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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盛世巅峰的诗人皇帝——清高宗乾隆帝(8)

  乾隆十八年(1753年)十月,清定边左副将军、蒙古喀尔喀赛音诺颜部札萨克、和硕亲王成衮扎布,在塔密匀军营里接到哨探禀报,杜尔伯特大台吉车凌、车凌乌巴什、车凌孟克(通称三车凌)遣使巴颜克什克等前来,呈述准部内乱,征战不断,要求归顺,部众3000余户在额克阿喇勒待命。成衮扎布立即派人前往侦探情况。因准部首领一向诡计多端,他怀疑车凌之来有诈,担心他们趁此机会率兵入侵,便调遣军营的喀尔喀士卒,严加防范,并派使者飞速上奏朝廷。

  乾隆皇帝阅完报告后,于十一月二十三日谕告军机大臣。

  乾隆帝的这道谕旨十分重要,是清政府改变对待准噶尔部政策的一个重要标志,对西北地区形势的剧变起到了非常重大的影响。乾隆帝讲的一番话,概括起来,可以分为下述三个方面的内容。首先,他敏锐地察觉到准部大变,准确地把握住准部内乱这一至关重要的实质问题。谕中提到“达瓦齐与讷默库济尔噶尔用兵不已”,对准部长期纷争内战不停的混乱局面进行了归纳。乾隆帝虽然在即位后积极争取与准部议和,双方建立起朝贡的和平关系,关系一直都很正常,但他并未把它置之脑后漠不关心,而是密切注视着准部形势的变化。乾隆十年(1745年)三月,西藏郡王颇罗鼐遵旨派人前往准部刺探消息后,向清政府报告,准部人员“出痘死者甚众”,噶尔丹策凌连续对属下台吉及邻近部落用兵。十一月,乾隆帝得知噶尔丹策凌于九月病故,“恐伊部落内,彼此心离,易生变乱,或潜至边境,偷盗牲畜”,谕令西北两路将军“固守边疆,严谨卡伦”,预先进行防范。

  乾隆十六年(1751年)九月,达瓦齐率众降清大受阻挠,不得不暂时避居哈萨克,由于达尔扎穷追不放,哈萨克阿布赉汗不敢久留他们,他们只好重新回到过去的旧游牧地。

  面临生死存亡的挑战,达瓦齐情绪变得非常消沉沮丧,“计无所出,日夜涕泣而已”。他的盟友阿睦尔撒纳鼓励达瓦齐振作起来,与其束手待擒,不如铤而走险。达瓦齐采纳阿睦尔撒纳的冒险计划果然成功。他们仅用一千五百多名士卒偷袭伊犁,就成功地扭转了当时的危险局势。

  阿睦尔撒纳的才能、胆识远在达瓦齐之辈之上,但居然把唾手可得的汗位宝座拱手让给别人。乾隆十九年(1754年)以前,他不仅对达瓦齐应该登汗位没有异议,而且想方设法帮助达瓦齐夺位,把达瓦齐的敌人看作是自己的敌人。但是,根据阿睦尔撒纳的为人及当时复杂社会背景来判断,事情并非那么简单。阿睦尔撒纳不能自立,是因为他有自己的难处。

  第一,在重门第出身的准噶尔社会中,他的出身地位较低微,身份不如达瓦齐。

  第二,达瓦齐所拥有的支持者及其军事实力明显超过阿睦尔撒纳。

  第三,哈萨克阿布赉汗及沙皇俄国对达瓦齐的共同支持,又在阿睦尔撒纳心理上增加了一层压力。

  毫无疑问,当时的形势无论内部还是外部都对达瓦齐有利,阿睦尔撒纳只好暂时将夺权的野心收敛。

  胜利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分配共同得来的利益。过去在攻打达尔扎时,达瓦齐曾许诺事成之后,将伊犁以北地区让阿睦尔撒纳来管理,卜罗塔拉以南由他自己管理,乾隆十八年(1753年)十月,阿睦尔撒纳派人要求达瓦齐兑现诺言,“因达瓦齐不允”,双方发生争执,矛盾公开化。

  矛盾公开

  一方面达瓦齐忌恨阿睦尔撒纳,担心他的权势超过自己使自己无法控制局面,但另一方面他又离不开阿睦尔撒纳,“每遇急难,必邀阿逆至,与之调停”。由于以上种种原因,二人关系一直都是貌合神离,达瓦齐也只能在私下里与人大发牢骚:“彼虽才能,终为我之臣仆,何敢以臣凌君,而忘其已为所立也。”

  面对达瓦齐的反复无常,阿睦尔撒纳不得不考虑自己的退路。在下决心与达瓦齐反目之前,他派人试探哈萨克阿布赉汗的态度,请求提供4000匹马和骆驼、一万只绵羊,结果非常顺利,于是阿睦尔撒纳进一步邀请哈萨克出兵帮助他袭击达瓦齐的牙帐,也未遭拒绝。

  对于阿睦尔撒纳这样一个政治赌徒而言,哈萨克方面的态度使他下定了孤注一掷的决心。

  而这时,达瓦齐似乎也预感到一场解决双方争端的最后决斗不可避免,于是他对部众说:

  “不诛阿某,祸终未艾。”

  乾隆十九年(1754年)六月,达瓦齐带精兵3万直奔额尔齐斯,又命骁将玛木特带乌梁海兵八千东西左右夹攻。阿睦尔撒纳虽然早有防备,却没想到达瓦齐来势如此迅猛,只得率部向内地迁移,沿途且战且退。七月抵喀尔喀蒙古境内,在获得清政府同意之后,于八月进入卡伦,其属下兵丁、妇女人众计约2.5万余名。乾隆先后命贝子扎拉丰阿、散秩大臣萨喇尔、员外郎唐喀禄、侍郎玉保等对其进行赏赐及具体安排驻扎等事宜。

  乾隆对准部事务的了解主要通过边疆大臣的奏报,并不十分清楚其真实的情况。乾隆十五年(1750年)九月,原达什达瓦旧部宰桑萨喇尔因不满达尔扎的残暴,愤然率部千余户内投,乾隆立即召见并详细询问有关准部近期以来的局势变化。萨喇尔坦诚地分析了当时的形势。

  但乾隆这时并不是很想对西北用兵。十八年(1753年)八月,他曾对军机大臣们说:

  “达瓦齐本系别支,胆敢作乱弑君,自为台吉。若系属国,尚当兴师问罪,但我大国无乘乱兴师之理。”

  同年十二月,他再谕军机处,重申“堂堂天朝”“不肯乘衅发兵攻取”的立场,同时下令边关将士做好两件事:一是接纳“穷蹙来降之人”,二是严密注视边卡动静,“以逸待劳”。但是,时隔数月,当阿睦尔撒纳来降的消息传入京师时,他开始有些动心了。乾隆十九年(1754年)五月初四,乾隆对廷臣宣布:“朕意机不可失,明岁拟欲两路进兵,直抵伊犁。”他选择这个时机表达戡定准部的意向并非偶然。

  西北准噶尔部众,生性不畏劳苦,非常勇猛,在天山以南、葱岭以西及阿尔泰山以东各部众中素有威名,每闻其至,无不四散逃走。于是从噶尔丹开始,准噶尔部每每进行内外兼并,横行于厄鲁特各部及回疆、唐努乌梁海、青海、西藏、哈萨克、喀尔喀蒙古各地,俨然成为西域霸主。清朝西北地区的安定与否,关键之处就是能否遏制准部割据势力的膨胀,所以康、雍两朝多次用兵,然各有胜负,问题始终未能彻底解决。乾隆一直在寻找机会,以完成祖上“积年未成之功”。但光有这种心愿还不够,既然是康、雍两朝都未能完成的大事,其难度肯定不小,所以他要有足够的耐心。噶尔丹策凌之死引起准部汗位之争,西北边陲大乱,乾隆认为戡定西北的大好时机来了。另一方面,准部对其他蒙古诸部的侵扰,使得内附的人口日益增多。如何妥善安置越来越多的西北内附人众的问题,也变得日益突出。乾隆历来以“天下共主”自居,对周边内附来者不拒。乾隆十五年(1750年),萨喇尔归附,安插在察哈尔一带。乾隆十八年(1753年)杜尔伯特部三车凌举族内徙,朝廷为此颇费心思,派人往黑龙江等处勘地安插。乾隆十九年(1754年)三月,阿睦尔撤纳要来的消息传来,又是一个安插问题接踵而至。乾隆此时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最明智的选择是出兵西北,以求一劳永逸。用他自己的话说:“朕以天下大君,焉有求生而来者不为收养之理,转致被达瓦齐戕害。夫收之则必养之,若令附入喀尔喀游牧,非惟喀尔喀等生计窘迫,数年后必有起畔逃避之事,则喀尔喀等转受其累矣。况达瓦齐作乱之人,今即收其数万众,虽目前不敢妄举,而日久力足,必又蠢动,侵我边围,与其费力于将来,不若乘机一举,平定夷疆,将车凌、阿睦尔撒纳安置原游牧处,使边境永远宁谧之为得也。”

  尽管乾隆自认为西征准部机会难得,朝中却没有几个大臣敢于冒险支持,唯大学士傅恒不“牵于浮论”,赞同出兵。应该说,不赞成出兵准部者,也自有道理。达瓦齐对清朝并无恶意,对改善与中央政府关系的态度非常积极。乾隆十八年(1753年)八月,舒赫德建议派使臣与达瓦齐修好,结果遭乾隆训斥。次年,达瓦齐主动派贡使到北京,极力表现谦恭的态度,希望获清政府谅解,受到和平时代噶尔丹策凌同样待遇,允许赴藏熬茶等。乾隆说,“堂堂大清,中外一统,而夷部乱臣,妄思视同与国”,断然拒绝。达瓦齐的谦恭态度在某种程度上引发了部分清朝大臣的支持。他们希望边疆安定,没有冲突,要求维护与准噶尔部的和议。但在乾隆心目中,达瓦齐已失人心。准部内讧正炽,这正是勘定西北边陲的大好时机,岂能放手。因而他对一切要求维持和平局面的建议,一律予以拒绝。

  从乾隆十九年(1754年)五月开始,清朝加紧备战。乾隆指示,由阿尔泰山与巴里坤分西、北二路进兵,其中北路军3万名、西路军2万名,分别从京城满洲兵、黑龙江兵、索伦巴尔虎兵、绥远城右卫兵、西安满洲兵、西安绿营兵、宁夏兵、察哈尔兵、新降厄鲁特兵、宣化大同绿营兵、甘肃各营兵等兵营中征调。备战需战马15万匹,另外,乾隆还谕令各地等筹集粮饷,踏勘进兵路线。他还接连赏赐、欢宴蒙古各部王公、台吉、宰桑,特别是刚刚率部内附的杜尔伯特部台吉车凌、车凌乌巴什和车凌孟克等,以争取他们齐心协力征讨达瓦齐。

  乾隆认定阿睦尔撒纳是此次征战达瓦齐的重要人物,他暂时根本无瑕考虑阿睦尔撒纳降清是不是迫于形势。乾隆十九年(1754年)七月,他对前去办理边务的大臣策楞说:“阿睦尔撒纳乃最要之人,伊若来降,明年进兵大有裨益。”对阿睦尔撒纳较为了解的前准部宰桑萨喇尔也及时进言指出:“其为部众所畏服,正可资以前驱,迅扫残孽。”是年十二月,乾隆匆忙移驾热河,急召阿睦尔撒纳一行到行辕陛见,探讨进军大事。十二日,降清者在避暑山庄御行殿受到庄严、隆重的接待。乾隆命王公大臣皆往陪宴,热情安抚,“并赐上驷舆之乘,亲与其分较马射,并以蒙古语询其变乱始末,赐宴而退”。清朝皇帝的雍容气派和威严,让众降清者大开眼界。

  对阿睦尔撒纳降清的诚意,清朝中有人持怀疑态度。办理北路军务的户部尚书舍赫德及定边左副将军策楞,向乾隆提出两条处理意见:一是不宜将阿睦尔撒纳的部众留居乌里雅苏台附近,因为“军营粮饷军器马匹牲畜,俱在周围附近,又系通准噶尔大路,恐将明年进兵之事,向准夷泄漏”。二是“将阿睦尔撒纳等大台吉,一并留在军营候旨,其老少子女,俱令携带接济口粮,移至所指地方”。乾隆对他们进行了驳斥,指责他们见解错误,他说:“远方归顺之人,尚未知内地作何安插,乃甫经归命,即将其父母妻子发遣,留伊本身于军营,伊心岂有不生疑惧?”

  当然,乾隆此番言论并不能证明他对阿睦尔撒纳真的如此信任。实际上早在本年五月,他就谈过阿睦尔撒纳为人“诡诈反复,全不可信”。但乾隆早已胸有成竹,他对阿睦尔撒纳与其说是信任,毋宁说是从策略上对其加以利用,阿睦尔撒纳可以作为清军征战准部的引路人。

  进攻达瓦齐

  乾隆十九年(1754年)八月,清政府修改并制订原派兵计划,喀尔喀兵由6000改为2500,以新降阿睦尔撒纳、讷默库等所率2300名厄鲁特兵替补。另外,绿营兵丁原定一万名裁至六千,宣大两镇炮手一千名减去。同年十一月,闽浙总督喀尔吉善主动请命,酌派精悍灵巧的福建藤牌兵随征,遭到乾隆帝拒绝。乾隆此时的指导思想相当明确,“即满洲兵丁亦不多用,仍以新归顺之厄鲁特攻厄鲁特”。围绕“以准制准”的原则,乾隆还决定两路先锋均由准部降人担任。阿睦尔撒纳任定边左副将军,率所部出北路;萨喇尔为定边右副将军,率所部出西路。乾隆尤其赞赏阿睦尔撒纳沿用昔日旧旗的请求,以使“彼处人众,易于识认”。此年年底,阿睦尔撒纳提出,原定二十年(1755年)秋季出兵不妥,应该提前:“塞外秋初时,我马肥彼马亦肥,不如春月乘其未备,且不能远遁,可一战擒之,无后患。又准部东境以额尔齐斯河与中国交界,本杜尔伯特原屯地,接近阿尔泰山,可屯田备饷,宜先遣兵万人据形势,而大兵二万整队继进”。

  乾隆最后采纳这个主张,定于乾隆二十年(1755年)二月大军开拔。

  清政府一方面积极备战,另一方面对准部发起政治攻势,以分裂达瓦齐的部属。乾隆十九年(1754年)十一月,乾隆亲拟诏书宣示准部。其诏书措词冠冕堂皇,语气软硬兼施,既阐明清政府出兵准部的原因和目的,又暗示清政府对准部的政策立场。

  清军一切准备就绪,北路定于乾隆二十年(1755年)二月十五日由乌里雅苏台拔营。

  因哈萨克人先行抢掠达瓦齐辖区,阿睦尔撒纳奉命提前三天于二月十二日动身,参赞大臣额驸色布腾巴尔勒珠尔、郡王品级青滚杂卜、内大臣玛木特、奉天将军阿兰泰等随后。

  二十四日抵达库卜克尔,三月初一到齐齐克淖尔。将军班第紧随其后,于三月初三带大队人马经过库卜克尔,与先头部队的行程仅为九天之隔。十九日,当后续官兵抵额尔齐斯河之西喇托辉地方时,前后之师已相距很近。这时乾隆反而顾虑阿睦尔撒纳的作用能否得以充分发挥,“一则阿睦尔撒纳,系准噶尔人众知名之人,令伊带哨探兵前行,人多认识,于收服准夷人众较易。再前队既有哨探,复有将军随后带兵继进,声势联络,军威益振。如将军副将军合并一处,则众人惟知有将军,不复更知有副将军,转置阿睦尔撒纳于无用之地,不足以展其所长,殊于军行无益”。乾隆对阿睦尔撒纳的利用,于这番话中可窥其全部。

  阿睦尔撒纳的前锋进展顺利,所向披靡,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有力抵抗。第一批请降是达瓦齐手下的大宰桑阿巴噶斯、乌斯木济、哈丹等人,乾隆特别吩咐要另行办理安插事宜。

  四月初九,额米尔河集赛宰桑齐巴汗在路上迎接清军,向其请降,十七日,噶克布集赛宰桑达什车凌率2000户望风归顺。二十一日,阿睦尔撒纳听说达瓦齐驻兵察布齐雅勒地方,遂轻骑突进,二十八日,抵达尼楚滚,正好与西路前锋萨喇尔相为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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