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天鹅三十二转

　　吴淡如

　　因为我的努力与才华，我值得这些掌声，而不是因为这些掌声，所以我得到了肯定。

　　我小时学过芭蕾，但因为资质驽钝，又不肯勤加练习，所以只学了两年，就被视为“没有必要再投资学费来栽培”。

　　不过，虽然当不成芭蕾舞者，但我自小对于和芭蕾舞有关的漫画都很有感情。没有一本芭蕾漫画不提到《天鹅湖》，每次女主角们的决战，都是《天鹅湖》中的经典绝活：黑天鹅订婚那一幕，饰演黑天鹅的舞者以独舞方式，用单脚的足尖旋转三十二次。

　　三十二转，在我看来根本就是一种芭蕾特技表演，成功了，可以获得如雷掌声，失败了，一定会被嘲笑得体无完肤。

　　黑天鹅是反派角色，有时黑白天鹅在同一舞剧中由同一舞者担纲。她必须演出黑天鹅的妖冶与白天鹅的柔弱，对所有顶尖舞者而言，那都是一个令人又爱又恨的终极考验。无论如何，饰演黑天鹅的舞者，必须是功力最高深的舞者。

　　青少年时看芭蕾漫画，我曾想过，一个舞者，若以挑战黑天鹅三十二转为她的人生里程碑，那么，她一定会吃足苦头。而事实上，就算她把黑天鹅三十二转表演得万无一失，这样的表演还是会受到体力上和年龄上的限制，这种让她投身于其中、为她赢得掌声的特技必然会在某一天悄然远去。那么，把人生的力气花在锤炼这种高超技艺的意义何在呢？

　　有一年，到俄国旅行，在圣彼得堡看“天鹅湖”表演，我忽然悟出一个理论来。那位同时表演白天鹅及黑天鹅的舞者，表演得出神入化，在三十二转之后，赢得久久不绝的掌声。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特技，这个特技之艰难，是内行外行都叹服的。在开始旋转的那一刹那，她的微笑充满自信，我发现她的表情正为我解答了疑惑。表演完三十二转之后，她的表情更显得放松而陶醉——陶醉在自己的表演中，而不是在观众的掌声里。

　　她的表情仿佛在告诉我：“因为我的努力与才华，我值得这些掌声，而不是因为这些掌声，所以我得到了肯定。”

　　任何一个运动员、演员和作者，以及所有在人生路上为了练成一项技艺而流血流汗的人——包括从事业务及行销的人员都一样，他们必须陶醉在自己表演或创作的过程里，为自己感到骄傲与值得。虽然也许那光亮荣耀的一刻与如雷的掌声，终将远去，然而，那样的成就感依然深入肌理，不会随着掌声而消失。

　　作者简介

　　吴淡如，台湾省宜兰县人，台湾大学法津系、中文研究所毕业，曾任《台大研究生》书刊主编，自由时报副刊、时报周刊编辑。

　　【心香一瓣】

　　“把人生的力气花在锤炼这种高超技艺的意义何在呢？”黑天鹅舞者以一种自我陶醉的神情告诉了“我”答案：我们不是为了赢得别人的掌声才去刻意追求精彩，而是为了挑战自我。是啊，何必太在意别人的评价？管它桃飘与李飞，我自芳菲。每个人都应当有这样的气度与胸襟。

　　“成者王，败者寇”的英雄逻辑不适应现代社会，过于在意别人的眼光只会把我们引向失败而不是成功。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既然选择了前方，便只顾风雨兼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