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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鞘中之剑(1)

  一

  浓重的阴云笼罩在古都北平的上空。

  风沙,卷着落叶,扑打着前门箭楼那古老、坚厚的城墙。箭楼,它肃立在北平街头,注视着风云变幻、人世沧桑,仿佛是一位历尽磨难的老人,把发生在它脚下的故事深深地记在心底、留给后人。

  旁白:“抗日战争胜利之后,蒋介石在美国的支持下,从峨嵋山上杀下来,抢夺胜利果实。处于革命根据地包围之中的北平,被他们抢去。在日寇铁蹄下苦熬了八年的北平人民,还没有来得及擦干喜悦的泪花,便重又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箭楼南面的前门大街,一片萧条、混乱的景象。“大减价”、“大拍卖”的布幔在秋风中瑟瑟抖动,像是殡丧用的白幡儿,一些店铺的门前搭着梯子,老板指挥着雇员在匆匆忙忙地更换“东洋绸缎”、“东亚餐馆”之类的招牌;忧心忡忡的行人,缩头耸肩,目光呆滞,踌躇街头;不知是谁家的阔太太,手里紧紧抱着胀鼓鼓的皮箱,惊慌不安地坐在三轮车里,急驰而过;衣衫褴褛的病妇、饥童,盲无目的地向前伸着乞讨的手……

  一名手拿采访本、肩挎照相机的记者穿行在人群中,高高的个子,穿着一身半旧的西服,瘦长脸上戴着金丝眼镜。他时时举起照相机,按动快门,冒出一缕镁粉的白烟。

  “卖报,卖报!中央政府派员接收北平!光复后的北平一派繁荣!”

  报童奔跑着,叫卖着,报纸的要目和街头的景象形成讽剌性的强烈对比。

  秦皇父子报童走过记者身旁:“卖报,卖报!先生,请看《益世报》重要新闻!”

  记者朝他耸耸眉毛:“我是写新闻的!”

  一辆草绿色的军用吉普车无所顾忌地从人群中穿过来,慌忙躲闪的人们就像是车轮向两旁甩出去的泥土。

  人们惊惶地张望着,不知这是哪位太岁驾临了。

  吉普车在箭楼脚下一个急转弯,向西一拐,飞驶而去。

  镜头追上这辆吉普。

  车中只有一个人。他身着呢制军装,佩少将军衔。方正脸盘,精明强悍,略带一些斯文。双唇紧闭,下垂的嘴角连着一抹浓黑的短须,形成一个“八”字。他一无卫兵,二无司机,自己坐在司机座上,熟练地握着方向盘,轻车熟路地向前驶去。街道、建筑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他时而浏览着两边,浓眉下的一双眼睛流露出重归故里的激动。画外他的声音:“北平,我又回来了!我那年迈的母亲,二弟、三弟,你们都好吧?”

  黑底金字的巨幅横匾:“阅古斋”。

  镜头从横匾拉开。这是琉璃厂的一家古玩商店,门面堂皇、宽阔,横匾高悬于门楣之上。门前,停着一辆“别克”小卧车。两名士兵守在车旁。

  “阅古斋”客厅。

  客厅的陈设,中“洋”参半。正中横摆一只硬木条几,几上两只高大的青花瓷掸瓶,中堂是一幅唐伯虎画的《四美图》。条几两侧,摆着明式“太师椅”。客厅居中位置,却是一排围成半圆形的沙发,沙发前的茶几上,铺着白色绣花台布。沙发后面的雕漆屏风则刻绘着“浮世绘”风格的日本歌舞伎。

  此刻,一位贵客正安详地靠在沙发上,缓慢地品味着盖碗浓茶,一件一件欣赏着“阅古斋”的艺术珍品。这位贵客年纪四十左右,西服革履,面色红润,体态丰腴,言谈举止,豪富之气中带着霸气。

  “阅古斋”的账房先生手里捧着一只紫色瓷盘,逢迎地请他观看:“您瞅瞅这个,地地道道的明瓷!”

  西装先生:“造型、釉色都是上乘!真是明朝的吗?”

  账房先生:“这还有假?您瞅瞅,这儿有字:大明万历年制!”

  西装先生微笑着点点头:“嗯,不错。只是还不如从日本人手里收回的那件宋瓷……”

  账房先生感叹地:“那当然!好的都让皇军,哦不,让鬼子挑走了!不过,这儿还有点家底儿,您瞅!”

  他小心地拿起一件玉雕:“论年头儿,这件倒不算古,可这做工,您瞅,真称得上‘应物象形,随类赋彩,迁想妙得,气韵生动’!这三条金鱼儿,三个色儿,全是随着玉石的本色雕成的。尤其难得的是,三条鱼儿,六只眼睛,怎么可巧就赶上这么六个黑点儿呢?”

  西装先生:“啊,这简直是浑然天成嘛!好的,好的!”

  账房先生:“这些……”他指指身旁,被西装先生挑中的商品巳罗列了一大堆了。

  西装先生:“好的,我都喜欢!”

  账房先生:“给您送到府上?”

  西装先生:“不必了,我的车子就在门口。”

  “阅古斋”门外。

  两名伙计把包装已就的商品装进卧车后盖里。

  账房先生送西装先生走出来。

  西装先生坐上汽车。

  司机发动引擎,车子起动。

  账房先生急忙叫道:“先生,先生,您还没付款呢!”

  西装先生朝他一瞥:“付款?”他轻蔑地微笑着,伸出两个指头,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伸到车窗外面。

  账房先生伸手去接,慌忙中把名片撞落在地,他俯身拾起名片。

  名片特写:敌伪产业管理处处长孙浩。

  账房先生惊愕地抬起头:“啊!是中央的接收大员?”

  小卧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账房先生愤愤地:“接收大员买东西就可以不给钱?这……这不是砸明火吗?”

  两名士兵猛地朝他扑过来,“啪”地两个耳光:“他妈的!老子抗战八年,你还不该慰劳慰劳?砸明火?就是砸了你又怎么样?”

  “阅古斋”店堂内。

  两名士兵如同野牛闯进了瓷器店,信手抓起古玩玉器,乱砸乱砍,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他妈的孝敬日本人孝敬够了,也该尝尝国军的厉害了!也不睁眼瞧瞧,北平现在是谁家的天下!”

  账房先生倒在地上,苦苦哀号:“长官,长官恕罪!砸成这样,叫我怎么跟掌柜的交代啊?”

  士兵:“哼,先砸了阅古斋,再找你们掌柜的算账!抄他的家!”

  草绿色的军用吉普在和平门内的一座深宅大院的门口停住了。

  少将军官推开车门,跳下车来,他深情地驻足望了望高大的门楼,迈开穿着高筒皮靴的双脚,走上台阶,拍响朱漆大门上的铜环。

  大门“吱呀”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瘦骨伶仃的脑袋。

  少将的军服、皮麾在他眼前一闪,瘦骨伶仃的脑袋“啊”了一声,像刚刚出洞就遇见猫的老鼠似的立即缩了回去,大门“哐”地又关上了。

  少将军官高声说:“胡三儿!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

  大门重新打开了,管家胡三又惊又喜地打量着少将军官:“哎哟嗬!这不是大少爷吗?大少爷,什么风把您给吹回来啦?”

  少将军官跨进院子,兴致勃勃地:“西北风!”

  客厅。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由二儿媳妇扶着,颤巍巍地从里间屋走出来:“翰儒?是翰儒吗?你再不回来,妈就快想死了!”

  萧翰儒一一少将军官动情地上前挽住母亲:“妈,是我,您不孝的儿子回来了!”

  萧老太太老泪纵横:“儿行千里母担忧,你一走就是八年,连个信儿也不捎。外头整天价枪啊,炮啊,妈的心整天攥在手心儿里!”

  萧翰儒扶母亲坐下:“这八年,北平不是在日本人手里吗?儿怎么来得了?”

  萧老太太:“要是日本人不走,恐怕妈死了你也不敢来,唉,你这是当的什么兵哟!”

  胡三端上茶来:“大少爷,您请用茶!二太太,您劝劝老太太,大少爷回来了,居家团圆,是天大的喜事啊,别尽说伤心的话了!”

  萧二少爷的媳妇笑盈盈地问萧翰儒:“大嫂和孩子都一起来了吗?”

  萧翰儒:“还没有。我先安顿下来,再派人去接他们。”

  萧翰儒解开上衣纽扣,在客厅里走动着,好像迫不及待地要把久别的家里的一切都看一遍。

  二少爷萧翰章兴冲冲跑进客厅,双手抱住萧翰儒:“大哥!大哥!啊,你——都混上少将军衔了?您,这是从哪儿来?不走了吧?”

  “不走了!”萧翰儒说,多多少少带点炫耀的神采,“从咱们绥远老家来,奉傅作义将军之命,在北平设立一个驻平办事处。”他亲切地看着萧翰章,“二弟,你和三弟都好吧?”

  萧翰章的脸上突然罩上了一层阴影,不正面回答大哥的话,只是“啊啊”地敷衍着。

  萧翰儒似乎觉察到他的情绪变化,关注地询问:“嗯?”

  “唉!一言难尽!”萧翰章躲闪着大哥的目光,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背对着大哥,一只手不自然地扶在硬木雕花隔扇上。

  萧老太太坐在那边的太师椅上,转过脸来问:“你们说些什么?”

  萧翰儒重新走到母亲跟前:“妈,家里好像……”

  萧翰章急忙转身拦住他的话茬说:“可不,家里正没辙呢!日本人一走,就怕共军进城来‘共产’!谢天谢地,国军来了,可又要接收‘敌伪产业’,唉,大难临头,人心惶惶啊!”

  萧翰儒不以为然,淡淡一笑:“咱们家是抗日军人家属,怕什么?”

  萧老太太:“咳!还不是因为老二在日本人的警察局里混了几天事儿吗?”

  一阵吵嚷声从外边传来。

  萧翰儒:“什么事?”

  管家胡三惊惶失措地跑进来:“阅、阅古斋给砸了!”

  萧翰儒把茶碗“啪”地放在桌上,倏地站起来。

  萧翰章的妻子胆怯地:“大哥,全仗您给做主了!”

  一辆军用卡车停在萧家大门外,吉普车的旁边。

  车上跳下十来个士兵,押着抖抖索索的“阅古斋”账房先生,朝大门蜂拥而人。

  院子里,萧翰儒的长筒皮靴“咔、咔”地响着,迎面走来。

  士兵们一愣,被这位少将的军威镇住了。

  打头的士兵:“咦,当官儿的先来了?”

  萧翰儒铁青着脸:“你们是哪一部分的?有何公干?”

  打头的士兵立正、敬礼:“报告长官,我们是敌伪产业管理处的,奉命前来接收敌伪产业!请长官指示!”

  萧翰儒威严地:“哼!我们在前方浴血奋战,有人却在后方发国难财!居然砸了我的‘阅古斋’,还要来抄我的家!请吧!”

  士兵们一个个傻了眼。

  账房先生“哇”地哭了起来:“是……是大少爷!大少爷,我对不起您啊!”

  萧翰儒两手倒背,高筒皮靴“咔咔”地一步一响,继续朝前走。

  他面前的士兵像断了脊梁骨似的,步步后退到大门之外。

  打头的士兵:“长官,误会,误会!请问您是……”

  萧翰儒大步走到吉普车前,伸手从车厢里拿出一块精致的木牌,慢悠悠地说:“胡三儿,把这个挂在门口!”

  挂在大门口的木牌特写:第八战区绥远公署驻平办事处。

  二少爷萧翰章此刻有恃无恐,狐假虎威,冲上前去捉住打头的士兵,“啪啪”就两巴掌:“也不问问老子是谁,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二弟!”萧翰儒矜持地一挥手,拦住他的二弟,朝士兵们说:“回去告诉你们的管理处处长,就说我萧翰儒恭请他大驾光临寒舍一晤!”

  打头的士兵唯唯诺诺:“是,是,理应拜见,理应拜见!”

  不知什么时候从围观的人群里冒出那个肩挂照相机、手拿采访簿的记者,笑嘻嘻地凑到萧翰儒的跟前:“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萧先生,敝人是《益世报》记者刘龙泉,阁下此次衣锦荣归,请问有何感想?”

  萧翰儒巡视了一眼尴尬之中的“敌伪产业管理处”的士兵和愤愤不平的二弟,皱了皱眉头:“感慨万端啊!啊……对不起,无可奉告!”

  萧翰儒拂袖而去。

  刘龙泉失望地:“唉,可惜了一条新闻!”

  萧家客厅。

  镶着大理石面的红木雕花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午餐。

  镜头拉开,萧翰儒和二弟萧翰章对饮,边吃边谈。

  萧翰章猥琐地:“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投皇军也是迫不得已,还不是为了保住这点家业?皇军也够朋友,给了我一个警察局的监察长呢!”

  萧翰儒反感地皱起眉头:“鬼子都投降了,还‘皇军’、‘皇军’的,真不知羞耻!这顶汉奸帽子光彩吗?苏武留胡十九年不辱汉节,你呀,把我讲的古书都忘光了!”

  萧翰章讪笑着说:“那,连蒋委员长都说‘曲线救国’,我这点儿算什么?这不,你们又回来了,我不还是我!往后……”

  萧翰儒:“往后你就给我坐镇阅古斋,埋头经商吧!”

  萧翰章试探地瞄着大哥说:“这……上山容易下山难哪!官儿虽不大,丢了它,面子上总是……”

  萧翰儒沉吟着说:“哼,家里出了个‘汉奸’,我也脸上无光。这样吧,我出面在现在的警察局通融通融,好歹给你安排个职务。”

  萧翰章感激地说:“那感情好,谢谢大哥!”

  萧老太太兴致勃勃地看着儿子:“这不结了,还是哥儿兄弟!你大哥从小就疼爱兄弟,心软着呢!翰儒,别光顾说话,快吃吧,离家这些年,没吃着北平风味吧?这全聚德的烤鸭、烤肉季的烤肉,都是你兄弟专为你买的!”

  萧翰儒边吃边说:“好,好!妈,我这几年在绥远也尝了点老家风味,猫耳朵啦,压饴铬啦,蛮有意思。能不能弄点儿来助助兴,让二弟也尝尝新鲜?”

  萧老太太笑眯眯地:“这儿谁会做?得妈亲自动手了。不忘老家,好!只要儿子想吃,就是天上的星星,妈也去给你们摘!”

  萧老太太颤巍巍地站起来。

  萧翰儒突然像想起什么,支着筷子问:“三弟怎么不回来吃饭?八年不见,他早该大学毕业了吧?”

  萧翰章慌乱地搪塞:“啊,啊……”

  刚站起的萧老太太闻声跌坐在椅子上。

  萧翰儒急忙欠起身:“妈,您怎么了?”

  特写:萧老太太紧闭双眼,嘴角的肌肉在抽动。

  特写:萧翰章痛苦地垂下了头。

  萧翰儒急忙地:“妈,二弟,你们说话呀!三弟到哪儿去了?”萧老太太紧闭的双眼中滚出两行泪珠,她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泣不成声。突然,她不能自持地仰面倒在太师椅上,牙关紧咬,两手僵直地伸向空中……

  萧翰儒惊慌失措:“妈,您怎么了?”

  同仁医院。

  记者刘龙泉提着照相机溜溜达达地走进医院的院子,和从他身边走过的一位中年大夫打个招呼:“李大夫,您正忙着呢?”

  穿白大褂的李大夫漫不经心地一边走一边和他搭讪:“记者先生,光临敝院,贵体欠安吗?”

  刘龙泉笑嘻嘻地:“不,兄弟结实得像一头牛,无病无灾。听说一位美国参赞的夫人,在贵院一胎生了五子,我来采写一篇花边新闻,装饰装饰版面!”

  李大夫笑了笑说:“没听说。那是妇产科的事,碍不着我们内科!”

  内科门诊部。

  过道里的电话“丁零零”地响个不停。

  一个女护士拿起话筒:“我是同仁医院内科。您是……噢,啊,请等一下,我们这儿……很忙,恐怕很难出诊……”

  李大夫走进来,问护士:“哪儿?”

  女护士用手掩住话筒,转过身说:“绥远住平办事处处长的母亲突然休克……”

  李大夫毫不犹豫地接过电话:“出诊大夫马上就到!府上地址是……”

  萧家,客厅。

  狼藉的杯盘冷落地留在桌上。

  萧老太太的卧室里。镜头从听诊器的特写拉开。

  萧老太太闭目仰卧在床上。身穿西服的李大夫在凝神专注地听诊。

  李大夫收起听诊器,转身对神色紧张的萧氏兄弟说:“令堂大人的心肺正常,不会有什么危险。看来是精神受了什么突然刺激……”

  萧翰章:“对,是大哥突然问起了三弟的事……”

  萧翰儒:“三弟到底怎么了?”

  “唉!”萧翰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胸中有着无法排遣的痛苦和悔恨,“一言难尽!一一啊,李大夫,请到客厅用茶吧!”

  客厅门口。

  萧氏兄弟送李大夫走出客厅。

  李大夫彬彬有礼地:“医院里病人在等我,告辞了!请速派人去给令堂大人取药,安神静养,很快就会好的。有事,请随时来电话。”

  萧翰儒感激地:“李大夫,坐我的车走吧!”

  李大夫:“谢谢,不必了,我有自行车。”

  萧家大门外。

  李大夫骑着自行车远去了,胡同拐弯处,飞驰过他那穿着笔挺的西服的身影。

  萧氏兄弟迈着沉重的步子,返身走进大门,走在方砖铺成的院子里。

  萧翰儒:“你快说,三弟到底怎么了?”

  萧翰章避开大哥严厉的目光,茫然地抬头望着院中那棵枝叶繁茂、高过房顶的海棠树。清风吹过,沙沙作响,几片枯叶飘落下来,在砖地上盘旋追逐。

  一株高大的国槐树,挂满沉甸甸的槐豆荚。树干颇为奇特地从房顶上伸出来,显然建造这座房屋的时候,树已长大,房主人舍不得毁树造屋才取了这种让它冲天而出的方式。

  镜头摇下,李大夫的家。

  一位老太太领着一个一岁多的男孩在院子里拾落在地上的国槐豆。

  男孩:“奶奶,这豆儿能吃吗?”

  老太太:“可好吃啦,赶明儿奶奶给你煮五香豆儿!”

  男孩:“奶奶,把树砍了,煮好多好多的五香豆儿!”

  老太太抬头望着槐树的树冠,怜惜地说:“舍不得哟!这是个大材料,盖房子的时候就没舍得砍!”

  一阵自行车的铃声,李大夫推车走进院子。

  男孩挣脱老太太,朝李大夫张开两手,蹒跚地跑过来:“爸爸回来喽!”

  李大夫支上车子,双手抱起儿子,微笑着对老太太说:“大妈,您歇着吧!淑娴回来了吗?”

  老太太:“回来了,正做饭呢!”

  室内,外屋。

  镜头从一屉冒着蒸汽的窝窝头拉开,李大夫的妻子林淑娴正在忙晚饭。她二十六七岁,剪短发,蓝布旗袍外边罩一件敞襟毛坎肩,知识分子装束,只是腰间多了一条围裙。花盆式的煤球炉子安在靠南窗的门口,炉子周围的饭桌、案板、锅碗瓢盆,与靠东墙、北墙的硬木桌椅,装满线装书、洋装书的几只大书橱,不甚协调地挤在一个房间里。

  李大夫抱着孩子走进来。林淑娴把窝窝头放在桌上:“你回来了?吃饭吧!”

  李大夫把一张纸条夹在钞票中递给林淑娴:“你先去给我买盒香烟!”

  街上,行人稀少,店铺冷冷清清。

  昏暗的路灯下断断续续地传出卖小吃的摊贩的吆喝声:“烤白薯一一热乎的!”“硬面儿一一饽饽!”“香烟——糖果!”

  李大夫的妻子林淑娴走到一个香烟摊前,从怀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钞票:“买包烟!”

  小贩接过钱,递上烟:“哈德门的,接着您哪!”

  萧家,客厅。

  萧翰儒威严地问他的二弟:“你快说呀!”

  萧翰章喃喃地:“三年前……”

  萧家,夜。

  西厢房的窗户上映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的剪影。男青年的手里好像拿着一本什么书,两人走动着,交谈着,娓娓而谈的呢喃细语,在窗外听不清楚。

  身着日伪警官服的萧翰章走过窗前,不经意地抬头看见了窗上的剪影,停住了脚步。

  萧翰章抬起左腕,就着窗户透过来的灯光看了看表。

  手表特写:指针正指着十一点整。

  萧翰章鼻子里“哼”了一声,推开西厢房门走了进去。

  屋里,两个青年同时回过头来。男青年一一萧翰章的三弟萧剑。二十岁左右,身穿学生装,眉目清秀,面带几分稚气。女青年年龄不到二十,剪短发,穿浅色布裙,白色长筒袜,黑色布鞋,质朴而文静。

  萧剑向萧翰章打个招呼:“二哥。”

  萧翰章冷冷地“哼”了一声,指着女青年问:“这是谁?”

  萧剑:“我的同学李含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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