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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遗恨(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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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满以为会听见康熙吃惊地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却失望地看见他愣了一下,随即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筝儿,你是不是糊涂了,胤禛是老四的名字啊,朕就知道你猜不出来,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朕告诉你吧,我们的小十四叫胤禵。”

“胤禵?”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我明明记得这个孩子叫胤祯啊,怎么会叫胤禵呢?若是这个孩子叫胤禵的话那民间野史传闻雍正将“祯”字多添两笔改成“禛”字篡了弟弟的皇位一说岂非是孔穴来风?不,不会的,若是一部两部电视剧中出这种错那倒还可能,可是我记得我看过的所有的关于这段历史的电视剧中十四阿哥都叫“胤祯”,绝对不会有错的。难不成这个字是念“ti”而不是念“zhen”?

“来,你把手给朕,朕写给你看。”

康熙见我仍是不信只得笑着将我的手心翻开在上头一笔一划地写着。我也顺着他的笔划看去,没错,左边先是一个礻部,可右边却却实实是个“题”字。而并非我所以为的“贞”字。

“这个‘禵’字含有有福之意,怎么样,很不错吧!”康熙在那里得意扬扬地自言自语,我却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一味地沉浸在惊讶之中。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胤祯”会变成“胤禵”?难不成……

我的心中突然间冒出了一个想法,顿时让我欣喜若狂。难不成历史在这里改变了?虽然我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但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原因来解释现如今发生的一切。若事实真的是如此的话那是不是预示着向来坚不可摧的历史可以可以改变的?若真是如此那只要我努力了他们兄弟之间反目成仇的悲剧是可以避免的咯!

“祁筝,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还不服气啊?”

我似乎是太专注于自己的心事了,以至于都有些跑神了。被康熙这么一问我才清醒了过来。

“没什么,臣妾怎么会不服气呢?臣妾只是在品味皇上给我的小十四取的名字罢了。”

我随口将失态掩饰了过去,但心中的意志却再一次被坚定,我一定不会让悲剧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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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康熙走后我觉得十分疲劳于是又沉沉睡去,待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胤禵的出生或多或少弥补了康熙失去至亲的亲人孝庄太后的缺憾,但他仍然同前几日一般自我这里离开后就赶往慈宁宫守孝。我心知他今晚是断不会来了,索性让梅香传心荷过来,而让其他人都下去歇着。可梅香却一脸忧伤地告诉我那日心荷在我临盆之即善离职守已经被皇上罚去浣衣局了,她难过地央求我将心荷调回来。这话不用她说我也会办的。先不要说她这几年来在我身边尽心尽力地服侍我,对我的那份真挚任谁一眼都能看出来,更不要谈那日她那怪异的举动以及那张分明是福全所写的纸了。关于这件事我有好多疑问堆积在心里,可当日的情况太过混乱也太过危急我根本没空去细问,原本打算等到风平浪静时再问个明白,却是人算不如天算,半路杀出了个康熙。不行,我一定要将她调回来。

第二天趁着康熙又来看我的档,我借机向他提了这件事。可他却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拒绝了。

“不行,这件事朕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皇上?”他的拒绝是那么的坚定让我不由得生出了几分诧异。

“原本她是你宫里的奴才,要管教也是你的事,可今次不一样,生为你的身边的大宫女在你最危急的时候她尽然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朕给过她一次机会让她解释她却遮遮掩掩地说不清楚。这叫朕怎么原谅她?”

从他的话中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福全会将那张纸交给她一定不是偶然,她当时不在我身边必然是去慈宁宫向在那里守灵的福全报信了。不行,我一定要找她问个清楚。一想到这里,我装出一副撒娇地样子对着康熙说道:“皇上,心荷也不是故意的,她怕是见到我流了那么多的血害怕了吧,她向来有恐血症的,这点臣妾可以作证。况且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在臣妾跟前尽心尽力地服侍,就不能将功抵过吗?再说臣妾正在坐月子,身边少个人总是不习惯啊!”

也许是我的话起了效果,只见康熙也似是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眼中的神色也缓了几分。

“那好吧,既然你替她求情那这次朕就给她一次机会。”

我听他这么说立时露出了一脸的惊喜刚想谢恩却被他拦住了。

“你别急,朕的话还没说完。朕是答应了你将她再调回你身边,可是不是现在。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她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却不能守在你身边就是错,既然错了那就要受罚,就先让她留在浣衣局三个月算做是惩罚吧,等罚期满了再将她调回来。”

“可是……”

我还想再做努力却还是被他把话给堵了回去。

“好了,朕既然答应过你了就绝对不会食言的,你就耐心地等三个月吧。”他自我床边起身准备回乾清宫去,走到门口时又回过身一脸算计地对我说道,“你也别想暗地里偷偷地去看她朕会吩咐浣衣局的人好好看着的。你就死心吧。”

他说完就潇潇洒洒地走了,徒留我一个人在那里暗自气馁,怎么我的这点心思都叫他给识破了呢?看样子我是前科太多了,爱私下搞小动作的习惯他早就给我记下了,也难怪这次他会当即就打好了预防针。他防的这么紧我根本就毫无办法嘛。唉。我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放弃了挣扎。那就再等上三个月吧。

心荷毕竟是我身边的管事宫女,做事一直都稳当可靠,虽说还有梅香在,可是较之心荷她终究还是欠缺了几分稳重。更何况当初我放心不下芩淑和怡康特地派了自各儿身边的人去盯着,这么着算下来,我宫里立时就少了两个人。我也是来到这里后才发现清朝的宫廷并非像电视剧中所演的那般嫔妃周围有一大群人侍侯,相反,不同等级的嫔妃所分到的宫女人数都是非常有现的。现下以我的阶位身边只有六个宫女侍侯,加上我正在月子中,少了两个人立时就觉得人手不够了。也许是康熙同佟贵妃打过招呼了,她第二天就亲自过来看我,顺道也带来了她身边的人暂时借给我使唤直到心荷回来为止。那日她怪异的行为以及言语都让我非常地在意,若是我没听错的话她当时分明是喊了我一声“赫舍里”。可是我记得那明明就是康熙的第一位皇后也就是生下皇太子胤礽后就去世的孝诚皇后的名字,为什么她当时会犯这种错呢?我不记得有人和我提过说我长得像她啊!我越想越觉得奇怪,可是这些疑问我也不能问她,只能憋在心里。不过话说回来,几日不见她似乎憔悴了许多,和我说话时也略微有些跑神。待她走后我随口提了一下她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那个被她暂时调来我身边的宫女就猛点头,说是佟贵妃近来晚上睡得都不是很好。我觉着自打她提出要和我结亲之后她一直都像是有什么心思,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可我的祈祷并没有实现,才过了十几日,就接连发生了数件大事,只是这厄运并非降临在我或是佟贵妃身上,而是靳辅身上。

先是江南道御史郭琇上疏弹劾靳辅,户部尚书王日藻因为久居京城不明白屯田一事之中牵涉的厉害关系,对郭琇的不实诬蔑看不下去因而具实反映在高家堰之外筑重堤有利于民,应如靳辅所请。但康熙却坚持说靳辅主张筑重堤及屯田,皆属“困民”、“害民”之举,应行停止。这一点着实让人心寒,当初靳辅提议屯田之时曾上书请示过康熙,康熙当时也同意了,想不到事到如今却成了他的罪。

到了二月初九,也就是我的胤禵满月的那一天却出了一件更大的事。几日之前康熙出发往直隶一带巡视,他走时同我说好一定会赶回来给小十四举行满月礼,我也一早就在宫里做准备,可是我左等右等却等不到他来。后来李德全先行回来来传话我才知道出了大事。原来于成龙在伴驾之时揭发了明珠和于国柱的斑斑劣迹。康熙又惊又怒,回宫之后找了高士奇问话,高士奇迫于康熙的压力只得一五一十地将所知如实告之。康熙一气之下立刻就让刑部将明珠和于国柱等一干人等那下。消息传一来,储秀宫中是一片惊愕。惠妃顿时慌乱得不知所措,她早已不得康熙的宠爱,儿子又被康熙令内务府总管噶礼抚养,所仰赖的一直都只有这个堂叔了,现在明珠一倒她怎能不紧张呢?虽然胤禵的满月宴因此事而彻底被搞杂了,但我挂心的却并非此事,我的心中还埋藏着更深的忧虑。

果然不出我所料,郭琇也在南方响应于成龙倒明珠的举措,上折例数了明珠和于国柱的八项罪状,其中更是包含了一条“与靳辅结交,贪污河工银两”。当初靳辅同我提过的这件黑幕到底还是被他给抖出来来了。康熙虽说对明珠私下结党卖官一事极为震怒可还是能冷静地处理这件事,并没有立刻将靳辅也牵扯进去,仅仅只是调查明珠的其他罪状,最后在处分之时考虑到明珠曾经的功劳只是革去了他大学士的职,改授内大臣,但明珠经此一事算是彻底完蛋了。惠妃的宫中也是一片晦涩,虽说康熙再三保证明珠的所为不会影响大阿哥,但是没有了这么一位有力的外戚的支持,大阿哥的前途怎样人人都心知肚明。

在扳倒明珠之后对靳辅的清算就又一次地展开了。靳辅是个耿直的人对他们不实的批评极为气愤,在为自己的辩论中舌战群雄,将于成龙等人一一辩驳的哑口无言。从双方你来我往的较量中康熙看出于成龙根本不懂河务,但他本就不赞同靳辅的意见,也就以“争论太多”为由下旨废除靳辅的屯田政策,这无异于将提前宣判了靳辅死刑。

因为心荷不在,待我得知消息之时康熙已经颁旨了想要做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因此我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原本我打算找福全帮忙,但他自太皇太后过世满月之后就退出了慈宁宫,而唯一有可能联系得上他的心荷又不在我身边我实在是没办法联络上他,因此只能干着急。加上佟贵妃的身体最近一直都不太好,我出了月子之后后宫中的事务就全压到了我身上,幸好当初佟贵妃也算有先见之明让宜妃等人也跟着她学了点,我既没有她那么强的责任心,也没有她那么高的地位能压着下面的一干人等服服帖帖的,于是索性将各类事物分类交给宜妃等人处理。而后宫的支出帐务则依然是由我负责。这也算是我的一点私心。所谓经济是政治的基础,政治就是为了经济而活动的,我这样也是为将来做打算。我已经快30了,虽说从外表上看不出有丝毫老化的迹象,依然同我刚来的那会儿一样,可我又不是妖怪总有年华老去,青春不再的时候,我也不相信康熙对我的感情即使我不再美丽也始终不会改变,那无疑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言。所以我要牢牢掌握住后宫的命脉,如此一来即使到了将来不再受宠的那一天康熙和我至少也会是相敬如宾,到时候我也好为芩淑他们打算。

偶尔有一些拿不定主意的事,她们就会来问我怎么办,若不是什么大事我就会做主解决了,若事情真的关乎要紧,我就会同她们反复商量讨论找出几个可行的办法最后再交给佟贵妃定夺。这么一来我是整日里忙得昏天黑地的,别说是靳辅了,连我自己本身都是自顾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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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筝,祁筝?你怎么了,朕在和你说话,你有没有听见?”

“什么?皇上刚才说了什么?臣妾刚才跑神了,对不起啊,皇上。”

康熙的一声唤将我自纷乱又疲劳的剧烈脑部运动中给暂时解脱了出来。近来又要忙后宫的事又要管住靳辅那边的动态,心荷又不在我身边我只好事事都亲力亲为实在是有点吃不消了。

康熙也知道我最近比较忙所以也没有在意,只是对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要说的话:“朕刚才说,这个月十八是朕的生辰,朕虽然前几日同礼部说过庆贺礼仪自今年起都停了,但朕觉着老祖宗刚走没多久,唯恐几个兄弟间因为失去了老祖宗这根绳而感到生疏了,所以想要搞个只有我们兄弟三人的饭局,彼此之间也好借这个机会聊聊天增进增进感情。”

“这很好啊皇上。”康熙不愧是一代圣主,太皇太后一不在他就立刻想到了要联系一下兄弟间的感情。封建制度下即使是亲兄弟但一旦分了君臣那么兄弟手足之情就得排在君臣纲伦之后,和臣子同桌吃饭无疑是对他们最大的恩赐。他这么作无可厚非,我是举双手赞成的。

他见我也同意欣喜地说道:“你也觉得朕这个注意不错吧,只是这次要连你受累了。”他说道这里有些心疼地看着我却让我有些不解,这又关我什么事?我只负责帐务支出罢了,后宫各项庆典我早就交给爱热闹的宜妃全权负责了。

我不解地看向他问道:“皇上为何这么说?”

“朕对你的手艺向来充满信心,这次只是我们兄弟几个促膝长谈罢了,桌上犯不着摆上那些个油腻又味重的宫宴,几道寻常百姓家的小菜就足矣,朕相信以你的手艺一定不会叫朕失望的,只是要累你亲自下厨了。”

他一脸愧疚地对我说着却让我觉得有些个不好意思了。

“皇上说什么呢,不过就是下厨做几道菜罢了这又有什么难得,皇上就安心交给臣妾吧。”

让我帮忙是没问题,但是你也要付出一点代价吧,这其一就是……

“皇上,臣妾最近一直都觉着忙不过来,加上要为皇上和王爷们准备家宴臣妾担心自己一个人做不好,心荷去了涣衣局也有两个多月了,罚也罚够了吧,皇上您准她回来臣妾身边吧,也好帮帮臣妾。”

听着我提出的条件,康熙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不过他最终还是无奈地说道:“好了,好了,这次是朕有求在先就准了你吧!”

“谢皇上!”

很好,既然心荷回来了,那福全那边也就有了希望了,这就是我要的第二个代价了。

“奴婢给娘娘请安,敢问娘娘一声,娘娘近来一切都好,两位小主子,不三位小主子可都好?”

再见到心荷确实是真的让我吓了一条,她明显地瘦了不少,原本白皙光泽的肌肤也变得暗黄枯躁,而那芊芊食指上更是红肿不堪,想不到涣衣局的生活竟然是如此的艰难,才两月不见她,她竟憔悴至此。她一进门就立时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给我磕着头,而那声音之中则带着一丝呜咽。

“好孩子,快起来吧,我很好,公主和小阿哥也很好,倒是你,唉,连你受累了。”

我心疼地赶紧拉起她,让梅香取出我一早就备下的生肌活血的药膏,拧开了盖子一点一点地亲手给她抹上。

“娘娘……”她一脸感动地看着我,那眼泪更是不住地往下淌。

“好了好了,你也累了,我跟前暂时不需要你当值,你就先下去好好养养吧,这几日我都要帮着皇上办家宴,有什么话等忙过了这阵再说。”

她听我这么说却也无法反驳,只能顺从地点了点头随梅香下去休息了。

我待她走后立刻就忙了起来,虽说是家宴可那也是皇帝之家,天子之家,东西不能过分奢华可也不能够寒酸,所以要考虑的事,要准备的事还真的是有很多。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菜的口味了。康熙的喜好我很清楚他不太挑食,什么都吃,也没有特别喜欢和不喜欢的。据说这是孝庄太后自小训练出来的,因为作为一个皇帝要懂得喜怒哀乐不形于色,即使是在食物上也是如此。可是康熙的其他兄弟的口味我还真的不知道,我总不能眼巴巴地差人去问他们吧,所以反复思考了再三之后我决定酸的,甜的,咸的,辣的各做几样,他们谁喜欢哪个就吃哪个,这不就得了,反正寿星是不会计较的,我记得这些年来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说好吃,就这一点来说他还挺好侍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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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的生日就在明天了,我的工作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将剩下的收尾工作交给下面的人之后我终于是有了空可以喘一口气。忙完了生日宴的事,孩子们又不在我身边,一时之间我竟然无事可做了。也许我是天生的劳碌命吧,这突然之间来临的空闲竟让我感觉有些个不习惯。我这人有一个坏毛病,一得了空就会胡思乱想,这不,太皇太后那日同我说的那一番话话此时又在我的脑海里响起,我不由自主地也就想到了八阿哥胤禩的生母良贵人卫氏。往年过年时一大群的嫔妃聚在乾清宫向康熙行礼以及随后的家宴上我忙着掩饰自己都来不及了根本没留意人群之中还有这么一个良贵人。只是有时不经意地见到惠妃宫中的八阿哥时我也会不由自主地猜测那是怎样一个美丽的女子才会生出如此珠玉般的孩子。当时也仅仅只是对她这么个人感到好奇,但自打那日听了孝庄太后的一席话后在我的心中就一直隐隐地有着这么一抹娇弱妩媚的身影。要说我一点都不介意那是骗人的,对她我已经从当初的好奇变为了如今的在意。更何况这两日忙着准备康熙的寿筵时我也曾向御膳房的大厨讨教,那人无意中提及有一年康熙的生辰是和良贵人单独过的,而那时还是御前侍女的良贵人也曾来御膳房向他请教过。他那一副回味往事的样子更让我对这位良贵人益发的介怀。

眼瞅着明日就是康熙的寿辰了,我不禁揣测着这个和今日的我一样也曾经在三月十七日为自己的良人忙过的女子现如今又在做什么呢?想要去一探究竟的想法越来越强烈,我终究还是敌不过内心的渴望,拣着个空带上梅香就去了延禧宫。说来也怪了,良贵人所居的延禧宫就在永和宫前头,但我却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因为我不喜欢。延禧宫很大,真的很大,但它远离乾清宫也就是后宫的中心,那过分的宽敞反倒生出了一抹荒凉。清朝并没有专门设置冷宫,但皇帝不常去的地方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冷宫。要说在现如今的康熙二十七年什么地方可以称作冷宫的话我想非延禧宫莫属了。这里远离后宫的尘嚣,住的都是一些不太受宠的低级妃嫔,甚至连个一宫主位都没有。

踏入延禧宫后我问了一下管事的太监才知道了良贵人的居室。无论怎么说她都曾为康熙生下过一位阿哥,自然也就没有和其他的贵人混居,好歹有了属于自己的起居室。走入她的院子,我让梅香进去通报一声,而自己就随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凄凉却让我叹息连连。我一直自认前几年康熙冷落我的那段时候永和宫够冷清了,却想不到及时是那最惨淡的时候也更本无法和这里相比,至少我记得那时每日都有人来给我打扫庭院,不像在这里,花丛之中竟是一片杂草,一看就知道已经许久都没有人来打理过了。

“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

温婉却有带着一丝拘谨的婉转女音自我身后响起。是她!我猛地转身看,却在那熙春太阳的柔和光芒之中见到了一抹和我想象中一洋娇弱的身影。但光顾着留意她,我却没有立时注意到时至今日她仍然是自称着“奴婢”二字,过了片刻后我这才反映了过来。

“起来吧,你我同侍君侧,这些礼就免了吧!”

“是。”

她欠了欠身应诺着缓缓站了起来,微微蹙着眉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而紧紧攥着帕子的手则泄漏了她此刻紧张的心情。借着柔和的阳光,我细细打量起她,淡淡的柳眉,朦胧湿润的双眸,精致的瓜子脸配着晶莹剔透的肌肤,脸上些微的哀愁和着她婀娜多姿的身段使得她整个人显得益发的柔弱。平心而论,她真的是很美,确实够得上做祁筝的对手。但诚如孝庄太后所言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并非容貌而是自她骨子里透出的那一股娇弱的小女儿态,我相信那足以激起任何男人的保护欲。今日里亲眼见到了她我才有一点明白康熙当初为何会迷恋她了,我想绕是他是旷世英雄,是百炼钢也定会屈服在这般的绕指柔之下,她和那个感情激烈的“祁筝”真是太不同了。不过良贵人的身子好像虚了点,脸色也不是很好,在春天并不毒辣甚至可以说是温暖舒适的太阳中站了一会儿她竟然有些晕眩了,身体也跟着晃了一下。

“当心!”

我惊呼了一声,和梅香一左一右地及时扶助了她,她美丽的眼眸紧紧闭着,额上不断冒出细微的小汗珠。我向梅香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会意地点了点头,帮我扶着她一步步走入屋内。进了房我才发现里面竟然没有半个下人在伺候,我只能和梅香先扶她到炕上躺下,再让梅香去倒了杯水过来。

“娘娘,您要的水。”

我接过梅香递给我的茶杯,用手指微微地蘸了些水对着她的脸轻轻弹了几下。

她蹙了蹙眉后才渐渐醒了过来。“呜……秀云,我这是怎么了……”她嘤咛了一声缓缓张开了眼睛,发现是我而不是她的宫女在照顾她后慌得立刻就要从炕上起身。“奴婢,奴婢该死,奴婢怎么就……唉……”

“你不要怕,没事的,你不舒服,我照顾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将她重新按回炕上,拉起她的手轻轻拍着安抚着她,却发现手指所及之处尽是一片冰凉。

“真的没关系吗?不会麻烦到娘娘吗?”她局促不安地看着我又问了我一遍。

“真的没关系的,你不要紧张,真的没事。”

我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地对她重复着,但我看得出她的眼中仍然有着一丝慌乱。

“你……你这些年还过得好吗?”

没来之前曾经想过无数次见到她后要说什么,想不到到头来说出口的还是只有这一句。

她闻言却是一震,略略低下了头,颤抖着有些发白的嘴唇细声说道:“还好,只是……只是……有些想孩子。”

她的话霎时搅乱了我原本努力抑制的一池静水,她那一脸的哀伤引发了我的无限感慨,对她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她慢慢抬起头看着我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一抹惊慌,激动地直起身子一把拉住我的手,而那说话的声音竟也有些个发颤了。

“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并非有意的,奴婢真的是忘了四阿哥他……”

我起初并没有想到胤禛头上,只是奇怪她为何这么慌张,这下子才想起来,我和她的孩子都是交给别人养的,她怕是担心触到我的痛处了吧。

“没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既然也知道四阿哥自小不是我养的就该清楚我能理解你思念孩子的心,这样的我又怎么会怪你呢?”我再次动之以情地宽慰着她,她见我这么坦然这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慢慢地平复下了方才激动的心情。

“太皇太后去了,你有什么打算?当初的事,你……你后悔过吗?”我知道我这么问有些个残忍但是我真的想知道那场悲剧的另一个受害者的感受。

她的目光黯了黯,叹了口气道:“没什么打算,奴婢的日子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么过的,太皇太后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的。至于当初……”

她说到这里却又顿住了,我有些着急地问了声:“却又怎……”我的话还没问完就因为惊见自她的眼中滚落而下一滴又一滴的泪而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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