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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韩信伐齐 老郦生蒙冤被烹 滩水半渡 狂龙且兵败身死(2)

  齐王田广带着他的臣民在城外欢迎楚军。龙且骑马而来,见齐王站在道旁,不慌不忙地下了马。齐王急忙迎上去,深施一礼,龙且坦然受之。齐王落泪:“小王被汉王、韩信所欺,仓促失国!得将军相救,感激莫名!”龙且笑了笑:“好说,韩信算什么东西?我当将军的时候,他还在背饭锅呢!这种家伙,竟然也成气候了,真让人想不到!”“是啊!久闻将军威名!我齐国君臣全靠您了!”齐王拭泪。龙且没理会齐王,兀自说着:“我自入齐以来,韩信对我,望风而逃!我都来不及好好跟他打一仗,实在是叫人遗憾!”

  话未说完,探马跑到跟前:“报告将军!韩信大军就在潍水对岸驻扎!”

  龙且冷笑:“哼!不必入城了。直接开到潍水去吧!”齐王连忙劝阻:“将军远道而来,一路跋涉,人饥马乏。不如先入城休息。待我召集四乡民众,先对汉军阵地进行骚扰……”龙且大手一摆:“不用!我二十万大军,难道对付不了一个韩信?他现在也不过几万人吧?不堪一击!行了!大王别管了。您只要让人杀猪宰羊,给我们做好饭,等我们收拾了他,再一起欢宴吧!告辞!”他一拱手,翻身上马,带着大军走了。齐王呆呆地望着,忽然想起,叫道:“哎!龙将军!潍水这几天涨水了,人马过不去呀!”

  潍水的水位此时并不高,因为韩信已经命人用沙袋筑坝,堵塞了上游的白浪河。人不够,水来凑,韩信以两万人对抗龙且二十万大军,自然要想出办法,水淹废丘的一幕即将在这里重演。韩信看着水势因受困明显减缓,打起帅旗,正式扎营。他要制造一个潍水水流清浅的假象,引龙且入水。

  韩信交代士兵们:“你们一听龙且来了,马上把旗帜放倒,往四面跑!逃得越乱,越慌,越好!”士兵们笑起来。一个胆大的士兵嚷道:“以前在魏国,经常逃跑!跟了将军您,都不会逃了!”韩信笑:“那就把以前逃跑的劲儿拿出来,使劲表现吧!逃得像样儿的,本将军有赏!”士兵们鼓起掌来。

  韩信交代手下另一拨士卒:“你们看着,等楚军半渡,便点起狼烟,射出火箭,通知曹参将军!”曹参正守在白浪河口。

  天亮之前,龙且的大军来到了潍河岸边。韩信的营地就在对岸,红旗招展,一杆帅旗在晨风中飘扬。龙且没有领受齐王的好意,他觉得那样即使胜利,也很没面子。龙且跟韩信太熟悉,正是这种熟悉的假象,使他半点儿没将韩信放在眼里。他认为,以他龙且的身份来对付韩信,都已经是给了韩信天大的面子。

  龙且探了下河水,发现并不深,大喊着:“还等什么?过呀!抓住了韩信,本将军有重赏!”立功心切的楚军已经有人骑着马冲到了河里,士兵们不顾水冷,纷纷向水里跳。水才到大腿根,确实可以涉过。越来越多的楚军开始渡河。放眼一望,河里尽是人。

  龙且朝对岸挥着马鞭:“冲啊!朝汉军的大营冲!朝韩信的老窝冲啊!”楚军们呐喊着冲上了对岸,顾不得放下湿漉漉的裤腿就朝汉营冲去。

  龙且观望着,只见汉营的旗帜乱了,有好几十杆旗纷纷倒下,眼看有不少汉军跑出大营,逃向四野。龙且哈哈大笑:“他们跑了!走啊!给我追!”他驱马下水,加入了楚军渡河的行列。

  埋伏在潍水对面的士兵见楚军已半渡,连忙放烟,放箭!曹参看到信号,将手狠狠朝下一劈!早已做好准备的士兵们急忙将前一夜刚垒好的沙袋搬开堆倒,被阻拦的白浪河水狂泻而下,连沙袋都冲开了。士兵们还在将决口扩大。很快,障碍全除,潍水开始暴涨。走到河中间的龙且感觉不对:水怎么涨上来了?原来只到马腿的河水涨到了腰部。马的行走已经很困难。好多楚军士兵都被激流冲走了!河里一片慌乱的叫声,乱作一团。龙且的亲兵急忙上前帮助他们的主将,艰难地把马往河滩上拽。

  又一支火箭带着啸声冲上了天空!灌婴的骑兵挥舞着刀,突然从埋伏处冲出,呼喊着杀向正在渡河的楚军!刚刚爬上岸的龙且来不及组织抵抗,已经被汉军团团围住,马也栽倒了。龙且弃马步战,用手中剑猛砍了几个汉军,但他也被汉军的几支戈矛同时刺中,睁着不甘心的两眼,仰天倒在了血泊中。项佗见龙且被刺死,连忙打马狂奔,逃向旷野。

  项羽急于应付刘邦,暂且顾不上韩信。于是韩信有了忙里得闲的日子。韩信入住齐王宫作为临时行辕,他身着便服,懒懒地半躺着,手执酒杯,欣赏着美女歌舞。魏美人不在他身边,自从魏豹被杀,魏美人终日以泪洗面,日渐憔悴,幽居深宫。而今韩信想要美女可是太容易,天下但凡有些头脸的贵族都巴不得把自己女儿送到韩信身边,韩信也渐渐习惯了奢侈舒适的生活。

  从一个受人侮辱的胯夫,一个乞食漂母的浪子,到今天,当上了汉的上将军,统率千军万马作战,又住进了齐王的宫殿里,享受美味珍肴,旷世珠宝,绝代佳人,韩信心满意足。但是蒯通不这样想,他认为韩信当有更大的作为,更大的野心,他进言道:“将军真是了不起!以数千兵力,就一举荡平了齐国全境。不如您就来当齐王吧?”韩信很有自知之明,他为了攻齐,不顾刘邦意愿,牺牲了郦食其,刘邦现在没找自己算账就不错了,他还敢奢望当齐王?

  “除了将军,谁还有资格当齐王?”蒯通没有放弃努力,“将军想过没有?即使您不想当齐王,齐国也得有个王才好。齐人素来爱国心强,难以驯服。只是以汉的将军来治齐,我恐怕早晚齐民还得造反。那对您和汉王都会是更大的麻烦。所以,当务之急,要解决这个名义的问题。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哪怕您暂时假借一下齐王的名义?”韩信愣了一下:“假王?”他慢慢坐起来:“这倒可以考虑。汉王不会多心吧?”

  蒯通笑笑:“如果他连这个要求都不答应,那未免太小气了!您可以写一封言词恳切的信,把道理给他说清楚。我安排人马上给他送去,先听听他的反应吧?”韩信点头:“就麻烦先生帮我起草这封奏表,一定要说得委婉而恳切,不要引起汉王的误会才好。”蒯通大包大揽:“放心吧,这是在下的强项。我看,不如就让曹参跑一趟。您先把这件事跟他说清楚。他是汉王的人,汉王若是有误会,他可以代为解释。”

  刘邦在广武山狭小的洞穴中走来走去,烦闷得不行。项羽最近调来一批箭手,射得很准,射程也比一般人要远,为免受伤,白天也只好藏身于洞里,这种像老鼠一样的日子让人受不了了。

  张良劝他稍安勿躁,“这种箭还不是我担心的弩箭,它跟一般的箭并无不同,只是箭镞小而坚利,不是用铁或青铜,而是用一种特殊的合金制成。既然是这样,数量势必有限。我让他们以稻草扎成人形,再穿上衣服,不时让人举起,以吸引楚军射之,这样来消耗它。据说,这两天,射来的箭明显减少,看来,他们的箭所剩也不多了。”

  刘邦十分高兴,他脱下袍子,摘下冠,递给陈平,“把这个拿去,给草人穿上!楚军看见,肯定以为是寡人,他们非射不可!”陈平阻拦:“不好吧?这样不大吉利,……”刘邦打断他:“什么不吉利?我不忌讳这个!能够消耗他们的箭,才是最要紧的!拿去吧!肯定管用!”陈平接过来,往外走。夏侯婴钻了进来,两人差点来个头碰头。

  “大王!曹参来了!”夏侯婴说道。曹参一见刘邦,就激动地跪下:“大王!张先生!陈先生!又见到你们了!”刘邦笑着点点头:“行啊!起来吧!曹参!你们的仗打得很漂亮!”曹参站起身:“托大王的福!这回征齐,咱们在韩上将军的指挥下,仗的确打得很漂亮!”他腰一挺,头撞在了低矮的洞壁上,“哎哟!”刘邦幸灾乐祸地笑着:“撞头了吧?这就叫得意忘形!”

  曹参按照刘邦的指示坐下来,开心说着:“总算抓了田广和田光,杀了田吸,把田横也逼上了海岛,齐国是被拿下来了。可是,齐人很爱国,若仍以汉将的身份治齐,怕他们不服。所以,韩信上将军特意派我前来,送这份奏表给大王,希望您能批准,允许他暂以齐王的名义发号施令……”刘邦越听越生气,没等他说完,一脚踢开了面前的几案,跳起来骂道:“娘的!老子在这儿苦战苦守,天天盼他来!他给老子来了个这!”

  曹参吓呆了,怔怔地望着他。张良和陈平慌了,同时拿脚去踢刘邦。刘邦的两腿同时被踢,疼得“扑通”一声跪坐下来,回过头望着二人,两人都朝他摇头。曹参重新拜伏在地:“大王息怒!上将军此举,确是为替大王镇压齐国!别无他意!这一点,末将可以担保!”他低头呈上韩信的奏表,“他的意愿和苦衷,在表中写得很清楚!请大王自己看吧!”刘邦愣了愣,又回头看看他的两位谋士。张良和陈平同时凑上去,一人对着他一只耳朵,低低地跟他耳语起来:“大王!千万不可以发怒!”“大王不如允其所请……”

  刘邦突然明白过来,就算自己不答应,韩信也已经是齐地真正的王了,于是他一边接过韩信的表章,一边态度急转,转而哈哈大笑:“你们瞧韩信这小子!小家子气!既想当王,就当真的王嘛!还搞什么假王?曹参!你说说,他立了这么大功劳,寡人就封他个王,又有何不可?”曹参十分激动:“大王英明!大王若这么做,会鼓舞前线将士的士气,让大家更加尽心竭力,供大王驱使,为大汉建功立业!”

  刘邦微笑着点点头:“好啊!很好嘛!陈平!你马上督促他们铸造齐王印玺。子房!您就辛苦一趟,代替寡人去临淄,立即封韩信为齐王!”三人同时拜伏在地。刘邦望着伏在面前的三人,仍在笑,却已变成苦笑和冷笑,甚至是狞笑,他大袖一甩,跨过他们,径直走了出去。

  夏侯婴将戴有汉王冠的草人立了起来。在晚风中,草人大袖飘飘,真有汉王驾临的样儿。“嗖”地一声,从鸿沟对面射来了一支箭,正中草人,接着,又有几支箭射过来,都扎在了草人的身上。刘邦刚才晦暗的心情一扫而光,童心大发,叫着:“放倒!放倒!”夏侯婴忙把草人放倒。看着扎满箭头的草人,刘邦高兴得像孩子:“管用!办法不错!”夏侯婴摇头:“还是距离远了,没啥力道!”刘邦给了他一巴掌:“都射成这样了,还嫌没力道?你真想把寡人射成刺猬呀?混蛋!”两人坐在地上,相对哈哈大笑。

  韩信着玄衣皂裳,戴高山冠,其形制“高九寸,铁为卷梁,制似通天,顶直竖立,不斜却,无山述展筩。”他恭恭敬敬朝托着齐王印玺的张良拜了三拜,双手接过印玺,展示左右。蒯通带头鼓掌,王宫内响起一片欢呼:“汉王万岁!齐王千岁!”张良满面笑容,用手势制止众人的欢呼,从容道:“当前,正值楚汉相争的关键时刻。汉王殷勤期待齐王殿下能镇伏齐人,安定地方,以为大汉之屏障与后援。王且勉之!”韩信十分激动:“韩信定不负汉王重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他重新一揖,“子房先生远来辛苦!韩信感激不尽!请里面更衣休息。我马上就来。”

  蒯通陪韩信换上常服,听韩信要将自己介绍给张良,他笑笑:“我……我还是别去了。他是黄老之术,我是纵横术,我们聊不到一起去。您去了,也不用提我。对了,听你说起过他的小师妹,现在是不是还在汉王的身边?”韩信怅然:“应该是吧。好久没她的消息了!”“自从知道魏豹被杀,魏美人总是喜怒无常。长此以往,恐怕不行吧?您现在已身居王位,不如,趁此机会,求子房先生把他的小师妹许给你。这样,对巩固您在汉王面前的地位也会大有好处。您看呢?”蒯通建议道。韩信的眉头舒展开来,“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蒯通!你替我考虑得太周到了!”

  齐王宫内室。韩信与张良分宾主落座。

  韩信拱手:“子房先生知遇之恩,韩信没齿难忘!”

  张良笑笑:“齐王不要客气。这是汉王知人善任,也是你自身充分施展了才能,创下了功业。当日看不起你的人,今日该要后悔了吧?”

  韩信非常开心:“大概是这样。最后悔的,也许莫过于项王了?哈哈!”

  张良附掌,笑道:“拜将封王,人生至此极矣!还望足下珍惜今日,莫负知己!”

  韩信恭敬道:“先生请放心!韩信谨受教!那个,小薄姑娘好吗?”

  张良愣了一下:“她很好。难得你还惦记她。”

  “姑娘于我有恩德,韩信岂敢遗忘?不知,姑娘可曾许人?”

  韩信这话问得突然,张良正色:“齐王为何有此一问?”

  韩信红了脸:“实不相瞒。我后宫那位魏美人,自从得知其兄被汉王诛杀,抑郁成疾,每日喜怒无常,这样的女子,哪堪充当王后?我想,小薄姑娘聪明贤德,对我又一直很好,能不能请求汉王,准许我娶她为后?我一定会善待她!”

  张良叹口气:“这话,齐王要早说就好了!我师妹确实对您青眼有加,可是,您却娶了魏美人,令她非常失望!现在,她已经是大王的人了!而且,刚怀上大王的龙种。”

  韩信傻了:“啊?大,大王?”

  “是啊!晚了!您说得太晚了!”张良感慨着。韩信哑口无言。

  在韩信惋惜着小薄的同时,项羽也在惋惜自己的不识韩信。项羽站在寨墙上,默默望着鸿沟对岸汉军的大营。本来,小小韩信,并不值得他这样抬举。项羽深信,十个韩信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无奈目前分身乏术……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他决定派人去说服韩信,只要他不帮着刘邦,自己可以承认他齐王的地位,并在打败刘邦之后,跟他平分天下!钟离昧举荐道:“末将手下有个武涉。既跟韩信是小同乡,又一起当过兵。据他说,二人的关系不错。”项羽命令道:“马上带他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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