着,眼中有无限柔情,无限期许。那个人是学校今年新来的教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带着一副圆眼睛,清瘦高大,眼神忧郁,他叫余乔木。孟兰对他的爱,如同洪水毫无预料地决堤一般,突然、迅猛、一发不可收拾。

“兰,你说让我上你家提亲,可我想,我们的结合是不需要父母之命的,你可以决定你要爱谁,你要嫁给谁,因为你是你自己的。兰,大胆地离开你那个让你不快乐的家,跟我一起去追求自由的生活吧。”

于是,当天晚上,孟兰离开了她生活了十年的阁楼,离开了那间种着兰花的屋子。住进了余乔木租的、另一件更小的阁楼。一间房子有了两个人,便显得狭窄了起来,这却让孟兰感到安稳。

在这个凌乱逼仄的空间里,孟兰的心不再空空荡荡没个去处。

身心交付之后,他搂着她,低声说:“有妻如兰,满室生香。白头之盟,誓不相忘。”

余乔木辞去了学校的工作,一是怕孟家人找来,二是教师那点微薄的薪水,无法支撑两个人的生活。他去到一家买办行做秘书,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孟兰不是个能管家的人,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果余乔木不把饭菜买回来,她也绝不想办法弄吃食。就这样,她又回到了独自在阁楼上,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有时,孟兰也想着念几首闺怨词,但一想到那是夏梦最爱做的事,便不屑效仿了。就在他们的新婚生活开始变得寡淡的时候,孟兰发现自己怀孕了。也就在孟兰怀孕的时候,余乔木要随经理去武汉公干。孟兰不阻也不怨,她不觉得怀孕是多大的事。

当她收到余乔木的第一封信,信上说武汉分公司的势头良好,经理对他很器重,多待些日子,说不定会提拔他,这样他就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孟兰没有高兴,也没有觉得不妥。

当她收到余乔木的第二封信,信上说他在武汉认识了一帮新青年,不像上海的青年那样成日里只懂得跳舞交际,他觉得他们的思想很自由、很开放。其中有一个叫青灵的女学生,黑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看起来是那么健康活泼。

他说:“你也应该过来,感受一下什么叫自由的新生活,只可惜你身怀有孕,身子渐渐笨重,不能旅途颠簸。而我大约不能陪伴你生产了,工作正在紧要的时候。”

“实在不行,你可先回娘家。如果不想回去,自行将孩子打掉也可以。左右现在不是生孩子的好时机,我们的生活也不值得被孩子所累。”

孟兰斜斜地倚着床,她没有力气哭,因为余乔木忘了给她寄钱,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她的手微微抖着,她并没有觉得是这封信使她颤抖,也许是因为饥饿。她太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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