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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楸枰玉子忧唐僧清风晓月遁玄虚 (2)

  玄虚闻言,黑风扫脸道:“你这厮,既知佛门戒淫,为何还要招野鸡入寺?该当何罪!”知客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小人为了恩师能遂心愿,才斗胆说出,甘愿受罚!”玄虚呵呵大笑,扶起知客道:“你一片忠心,老僧还能以怨报德!”知客这才放下心来,与玄虚密谋一番,然后依计行事。

  且说住持、知客等悻悻走后,唐僧师徒两个忍不住捂着嘴笑。三藏道:“只怕他不会善罢干休!”行者道:“怕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三藏打个呵欠道:“悟空,时辰不早,咱们睡吧!”念了就寝偈,解衣上床。行者嗤嗤笑道:“只怕那老玄虚‘身不安稳,心有动乱’。”关上门户,也要睡。外头却又起了风,刮得门窗乱晃。

  风声中,猛听一阵脚步响,有人进了院子,接着打门:“唐长老、孙长老,贼人将白马盗去也!”行者一跃而起,开门见一个僧值,手持棍棒,气喘吁吁道:“适才小僧值夜到东院,见马厩里唐长老所乘白马不见了,又见角门大开,隐隐有马蹄声远去。恐未走远,特来报知!”三藏见行者沉吟,急道:“还不快去寻马!”行者便让僧值引路,追贼去了。

  三藏烦恼,也无心再睡,起身在灯下踱来踱去。不久,闻门外脚步起,忙迎上道:“徒弟,马寻着了?”不想推门进来的是个女子,神色惊慌,鬓松钗斜,衣裙不整,人还有些姿色。进了屋,先反手关上门,又扑通一声跪下道:“长老救奴家则个!”三藏疑道:“你是谁家女子,怎么闯到这禅房来了?”女子含泪道:“奴家居清白庄,贱名碧玉,良家女子也!昨日来庙中烧香拜佛,因口渴向小沙弥讨了一盅茶吃,谁知竟腹泻不止。身子绵软,行不得路,只好滞留寺中。那知客引我去一静室养病,答应明天送我回家。

  奴家以为他是好人,未加戒备,谁知适间他强入奴家栖身之处,要与奴家同床共枕!呜呜!奴家趁其宽衣之机,抓把香灰迷了那厮两眼,跑了出来!”逮住三藏之手:“长老千万叫奴家躲躲,那厮正在追小女子哩!”三藏一时手足失措:“这……”忽听有伙人跑进庭院,嚷道:“上房有灯火,进去看看!”旋即听见知客道:“莫胡闹,此乃是唐三藏法师下榻处,不可造次!”那女子危急之际,也顾不得害羞,趴到唐僧肩上,吹气般道:“长老好歹救奴家一救!”爬上床,钻进被衾中,又朝三藏招手,悄声道:“长老快上床,不然必被那色鬼看出破绽!”三藏听着门已叩响,也是救人心切,身不由己上了床。战战兢兢问:”是何人敲门?知客门外道:“是小僧打扰法师!——适才有一伙盗贼进了寺院,盗去了一些值钱的供具,还有圣僧的白马。据僧值报,尚有一女贼潜藏寺中。圣僧是否见过甚生人,或听过甚动静没有?”

  三藏怒火中烧,心想这厮枉为佛门中人,采花寻柳不说,还冠冕堂皇抓甚女贼!没好气道:“贫僧非礼勿视,非礼勿闻,捉贼请去别处!”知客听出三藏话中带气,忙道:“失礼,失礼,小僧这就带人去别处!”

  听动静知客领人出了庭院,唐僧松了口气。忽觉身后热乎乎的,原来那女子紧贴着他哩!忙道:“好了,知客走也。请下床吧!”女子应着欲掀衾被,门外又起吆喝声。女子吓得又缩进被子,可怜兮兮道:“长老,再停一霎如何?奴家怕那贼和尚杀回马枪哩!”唐僧无奈道:“那就再等片刻。”女子轻声道:“长老,你怕了?”三藏道:“怕?不怕。”女子窃笑,“怎的浑身汗浸浸的?”从身上抽出条香帕儿给三藏拭汗。

  三藏心说,“不妥不妥,这算甚!”就道:“贫僧自己擦!”女子倒乖,把手帕给他。一个美艳的女孩子倚偎在身边,汗如何消得下!越擦越多。女子悄声笑了:“长老慌什么?长老是救人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不是你救奴家,叫那贼和尚逮住,还不叫他……奴家今年才十六岁呢!”唐僧期期艾艾应着。女子又道:“长老你衣裳全湿了,不如脱了吧!”便去解三藏衣带。唐僧忽然生疑:“良家女子怎会这般行事?”便推她手道:“你究竟是何人,要做甚?”

  女子羞红了脸:“小女子只想着长老衣裳湿了,一身是汗,怪难受的。不料冒犯了长老,还请恕罪!”三藏见她娇怯,以为自己多心了,疚歉道:“却错怪了小姐。其实贫僧身上汗不多,能将就。”女子噘起小嘴道:“奴家不信!长老骗人哩!”三藏道:“谁骗你?”女子道:“却让奴家摸摸有汗无汗。”趁其不备,将手儿从衣襟下探进去。三藏乍触到那只绵绵小手,心跳跳的,欲罢不能,嘴里说着:“别,别!”却不管她。那女子边摩弄三藏胸脯,边嘤嘤道:“长老不疼我……”三藏道:“不知小姐何意?”女子道:“适间奴家吓了一身冷汗,还未消下去哩,盼长老给我擦擦。”三藏此时也有些迷乱,抓起香帕,拭那女孩儿额角。女子耸着胸道:“这厢汗多!”把乳峰往三藏手上蹭。三藏何时经过这事,一时痴迷,眼也饧了。那女子见状飞快解了裙带,袒露白晃晃玉体,要拉三藏上身。吓得三藏“噢”地叫了声,脸涨得通红,跳下床,急往外走。

  那房门哗啦开启,行者闯进:“师父,你这是怎的——吃醉酒似的?”三藏一把抱住行者,“徒弟,你快别寻马了,先救为师吧!”呜呜哭起来。行者笑道:“师父莫哭,你到院子里,一看便知!”

  三藏揩了泪,出门一瞧,见窗下伏着知客等几个和尚,木雕泥塑似的,原来叫行者使定身法定住了!行者进屋,喝令那女子着衣,也一把揪了出来。女子跪倒,只叫:“唐长老饶命!”三藏道:“悟空,是怎么回事?”行者道:“却叫知客这厮说!”念了咒语,那几个僧人才能动弹;纷纷跪下,连连磕头,只求:“神仙饶命!”行者道:“饶你等也可,快从实招来!”知客便说出设“美人计”欲引唐长老入彀,好乘机敲诈那御赐僧宝。行者骂道:“你们也是佛门弟子,为了几件宝物,便如此下作。罪在不赦!”挥棒便打。吓得几个面如土色,连连告饶。

  三藏止住行者,道:“我佛慈悲,劝善止恶,不动杀戮!”行者只好收了棒,喝道:“看师父面子,且寄下打。快还我白马来!”知客得了性命,忙跑往后院藏马之处将白马牵来交与三藏。行者仔细看了,见白马并无损伤,才放心,道:“师父,俺去寻那元凶算账!”

  这时风也小了。行者踏着晓月,径去方丈室,看门扉紧闭,一脚踹开。又见窗户洞开,料那玄虚已越窗而逃。行者刚探头观望,梆地挨了一锡杖!倘是凡人,脑浆也打出来了。行者只觉得有些痒,挠挠头跳下窗,原是那玄虚躲在窗下暗算他。见不能伤行者,腾空便走。行者大喝一声:“妖僧哪里去!”紧追不放。

  那玄虚法师坠云落到寺后山崖上,现出本相,原是一只毛茸茸大猩猩,持锡杖打来!乒乓几个回合,那猩怪手怯,叫行者将锡杖打飞。猩猩见逃不过,跪下求饶。行者骂道:“你这厮既修成人形,又窃踞住持之位,理应修身养性,为何利令智昏,要陷俺师父于不义?”那猩怪道:“说来话长——先时我曾被百戏艺人带至市井,供人耍弄,百般受辱。却见那做官为宦者,出行时前呼后应,百姓皆回避,好不威风!我私心艳羡已久。修得人身后,在寺中度口,不过权宜之计,为的是收刮点财帛,做陟升之资。昨日见你师父那几件僧宝,知其非凡,想弄到手,献给大雪国国君;他必然喜欢,赏我个一官半职。我也好戴峨冠,乘车轿,显赫一时!”

  行者呸一声道:“你乃兽类,妄生念为黎民主宰,岂不令人笑掉大牙!”那猩怪道:“我如何便做不得官儿?为官者禽兽不如者多矣!”行者恨道:“老孙本要饶过你,但你有此念头,将来不知哪方无辜百姓要遭殃,故不能养虎遗患!”挥棒劈去!那猩怪却从行者裆下钻过。行者转身道:“却未防你从此处爬过去,真真下作!”猩怪道:“只要能保住命,还要甚脸面!”见行者又横棒扫来,化一道黑光而去。行者叹道:“猩猿一家,且念同类之情,饶他一命吧!”只此一念,便留下孽种,后世出了李林甫、秦桧、魏忠贤……之流多少禽兽不如的奸臣!

  行者回到寺庙,天色已大明,却见那女子哭哭啼啼,与三藏告别。行者笑道:“怎的,贴锅饼贴出情来了?”三藏道:“休胡说。这女子也是为生计所迫,方沦落风尘,我已叫知客拿些银子给她,叫她赎出身来,好从良嫁人。”又问那玄虚何在?行者备言其事。众人闻听玄虚原是个猩怪,俱惊诧不已。

  那知客取银两来,也道:“我早就看出那厮不地道!”行者烦他,道:“就你地道!——你给这姑娘几两银子?”知客道:“禀孙长老,给了这婊子十两银子。”行者喝道:“混帐!她是婊子,你是何物?——这十两银子够做甚的!快快取一百两银子给她!”知客哭穷道:“我手里只有三五两碎银了,却还要小僧活不活?”行者掣捧道:“你这种人不活也罢,老孙便成全你!”吓得知客连连打揖,“孙老爷勿怒,小僧这就去取银子!”

  那姑娘得了银钱,对唐僧师徒千恩万谢,方离寺走了。这厢众僧又侍候三藏、行者净面用早斋。临行时,三藏恐知客追那女子讨钱,叫行者想法,行者便又念咒将知客定住,七日方能解脱。知客身不能动,还能开口哼哼唧唧说话,便唤他往日贴身小沙弥给他端盏茶水。谁知那沙弥哼一声道:“你这骚棍,还要吃茶!”众僧亦道:“我门中品行高超者多也!这厮败坏门风,还能叫他任知客之职?合该逐出山门!”遂一商议,把知客抬出寺门,往外一扔!那厮滚下台阶,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唤。也是自作自受!

  唐僧师徒遂离了烂柯寺,再登路程。行了一阵。行者忽笑道:“师父昨晚出了不少汗吧?”三藏知行者打趣他,便不搭理。行者问:“可见了徒儿又哭个甚?”三藏道:“非要逼为师念’紧箍咒’么?”行者忙道:“不敢,不敢!”撒欢儿跑前头探路去了。要知后事,下回分解。

  注释:①②坐隐、手淡——皆为围棋雅号。《世说新语》:“王中郎以围棋为坐隐;支公以围棋为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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