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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结局(1)

  做大事就要有长远的眼光,不贪图蝇头小利,要学会放长线钓大鱼。

  程雄抬头盯着郑黎明,他的眼神里充满疑问。大喜至大悲,不过是一夜之间,他似乎还不能完全从昨夜的宿醉中清醒过来。昨夜,他和郑黎明在小饭馆喝得几乎重回旧时光,那时候他们风华正茂,那时候世界就是每天上班、隔几天的小酒。一直到小饭馆打烊,他们才跌跌撞撞离开了。今早,头还隐隐有些发胀。他暗笑自己,都这般年龄了,怎么还有年轻人的莽撞,竟然喝了那么多酒。他前脚迈进办公室,郑黎明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当时还纳闷:这么早,郑黎明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呢?郑黎明进来时,程雄还笑着打趣:“老兄,昨晚的酒真是太烈,你咋样?我可是有点儿怂了。”郑黎明满脸严肃,看不出一丝笑模样。他没有搭茬儿,一本正经地问:“你知道你的高利贷是借谁的?”郑黎明的话把程雄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机械地应道:“袁满联系的,是一个姓吴的。怎么了?有问题?”郑黎明看着程雄,一字一顿说:“你先别激动,我要告诉你的事儿,你得亲自核实一下。公司借的高利贷可能是曹大富的,你说的那个姓吴的是曹大富的远房外甥。”

  程雄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好像没听懂郑黎明的话。呆了片刻,他猛地坐直,飞快地在电话键盘上按出一串数字:“袁满,不管你在哪儿,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放下电话,程雄转脸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郑黎明斟酌着字句尽量平静地说:“是曾可心告诉我的。”曾可心?程雄有些惊讶地盯着郑黎明。郑黎明无法回避这个问题,只能实话实说:“曾可心的父亲当年资助过曹大富,曹大富报恩,请曾可心到纵横。曾可心拒绝了,她不知道曹大富说的事是真是假,一大早就汇报给我了。”太多的意外让程雄已经失去了判断力,他暂时无暇追究这事的消息来源,当务之急,是必须证实曹大富放贷的真实性。

  袁满走进程雄的办公室,意外地发现两个老总都在,而且神情凝重。袁满的心一下揪紧了。“老大,一大早就召见我有何指示?”在袁满看来,再大的事情也有解决的办法,天塌下来都有个大的顶着。她的满不在乎在天宇是尽人皆知的。

  程雄并不在意袁满的散漫,而是单刀直入地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们贷款的幕后老板是谁?”袁满斜他一眼:“你又不是没见过?吴建国。”程雄紧追不舍,“这个姓吴的背后是谁?”袁满有些不乐意了:“老大,你今儿吃炸弹了?吴背后是谁?你以为这是悬疑片还是侦探片?到底有啥事,咱小胡同赶猪——直来直去,我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程雄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姓吴的是曹大富的远房外甥,你知道吧?”袁满一惊:“谁说的?不可能!”

  程雄提高嗓门命令似的吩咐道:“这些,咱们以后再说。你现在打电话给吴建国,搞清楚他和曹大富的关系。”袁满愤愤地按下免提,拨通了吴建国的电话。

  “吴老板,你认识曹大富吗?就是纵横的老板。”吴建国倒也坦率,直言不讳地回答:“认识啊,我们是亲戚,按辈分,我得叫他舅舅。”袁满有些情急,不等吴建国话音落地,她就冲着话筒哆哆嗦嗦地问:“你放高利贷和他没关系吧?”吴建国稍稍顿了一下:“袁小姐,你不懂规矩吧?你贷你的款,何必追问和你没关系的事呢?”袁满的态度很强硬:“我告诉你,你今天不说曹大富和你有没有经济关系,我一会儿就杀到你那儿,天天跟着你。”吴建国被唬住了,他赶忙说:“别、别,咱也算是老关系了,你袁小姐为人那是仗义,我知道。曹总投资多,我这里也是他投资的,我只负责管理。”这话把袁满听得险些摔了一跟头,她知道那笔贷款已经把天宇拖下水了。她一时无言,免提里传来吴建国的呼唤声——“喂、喂、喂,袁小姐说话啊!”

  袁满的背影从门口消失了。程雄没有任何表情,事情得到了证实,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可他心里却有那么多不甘心,让他犹如一只困在笼子里的巨兽,内心里的焦躁和愤怒让他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郑黎明心中也一样不安,这种不安却没有无限扩散。经历过破产的郑黎明,知道此时最需要的是冷静。终于,郑黎明打破了这难捱的沉默。“程总,现在追究责任也没有多少意义了。依我看,袁满也不知道放贷的是曹大富。她也是被曹大富利用了,无意中成了他的一颗棋子。我们虽然在资金上很被动,不过,也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看,我们先尽力筹措一下,先把高利贷这个窟窿补上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实在不行,我们就抛弃一些业务,压缩开支吧。”郑黎明的建议程雄置若罔闻,他依旧没有说话。郑黎明也沉默了,他知道程雄需要时间来应付这些猝不及防的意外。

  “老兄,这段时间你得多受累,我们想想办法把这个坎儿迈过去。”程雄说得很动情。这样的时刻,他需要一个同盟者,而郑黎明是最佳人选。郑黎明平静地说了一句:“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放心,我不会看着船沉,更不会弃船逃命。”很快,两个人就制定好了应急措施,按照分工各自去行动。为了避免这个消息扩散,在袁满回广告部时,郑黎明特意好言安抚:“袁满,你知道这件事对公司的影响,我们几个知道就行了。”袁满显然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她使劲儿点头。

  一个偶然能成就一个人,同样可以毁灭一个人。一家公司,同样也是如此。

  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上客户的QQ头像在不停闪烁。袁满烦躁地关上了电脑。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和吴建国就是客户介绍通过QQ熟悉起来的。

  生意场上,资金周转不灵也不是新鲜事。袁满的客户多,人头熟。出于信任,也帮着几个客户解决过燃眉之急。吴建国是个讲究人,协议签订后,绝不拖泥带水,所需资金分毫不少地到位了。按照不成文的规定,放款时,是要提前扣除第一年至少是半年利息的。单这一点,就给吴建国赢得不少回头客。吴建国有个理论,做大事就要有长远的眼光,不贪图蝇头小利,要学会放长线钓大鱼。当然,这是私下在QQ聊天时吴建国说的玩笑话,不过,这未必不是实话。这次,公司贷款,程雄找袁满寻路子,袁满自然推荐了吴建国。想不到的是,吴建国放贷的资金居然是曹大富的投资。世间事真是奇妙,有的巧合,真让人匪夷所思却又无可奈何。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不可能一辈子都走背运,也不可能一辈子顺水顺风。

  一个星期过去了,程雄一无所获。那些一起出入夜总会打高尔夫的朋友们一夜之间似乎都冬眠了。程雄打去电话,大多是嘻哈调侃一番,没什么正经话。

  只要说到借款,几乎众口一词:对不起,最近手头紧,实在是没办法。程雄只有苦笑,他知道这一关天宇可能过不去了。程雄的心里被巨大的失落笼罩着。他曾经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借或是不借,程雄都是一句痛快话。他那时很是鄙视那些失败的人,失败,是当时意气风发的程雄从来没有出现在他字典里的字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不可能一辈子都走背运,也不可能一辈子顺水顺风。当程雄站在事业的十字街口,才发现自己的趾高气扬是多么幼稚。

  又到周一。该去上班了。程雄很仔细地刮掉了脸上的胡茬,胡子好像也嫌贫爱富,情绪低落事业不顺时,就特别容易长胡子,仿佛在配合你的狼狈不堪。想到胡子这两个字,程雄的脑子里忽然闪现出那些杀富济贫聚啸山林的土匪们,这样的联想,让他不由自主笑了笑。他笑的时候,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是那样的沧桑而落寞。一个男人输了事业也就输了人生,程雄一直这样认为。

  临出家门时,妻子跟了上来,什么也没说,只是递给程雄两张卡。“密码是儿子的生日。”短短八个字,却让程雄的铠甲瞬间软化脱落,他能想象出当初自己给妻子那两张卡时是怎样的不可一世,俨然一副救世主的姿态。而此刻,妻子却轻描淡写地交到他手上,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程雄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女人,是自己最温暖而踏实的伴儿。即使自己一文不名,她也会无怨无悔地跟着自己到老到死。程雄紧紧地握了握妻子的手,那两张冰冷的卡似乎也被焐热了。“放心,天宇倒不下。”妻子使劲儿点点头,那模样,和初嫁他时那个年轻淳朴的姑娘一般无二。转过身去开车时,程雄的心里就像推开了一扇窗,他看到了黎明看到了希望,更看到了一直相随着他的温情。当他驾车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忽然很想唱一首歌,那种强烈的感觉就像当初遇到妻子,夜不成寐时,一首接一首地哼唱前苏联爱情歌曲。

  整整一个星期,程雄都没有露面,也没有打一个电话。郑黎明暗自揣测:程雄基本上没有任何收获。这原本也是意料中的事。当年他遭遇资金危机,昔日生意上的朋友平素请客一掷千金,眉头都不眨一下,可是在他落难时却不肯伸半只援手。他当时愤懑、敌视,过后,也就释然了。生意场上无朋友,救急不救穷,说的是亲戚朋友这些没有利益冲突的群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吞并我我收购他都是游戏规则,谁也不能指望他人的援手维持生意。

  这些道理经历了大起大落之后,郑黎明看清了,也就看淡了。他担心的是程雄,个性如此激烈,不知会有怎样过激的反应?让郑黎明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在大厅碰到程雄,程雄居然微笑着和他打招呼:“郑兄,早。”郑黎明怔了一下,随即应了一句:“早。”两人相随着上楼,遇到来上班的年轻人,程雄还很幽默地和大家说笑。

  公司遭遇的危机,让程雄和郑黎明这两根台柱子空前团结,有了相依为命的感受。郑黎明煮了一壶茶。氤氲的茶香飘散在房间里,背阴处,一株万年松挺拔而茁壮。郑黎明看似无心地说:“万年松,好养,也耐活。我就想,人就要像它,肯定也错不了。”程雄抬起头,意味深长地说:“郑兄,我今儿才明白了一个道理,家有贤妻是无价宝啊。”说罢,二人相视一笑。

  “郑兄,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我们和吴建国签字的借贷合同,可能对我们很不利。”程雄的话让郑黎明一怔,莫非程雄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程雄没有过多解释,径自说了下去:“上次我们贷的高利贷,只能勉强完成前面几个单子,我当时大致核算了一下,几笔大业务该回款了,就私下找吴建国,加大了贷款额。

  这事儿我没和袁满说,主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公司的资金问题。当时吴建国的条件也比较苛刻,他说我的贷款额过高,必须三个月内归还,而且坚持要我签协议,用我的股份作抵押。我也没想那么多,又急着用钱,就签了。现在看起来,我是中了圈套了。还有这次这两笔大单子,我分析也是纵横计划的一部分。

  竞标时,纵横垫资不说,报价也很低。我急着拿下单子,真是昏了头,居然和他们死磕。中了标我才发现,几乎没有多少利润。而且,垫资会把我们拖垮。”程雄懊丧地轻叹一声:“我真是太急了。可惜,现在后悔也没用。”

  郑黎明的心在程雄的讲述中,也不由发出轻微的叹息,他已经估算过,这笔数目巨大的贷款,天宇是断然筹集不到的。好大喜功,这是程雄致命的弱点。盲目地拓展业务,投资一些并不熟悉的行业,想打造一个多元化的集团公司。这是三年前程雄公司发展规划中的宏伟目标。但是,商场诡谲多变,这两年纵横的异军突起,已经在慢慢蚕食天宇的业务,而程雄却没有收缩自己的阵地,反而继续扩张,以致把自己逼到了绝境。郑黎明在心里紧张地核算着,即使现在没有任何其他意外,三个月还上那笔高利贷也非易事。尤其是那两笔大单子,三个月垫资都在百万元以上,这么核算下来,天宇真是凶多吉少了。

  两个人陷入了沉思中,唯有茶香依旧。一道一道的太阳光倾泻在宽大的老板台上,顺着斜射的光线,有不明的小尘埃若隐若现。郑黎明的眼睛忽然酸涩得无法睁开,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像有一团理不出头绪的乱麻。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小聪明或许能赢一时,可赢不了一世。

  袁满风风火火地敲开郑黎明办公室的门,站在郑黎明和程雄面前喘息。向来容颜光鲜的袁满满脸菜色,头发有些凌乱,好像刚经历了长途奔袭。“袁满,你这是……”郑黎明有些迟疑地问。袁满直截了当地说:“正好两位老总都在,我袁满不会拐弯,实话实说,这次高利贷的事儿,我不知背后实情,让天宇很被动。这几天我去了趟南边,找了几个煤老板,差不多能搞一些钱应急。我琢磨着事儿既然来了,咱就想辙儿吧。这几个煤老板,只要有一两个出资,我们这笔高利贷就能转化到他们那边,也算是一种应急办法。”袁满话音未落,程雄就腾地站起身,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满子,谢谢你!”这个称呼让袁满差点掉下泪来,很久了,程雄再也没有这么称呼过她。满子,是一次公司聚会,程雄突然脱口叫出来的,当时袁满还纳闷,老总怎么知道自己的乳名?程雄笑得很爽朗:“父母叫孩子多半会这么称呼,我也是为人父者,懂得父母情怀吧。”

  满子,这是一个多么久远的称呼。离开家这么多年,再没有人这么叫过她。

  有时候做梦,会听见有人在隐隐呼唤她:满子。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夜半醒来,她会独倚床头,凝望天上冷寂的月亮,久久地呆坐着。无法消逝的孤独让她学会了抽烟,一支接一支地抽,好几次,她感觉自己似乎在腾云驾雾中飘飞。醉酒的滋味大多人都经历过,而醉烟的滋味却很少有人能体会到。袁满记得很清楚,第一次醉烟她整整躺了两天,不吃不喝,好像死了似的,后来她和刘虻说:“就那么睡死过去倒是福气了。”刘虻嘴里骂她胡扯,眼睛却亮晶晶的。那时候他俩常挤大巴,一起去扫街,一路说说笑笑。虽然手里没有多少钱,可每天都很快乐。那年两人一起看世界杯,在那间闷热的小客厅,喝得烂醉,居然搂着睡了一宿。那种日子再也找不到了,就像现在她和刘虻不过隔着一扇玻璃窗,可是却像隔着天地之遥。

  袁满带来的消息让程雄和郑黎明都很兴奋,特别是程雄,一个劲儿说:“满子,你真是立下汗马功劳了。忙过这阵儿,我一定为你摆酒庆功!”袁满摆摆手:

  “酒就算了,我现在一听这个字,肝儿就颤。老大给我半天假,我真是累得喘气都觉得费劲儿。”程雄一听,赶忙说:“今儿给你放假,你回家好好休息。”袁满也不客气,“那我可真回去了。我现在站着都能睡着。”说着话,她就向外走。望着她的背影,郑黎明由衷地感叹:“这个袁满,真是少见的能干!”

  办公室终于安静下来,郑黎明慵懒地倚靠着沙发,岁月不饶人,他也有些累了。颈椎的老毛病一直困扰着他,昨晚他几乎一宿没睡。此刻他的眼睛涩得几乎睁不开,他闭上眼睛想让自己歇息片刻。资金问题袁满已经找到了一条路,虽然这条路并不一定是最合适的,但对现在的天宇来说,可以暂避来自纵横的威胁。

  郑黎明的脑子就像上满了发条的钟表,即使假寐,也一刻不停地运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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