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徐曜×邂逅×一叶障目(1)

　　～～如果你的面前有阴影，那是因为你的背后有阳光。～～

　　One.

　　“我说我是不是跟你们这种人天生犯冲啊！”冰朔捂着流血的脖子席地坐在岩石上，郁闷道，“每次见面都不是亮刀子就是彪杀气，我都怀疑如今我是在法治社会吗？”

　　“你是谁？”冰冷的声音森寒地仿佛要掉下冰渣子一般。

　　“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冰朔没好气道，“我这个年纪，又在学校里，不是学生还能是什么？”

　　“我从没见过你。”

　　冰朔气急反笑：“你没见过我，所以一见面就要宰了我？这学校里成千上万人，难道你每个都见过，每个都记得住？”

　　这一次，声音的主人没有再反驳，长久地沉默过后，他冷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冰朔抬头看了僵立在原地，维持着手握断刀姿势，无法动弹的男子，嘴角微微翘起：“人体的一部分经脉气血和穴位是按照一天不同时辰开合变化的。我在某个特定的时刻，用截穴打脉的方式切断了你肩井阳谷两穴的血气运行，导致你身体在短时间内麻痹僵硬。放心吧，顶多再过半个小时，你就能恢复如常。”

　　被他的截穴手法定住的男子没有再说话，虽然他的行动受限姿势僵硬，可是表情眼神却不见一丝慌乱，只冰冷地看着冰朔。

　　冰朔耸耸肩，心情莫名地愉快舒畅，他把手中的零件统统摊在地上，又取出手机中暗藏的螺丝刀，小心地一件件检查修理。

　　他的动作极快，十指在树影斑驳间交错飞舞，如莲花绽放又似白蝶穿花，只过了不到一刻钟，四分五裂的手机就已经被整合好。

　　冰朔松了口气，手掌撑地站起身，盘膝坐了太久的双腿有些麻痹。忽然，他起身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向不知何时走到面前的男子笑道：“这么快就打通截穴了？”

　　男子神色冰冷，目光幽深，手握着断刃刀柄，居高临下看着他。

　　冰朔站直了身体，发现对方竟比自己高了差不多半个头，黑色的衬衫包裹着紧实的肌肉，敞开的衣领中露出古铜色的胸膛，他的腿笔直修长，却毫不柔软细瘦，每一寸肌肉都仿佛蕴藏着爆发式的力量。

　　这是个真正的强者，浑身上下不带一点血腥煞气，却淡薄冰凉的让人毛骨悚然。刚刚自己能制住他，不过是因为他对截穴这种古老的手法毫无防备，以及绝丝的逆天挡住了他的第一次攻击。如果实打实的比拼，冰朔自认如今没有一丝内力的自己，赢他的概率绝不足五成。

　　男子冷冷注视了他许久，终于开口道：“别再来这里。”

　　冰冷的语调，低沉的声线，短短一句话并非商量，而是命令和警告。

　　冰朔的指尖摩挲过刚刚修好的手机屏幕，触屏被点击到后发出“叮叮”的声音，他一手抚着屏幕，一手指着需数人合抱的榕树巨大主干道：“我很好奇，这里既不是你的地盘，又不是只能容一个人休息，为什么我不能来？”

　　男子眸光一寒，脚下轻微一错，握刀的手无声摆动，身形如幻影般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冰朔神情丝毫不变，一直摩挲着手机屏幕的指尖不知怎么一动，落在一张高分辨率地清晰照片上。只见他看也不看仿佛要融化在空气中的男子一眼，却盯着屏幕中的照片，悠然笑道：“你说，我现在如果受到攻击，会不会手一抖就把这张照片上传到校园论坛上去？”

　　手机屏幕中显示的，赫然是黑衣男子在空无一人的榕树下，手握断刀，身体半蹲，一动不动僵立在原地的场景。而一枚修长的手指正轻轻虚按在“分享到XX”按钮上，屏幕轻晃，好似随时都会让指腹和按钮碰触。

　　如魔似幻的身影陡然僵住，黑衣男子重新站立在原地，神情阴沉地瞪着眼前看似文弱的少年，冰凉如刀的声音一字字道：“你——敢——！”

　　冰朔退了一步，满脸无奈，眼角眉梢却隐藏着忍俊不禁的狡黠笑意：“别动怒，怒伤肝。未经本人允许随意传播他人肖像，就算不用于盈利，也是不礼貌的，我开个玩笑罢了？”

　　见男子阴沉的脸色稍稍和缓，冰朔继续道：“不过，虽然不能传播，这样难得的照片删掉总是可惜，说不得要好好保存起来。如果你也想要，我可以单独分享给你。”

　　说完，他强忍住笑意，完全不去看男子要杀人般暴怒的神情，脚下一点，飞一般纵跃出去，片刻之间身形已消失在杂草假山之后。

　　只留下黑衣男子站在原地，左手紧紧握着刀柄，容颜如冰霜似寒雪，良久良久才脚下一错，身影轻晃，消失在原地。

　　Two.

　　第二天上课，与冰朔还算亲近的陆昊远等人都发现了他脖子上缠的厚厚纱布。

　　李家勇奇道：“我说你不会是被逼来到后进班想不开，跑去割颈动脉自杀吧？”

　　冰朔嘴角抽了抽，对他的奇葩想象力无语：“你倒是割一刀试试，看自杀的第二天还能不能来上课？”

　　李家勇呵呵傻笑，巨无辜：“我这不看你们都跟白斩鸡似得，听说昨天又在X教学楼被精英班那群人欺负的很惨，怕你们钻牛角尖吗？唉，要是哥在那，一定能拳打四面，脚踢八方，好好保护你们，也让咱后进班长长脸。”

　　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叶倩文冷笑道：“就凭你那草包一样的脑子，小丑一样的身手，别自己绊倒自己就够好了，还指望保护昊远哥？做梦呢你？”

　　“丑八怪！老子跟我兄弟讲话关你P事？要你在这里唧唧歪歪！”李家勇举着拳头站起来，一脚踩在椅子上怒道，“敢质疑老子的伸手，信不信我分分钟把你打趴在地？！”

　　“哈！打趴我！”叶倩文抓着冰朔的肩膀尖叫道，“你个只会打女人的孬种，算什么男人？”

　　“我——我什么时候打女人了？！我擦，气死我了！陆昊远，给我好好管教你的女人！”

　　靠在床边看书的陆昊远抬了抬眉毛，淡淡道：“连个女人都搞不定，你确实不算男人。”

　　“操，信不信老子揍你！”

　　“哈哈哈……昊远哥说得太对了，李家勇你就不是男人！”

　　眼看着李家勇暴怒，陆昊远煽风点火，叶倩文张牙舞爪，坐在李家勇身旁的丁岚瑟缩在椅子上脸色惨白泪光朦胧。

　　冰朔终于从密密麻麻的原文资料中抬起头，单手扣住叶倩文的细瘦手腕，将她从自己酸疼的肩膀上扯下来，目光淡淡盯着李家勇道：“你还想再连累丁岚一次吗？”

　　李家勇一怔，看了看身旁单薄颤抖如风中柳叶般的美丽女孩，脸陡然一红，讷讷道：“对……对不起，你别怕，我不会伤到你的。”

　　叶倩文瞥了神色淡然的冰朔一眼，“啧”了一声冷笑道：“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种娇娇弱弱的白莲花？真是看了就叫老娘倒胃口！”

　　丁岚的背影瑟缩了一下，头深深的几乎低到桌子底下去。

　　李家勇看着她恐惧孱弱的模样，心中一紧，也顾不得跟叶倩文斗嘴了，连声安抚道：“你别听那个疯婆娘乱说，她是嫉妒你。女人柔弱一些有什么不好？有我们男人保护你们不是吗？”

　　叶倩文怒道：“你说谁嫉妒——”

　　冰朔目光望着叶倩文抓在他课桌边缘涂着绿色指甲油的指尖，突然轻声道：“脉沉阴重，阳轻气滞，血淤之症如此严重，更要忌忧郁、暴怒。”

　　叶倩文的声音一滞，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入目的还是那个其貌不扬总是低垂着眼帘的少年，淡淡的表情，专注看着电脑的眼神，仿佛刚刚根本没有说过什么话。

　　叶倩文静静注视了他许久，忽然冷哼一声，捏着右手指甲，转身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李家勇一抬头看到叶倩文离去的背影奇道：“那疯婆娘怎么突然走了？”

　　冰朔实在对他的迟钝楞头无语，正要说话，整个班级却突然如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安静下来。

　　冰朔和李家勇同时抬头看去，待教室门口那个黑衣黑发的冷漠男子映入眼帘，冰朔神色微变，同时听到李家勇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徐曜——！他怎么来了？”

　　冰朔绷直了背脊僵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昨天下午自己才刚刚戏耍过的男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冰刀子似得目光一瞬不瞬扎在他身上，仿佛一只凶残的野兽，随时都会扑过来将猎物撕碎。

　　直到那高大的身影停滞在自己面前，阴影几乎将冰朔团团笼罩，来人才收回目光，转身在离自己只有一个过道距离的位置上坐下来。

　　李家勇深吸了两口气，看着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却给人强大压迫感的黑衣男子，凑近冰朔低声道：“你跟他什么关系啊？我怎么觉得他刚刚进来的时候，一直在看你？”

　　冰朔扯了扯嘴角，心道：这么近的距离，你以为压低了声音他就听不见了吗？

　　李家勇经过这两天相处已经彻底习惯了冰朔的寡言少语，兴致丝毫不减地凑近他，将声音压得更低：“我说你可千万不要随意去招惹他，在这个学校除了我的偶像Mars和Gallant，最神秘最可怕的就是徐曜了！”

　　老兄，你真的觉得他听不见吗？冰朔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抵不过好奇心问道：“他为什么会来后进班？”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李家勇一脸肃穆道，“徐曜是唯一一个通过了入学考核，却直接进入后进班的。听说曾经Mars和他打过一场，没有人知道结果谁输谁赢。这件事如今已成为东院十大奇案之一。”

　　冰朔瞥了不远处神情冰冷，闭目沉默的男子一眼，李家勇的声音继续传入耳中：“他虽然是后进班的一员，可是一年三百天里倒是有两百九十天见不到他人影。没有人知道他平时去了哪，做些什么。曾经有精英班武道联盟的人想要招揽他，甚至承诺联名申请让他脱离后进班，结果……被揍成几十个猪头灰溜溜回去了。哈哈……”

　　冰朔无语地看着笑得前俯后仰的家伙，心道：你就不怕变成下一颗猪头吗？

　　李家勇丝毫没感受到冰朔恶意的担忧，坐在他身旁的陆昊远却突然开口道：“徐曜向来独来独往，与任何人都没有接触，也不在乎我们议论他什么。”

　　他的声音顿了顿，注视着冰朔裹着纱布的脖子，目光慢慢变得饶有兴味：“所以他今天看你的眼神，真的很耐人寻味。昨天……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吗？”

　　有趣没有，差点没命倒是真的。冰朔没好气地瞪了陆昊远一眼：“看你的书吧，没事这么爱八卦！”

　　李家勇笑够了，忽然拉着冰朔神秘兮兮道：“你知道在穹苍学院，就算后进班也是有学分制的，虽然我们的酒鬼班主任对我们的管束一直都松散的很，可普通人如果像徐曜这么天天缺课大考小考都不出席，肯定是要被赶出学校的。我们都在猜，他会不会是哪个校董的私生子，实力逆天却不好曝光……”

　　“咳——”冰朔低咳一声，撑着额头忍笑道，“任课老师来了，还不住嘴！”

　　他的目光忍不住朝着右侧飘去，却正对上徐曜陡然睁开的黝黑双眸，幽深如海，冰冷似刀。

　　“咳……咳咳……”冰朔觉得莫名被寒气呛到了。

　　陆昊远在一旁无声笑道：“徐曜对你，果然是不太一样啊！”

　　Three.

　　之后的日子，冰朔很快融入到了后进班的生活中。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群体，比起穹苍学院的精英班，这里的成员大部分都没有远超常人的天赋和毅力。他们中有九成的人每天过着得过且过，混吃等死的日子，颓废和绝望已经深刻入他们的骨髓中，让人从他们身上看不到半点希望。

　　但也有一成的人，比如史毅，比如李家勇，他们才智平平，毫无建树，却有着乐观的心性和坚忍不拔的意志。哪怕在最萎靡不振的垃圾集中营，也坚持着自己的信念，朝梦想一步步攀爬迈进。

　　至于剩下的特例，陆昊远和徐曜，冰朔只能说，如果他们都算垃圾，那么穹苍学院精英班中也就没几个是能上得了台面的了。

　　一晃一个月过去，这一个月冰朔过得可谓是如鱼得水。

　　穹苍学院不愧是C国最神秘最强大的学校，师资力量雄厚的让人无法想象，尤其是学校的图书馆，其中藏书的丰富珍贵，更是让冰朔流连忘返，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泡在里面。

　　穹苍学院的图书馆总共有三个，刚好座落隔离东西院的银沙湖旁边，呈三角形伫立，映着碧蓝的湖水，青青的杨柳，无论从哪一个楼层的阅读室往下望去，景色都让人心旷神怡。

　　三个图书馆分别以博知、博文、博宇命名。博知图书馆对校内所有人开放，无需任何证件都可进入；博文图书馆只对各领域精英联盟成员开放，里面除了一些国内外孤本手稿，还有部分研究成果的展示，需凭特殊证件有偿进入；而博宇图书馆属于穹苍学院一级机密场所之一，听说里面存放着各种设计图稿和研究成果，以及各国机密科研资料，除了有限的几个教授及五年级学生，没有人有资格进入。

　　以冰朔的身份，原本能进入博知图书馆就算不错了，但他真正感兴趣的书却都在博文和博宇两大楼中。幸好陆昊远这深藏不露的家伙手上早就有博文图书馆的入读证，这才打消了冰朔偷偷侵入东院网络，伪造个证件的疯狂念头。

　　博文图书馆中的书籍孤本密密麻麻多不胜数，饶是以冰朔过目不忘的能力，也不是在短时间内能看完的。所以，也暂时阻止了他去打那学院禁地之一博宇图书馆的主意。

　　后进班处于整个学院权力体系的最底端，接触不到任何高端的精密仪器，得不到学院的重视培养，同时却也拥有了远超其它学生的自由。

　　冰朔在这一个月中，有时钻进图书馆啃书，有时被史毅硬拖着去计算机各专业旁听，也有时被迫听李家勇胡侃看他和叶倩文斗嘴，闲暇时与陆昊远下下围棋辩论辩论时事，日子一天天过去，惬意而永远不失新鲜感。

　　这样的生活是冰朔梦寐以求的，宁和却不死寂，新鲜却不惊险，惬意地让他几乎要忘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直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冰朔……”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让冰朔脸上浅浅的笑容瞬间收敛。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李家勇和叶倩文安静下来，起身从后门走出教室，慢慢走出很远，直到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才停下来，低声回道：“何少，好久不见。”

　　手机那头的男子无奈笑道：“冰朔，你非要跟我这么见外吗？”

　　冰朔笑了笑，淡淡道：“习惯了，总是不容易改过来。”

　　电话那头的人静默了片刻，才声音如常道：“事情进展的怎么样？如果有困难，千万别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