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一本安静的书

　　梭罗的《瓦尔登湖》(徐迟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年新1版)，20世纪90代曾风靡一时。国内有许多译本，徐译本最早，初版于1949年。没有热热闹闹的故事，没有汹涌澎湃的激情，也没有振聋发聩的道理，湖水，森林，花草，鸟兽，晨霜，雪野，春雨，秋云，隐居，读书……这是一本安静的书，也只有安静的人才能读得进去。读了这本书，心灵会像瓦尔登湖水一样纯净。

　　瓦尔登湖是马萨诸塞州康科德城郊的一个小湖。梭罗二十岁从哈佛大学毕业后，回家乡当了两年教师，后来住在作家爱默生家里，给他当了两年助手。1845年春天，二十八岁的梭罗在湖边盖了一座小木屋，耕种，游历，阅读，思考，过了两年零两个月的隐居生活。七年后，梭罗出版了《瓦尔登湖》，这本书凝聚着他对人生的沉思，是一部心灵的独白。书的初版，印数很少，未引起读者和评论家的关注，随着时光的流逝，他的思想和他倡导的生活方式被愈来愈多的人接受，这本书也成了世界名著。

　　19世纪中叶，在工业革命蓬勃兴起的美国，发明、创造、竞争、进取，是那个时代的精神特征，一位毕业于哈佛大学的青年，却力行一种自然、纯朴、俭约、禁欲的生活，实在有悖于时代风气。据他在“经济篇”中讲，他之所以选择在湖边独居，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既不适合执教，又不适合经商，暂时也找不到喜欢的职业，“我只得自己改道，于是我比以往更专心地把脸转向了森林”。

　　他在湖边自耕自食，阅读思考。他想给上帝赐予的生命留有更多的余地，宁肯过俭朴的日子，也不愿把美好的时光牺牲在任何工作中。他把瓦尔登湖视为一本最丰富的书，在林中从日出坐到日落，尽情阅读：湖水在不同时间里随着光线的明暗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掠水而过的鱼鹰在水面啄出一个酒涡，叼走了一条鱼；一只水貂偷偷爬出沼泽，在岸边捉到一只青蛙；溪水从松林覆盖的山谷流下；波平如镜的湖面脱去夜晚的雾衣……

　　在没有打扰的寂寞与宁静之中，凝神沉思，那时鸟雀在四周唱歌，或默不作声地疾飞而过我的屋子，直到太阳照上我的西窗……这样做不是从我的生命中减去了时间，而是在我通常的时间里增添了许多，还超产了许多。我没有像鸣禽一般地歌唱，我只静静地微笑，笑我自己幸福无涯。

　　他觉得这种悠闲的生活最适合自己的个性，但他“却不愿意任何人由于任何原因，而采用我的生活方式； 因为也许他还没有学会我的这一种，说不定我已经找到了另一种方式，我希望世界上的人，越不相同越好； 但是我愿意每一个人都能谨慎地找出并坚持他自己的合适方式，而不是采用他父亲的，或母亲的，或邻居的方式……”

　　在中国古代，读书人常常隐居林泉，寄情山水，官场失意者也多退居江湖，形成了悠久的隐士文化和传统。梭罗与中国的隐士不同，他从小接受欧洲文化和民主思想的教育，青年时期又受着爱默生的影响，热爱生活，崇尚自由，完全没有颓废厌世的心情和全身避祸的担忧。梭罗明白，不会有多少人欣赏他在瓦尔登湖边的生活，他向世人传达的，只是这样一种理想：“人们赞美而认为成功的生活，只不过是生活中的这么一种。为什么我们要夸耀这一种而贬低另一种生活呢？”

　　把生活本身变成娱乐，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原载于2005年11月1日《上海中学生报》阅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