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叶倩从插队的地方回来后，泪流成河，大病一场。

　　“我们要不要写寻人启事，或者通过媒体会更好些？”林海涛问。

　　叶倩摇摇头。

　　“没用的，如果她想回家，早就回来了，她是故意躲开我们的。”叶倩的嗓音有些沙哑。

　　豌豆花走了半年多了，一直杳无音讯，叶倩的心都碎了。

　　“这个孩子真傻，出了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却要避开我们！她还那样小，到了外面会遇到怎样的事，她还不懂得保护自己。”说着泪水又流了下来。

　　“都怪我那混账的儿子！”林海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当初我不把豌豆花介绍到那所学校就好了。”

　　“林冬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如果他想报复我，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进行报复？却对我那可怜的女儿？”叶倩悲痛欲绝的样子令林海涛也很难过。

　　“也许是我错了……”叶倩喃喃自语。

　　那一年，叶倩大学毕业分到了市外贸进出口公司，偌大的办公室内只有她一个女士，人又长得漂亮，于是引起了办公室其他几个未婚男同事的大献殷勤。每天下班时，男同事总争着送她回家。叶倩已经对感情心如止水，她从不愿与人多说一句话，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日子久了，男同事们也就知难而退，很快就找了女朋友结了婚。

　　那是一个周四的下午，同事们都已下班回家。叶倩因为整理资料所以晚了一些，当她整理好一切后想要回家，门口堵着一个胖女人，她的一双眼睛怒视着叶倩，冲她破口大骂：“你这个没人要的骚货，竟会偷别人家的男人，怪不得别人常说，有漂亮脸蛋的女人没一个好缠的，快夹了你那穴嘴离开这里，瞧瞧你的样子，就知道是个没人要的骚货。”

　　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冲着叶倩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还没等叶倩回过神，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打在了她的脸上，叶倩痛得几乎晕倒。

　　过了好久，她才扶着办公桌站稳，气愤地问道：“你是谁，难道你疯了吗？居然到这里无理取闹？”

　　“我就是疯了，就是要给你一点颜色看看，我不但要打你，还要脱光你的衣服，让所有的男人看看你这个勾引别人丈夫的骚货。”

　　胖女人像一只发怒的狮子扑向叶倩。后来被赶来的门卫拉住了。在门卫的劝说下，胖女人一悻悻地走了，一边走一边骂：“看你这个贱女人还敢不敢勾引我的丈夫？”

　　叶倩怔怔地站在原地，用手捂住挨打的脸。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招惹上谁了，平白无故地被人打了一通？她认错了人吗？当一个女人失去了理智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会做得出来，她想。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叶倩把这件事情淡忘了。

　　那天，单位里正在开会，胖女人又出现在会议室的门口，大声地喊：“叶倩，你这个骚女人给我出来，快点滚出来。”

　　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叶倩，顿时，她的脸像是被人抽了几记耳光，火辣辣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她，让她三番两次地对自己挑衅！

　　这时候，林海涛跑到门口把胖女人推到门外：“你怎么跑到单位来闹，难道在家里你还没有闹够吗？”

　　林海涛气愤地给了她一巴掌，“我们正在开会，你快点给我回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是我在无理取闹吗？你被这个狐狸精迷住了，竟敢来打我，好！今天我就和你拼了！”胖女人也不甘示弱，披头散发地向林海涛冲来。

　　整个会议室被她搅得乱哄哄的，当然那天的会议没有办法开完。

　　口十倩一脸的迷茫。林海涛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叶倩从未仔细的端详过，如今却怎么和他搅在一起呢？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她要弄清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于是她找到了林海涛问事情的原委。在叶倩再三追问下，林海涛吞吞吐吐地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

　　原来从叶倩刚分到这里的那一天起，林海涛的心就被她倾倒了，她的一颦一笑都印在他的脑海里。可是他已经没有了这个权利，他是个有妇之夫，于是他把这一切都藏在了心里。

　　有一天，他多喝了几杯酒，拉着妻子的手不停地喊着叶倩的名字，他的妻子起了疑心，到他的单位去打听，原来叶倩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于是醋意大发和他大吵起来。两个人之间的战争时而发生，虽然他一再向妻子保证，他是清白的，可她就是不信。后来林海涛终于忍受不了妻子无理取闹，索性搬到客厅和她分居。没有想到她居然找到单位大吵大闹，林海涛歉意地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对胖女人的行为，叶倩感到非常生气，自己清清白白，竟然被她这么一闹搞得满城风雨，别人会怎么看她呢？她有些怨恨他的妻子。望着林海涛的眼睛，叶倩问道：“你真的喜欢我吗？”

　　林海涛点点头。

　　“你如果真的爱我，就和你的妻子离婚，我嫁给你。”林海涛不解地望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说话。

　　“我是说，你的妻子根本就不适合你，她不配。离开她，我想嫁给你！”叶倩激动地说。

　　林海涛愕然。

　　叶倩出于一种对胖女人的报复心理，对林海涛说：“她不是说我抢走了你吗？那么我就真的这么做一回。”

　　也许林海涛真的和妻子过不到一起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他们最后终于离婚了。虽然他的妻子起初不肯离，但是林海涛心意已决，单位的领导也找过他谈了几次话，还是无济于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任谁也不能阻拦的。林海涛只身一个人跑到单位的单身宿舍，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妻子，包括一个八岁的儿子。

　　叶倩当初只是一句气话，没有想到林海涛真的就离了婚。她有些觉得对不起那个胖女人，也对不起林海涛，因为她根本就不爱他。其实，即使没有她的出现，林海涛夫妇迟早也会离婚，那只是个时间的早晚，因为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实在太大。

　　叶倩没有食言，她嫁给了林海涛。但是她并没有感到幸福，她不爱他。叶倩在单位里工作得不开心，特别是单位里空闲的时间较多，同事们都爱在一起聊天。林海涛的妻子到单位里闹过之后，整个局机关都知道叶倩的名字，于是给了那些爱嚼舌头根子的人们增添了新的话题。叶倩从他们身边经过，身后总会传来大家的议论声：“瞧，装得多正经，想当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表面上规规矩矩，背地里却是见了男人裤带就松的主儿，她一声不响的就把别人的老公抢走了，这种人真够缺德。”身后传来一阵哈哈的笑声。

　　叶倩辞去了单位的工作，应聘到一家外企上班，凭着自己的努力，终于成为一名白领。林海涛是个善解人意的男子，对叶倩无微不至的关怀使她很感动，叶倩终于接受了他。

　　记得一次下班，天突然下起了雨，叶倩在避雨的时候无意间与林海涛的妻子相遇，叶倩想避开却来不及，她向自己走来。

　　“难道她又会像上次一样和我打起来？”叶倩想。

　　可是却听到她问：“他还好吗？”

　　叶倩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相信地望着她。

　　“对不起，我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她的声音有些凄凉。

　　“哦，还好。”叶倩机械地应道。

　　“那就好！”她说。

　　女人没有了先前的跋扈，明显地消瘦了，脸上出现了不该出现的皱纹，叶倩一阵心痛。“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的心胸狭隘，也许你们不会离婚，至少现在不会。”她的眼帘低垂下来，充满歉意地说。

　　“现在我想明白了，是你的东西终归是你的，是不会被人抢走的，林海涛和你才算般配，我没有文化，能和他结婚已算福气，他是一个好丈夫，以前我却不知道珍惜他。这人啊，从来不知道珍惜到手的东西，一旦失去它，才觉得它的珍贵。”她苦笑着对叶倩说，显得很无奈。

　　叶倩觉得自己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后来，她又听说林海涛的妻子下岗，在市场卖些菜，供儿子读书，日子过得很艰辛，于是就和林海涛商量，由他们负担孩子的一切费用，把他送到最好的学校读书，没有想到却害了女儿。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因果报应，可为什么要报应在她的身上？叶倩的泪水为了女儿已经哭干。

　　“孩子，你在哪里？”

　　许永欣不知道这个整日被自己抛在家里的女孩心里到底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的朋友竟会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抢走了自己的情人，依旧整日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样子。豌豆花天生丽质，如果不是林冬的出现，打乱了她平静的生活，也许她的命运会是另一种情景。她天生爱打扮，喜欢模仿，曾经一度为自己受虚荣心的驱使，感到很羞愧，也为自已行为不检点而耿耿于怀。豌豆花听到许永欣的赞美，感到很满足。和他相识，同居这么久的时间，却从来没有听到他如此赞美过，总是听他说，你看那个女人的头发梳得很好，你怎么不去学着梳呢？要不就是那个女人走路多活泼呀！可是现在，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有着这么多的优点，着实令她很激动，仿佛自己真的被选中，而且演出很成功，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很愉快，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着这件事。

　　许永欣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王主任：“喂！王主任吗？我是许永欣！”

　　电话里传出变味的声音：“啊，是你呀，帮我找好演员了吗？啊嘁！”接着响起一连串的喷嚏声，“对不起，这两天伤风了。”他掏出手绢擦着鼻子说，“你们快来吧，这几天把我急得吃不下饭。”

　　“我已经为你物色到一个。”他自豪地说，“这个女人你一见到，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

　　“什么时候过来？”他问。

　　“如果你现在有时间，我这就带她去好吗？”

　　“就这么办吧，我们别再浪费时间啦。”

　　电话放下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过身对豌豆花说：“走吧，亲爱的！王主任在学院里等我们呢，穿上你的外套。”他叮嘱着，“对了，到了那里千万不要说是我的妻子。”豌豆花没有说话。“我是说，如果你没有被录用，反倒会怕你难为情，我和他们都是很熟悉的，不过你放心，凭着你的自身条件，一定会被录取。”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那倒无所谓。”

　　豌豆花说。

　　实际上，她早就看出许永欣的本意，他的朋友们都知道他是单身，突然出现一个妻子，总归是不太好，再者许永欣还没有结婚这个打算。她横下一条心，一定要争取这个机会。“我一定会成功的。”当许永欣领着豌豆花来到学院时，王主任眼前一亮，忽然拍了一下桌子使劲地喊着：“就是她了！”豌豆花竟然轻而易举地被选中。

　　她很开心，当然比她更开心的还是王主任，他物色了许久演繁漪的演员。

　　这个角色的演员，他很挑剔，但是一看到豌豆花，便决定了。尤其是她那含满了水雾一样的大眼睛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美极了。

　　这次对于豌豆花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因此在整个排练过程中，最认真、最勤奋，更为重要的是，肯吃苦，排练很成功。

　　豌豆花非常高兴，情不自禁地把这件事告诉了王保立。

　　“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王保立在电话的这一头也为她高兴。

　　“是的，我一定努力！”她高高兴兴地说着，并把这几天的排练过程都告诉了他。

　　“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我一直都这样认为。”

　　他继续夸赞她。

　　从认识这个女孩那天起，他就没有见过她这么高兴，她的眼睛总是有一层淡淡的忧郁，如今她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活泼起来，他想象得到她的脸颊一定激动得发红，眼睛的目光变得清澈透明，因为她生活得太寂寞，如今有一件事可以让她做，并十分感兴趣，虽然这是一件在别人看来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可对她来说，却令她如此快乐。

　　豌豆花受到王保立的赞扬和鼓励，信心更足，她的两个爱慕她的人都很欣赏她，自然增加了她的信心。

　　终于，在学院艺术节来临前，话剧《雷雨》排练成功。

　　在话剧上演的前一天，王保立打给她电话：“明天你去演出，我也应该去看看。”

　　“不，你绝不能去。”她急忙阻止。

　　“为什么？”

　　“如果你也去，许永欣会怀疑是我告诉你的。”

　　“原来是这样。”他笑着说，“小傻瓜，别急，告诉你，许永欣是通过我才认识那个学院的院长，他们认识我在先，到时候我可以说是院长邀请我去参加的，不就行了？”

　　“倘使你想去，我当然高兴，只是到了那里，我也不会和你多说话，如果被他发现反倒不好。”

　　“我知道，宝贝！”王保立情意绵绵地说，“我会安排这一切的，绝不让他知道，你放心好了。”

　　这位局长对这次演出很感兴趣，文化部的有关领导和他的交情非同一般，他会让这个女孩出尽风头，他不知道还能为她做些什么。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只是到现在为止，他并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这天晚上，在皇宫娱乐中心，这里挤满了城里的名流，他们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王保立穿着一套咖啡色的西装，领带上别着一枚足金夹子，在灯光下熠熠闪亮。他在众多人之中发现了许永欣，于是迈着欢快的步子走上前来。

　　“嗨！好久没有见到你啦！”王保立打着招呼顺便坐在他的对面，“我以为你到外地出差去了。”

　　“实在没有办法，”许永欣抬头看着他，“你还记得吗？前一段时间，你帮我介绍了一个大的保户，在签单之后，我请院长和主任吃顿便饭，酒桌上多喝了两杯答应为他们物色一个女演员，可是我哪里认识什么女演员呢？于是就把豌豆花推了出来，没有想到反倒真的相中了，这一阵子忙，晚上哪里有时间出来，现在好了，明天正式上演。”

　　“这个傻瓜！”王保立在心中暗暗地骂道。

　　“排练得怎么样？”他明知故问。

　　“很成功。”他回答。“豌豆花可天生是个演戏的料，她把自己变成了戏中人，声情并茂，精彩极了，你是否有时间去看？”他又问。

　　“到时候再说吧！”他故意没有直接说。“文化部刘处长早已给我打了电话，当时不知遭还有豌豆花，现在知道了，我必须去看看，也好给她捧捧场，你说是吗？”

　　许永欣感激地说：“是，是，谢谢你。”

　　演出的那天早晨，整个城市上空洋溢着欢乐的气氛，晴朗的天空给豌豆花带来无限生机。学院的师生们也在期待着这一天，他们的脸上充满希望，豌豆花的心情非常激动，为了今天的演出，她已经准备了三个多月的时间。

　　“一定要成功。”她在心里为自己鼓劲。

　　演出的地点在学院的礼堂，这个礼堂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民国初期是某个国家基督徒做礼拜的地方，学院为了迎接今天的演出在里面做了简易的装修，舞台道具也是新购买的。

　　在此之前，王保立在与他的许多朋友聚会中做了不少宣传，因此到了这一天，来学院看演出的人有了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请了新闻界的朋友报道此事。

　　王保立为人比较慷慨，在朋友和同事之间都有很好的口碑。在他们之间具有一定的影响力，他对朋友们提出的建议和邀约，他们一般都会欣然接受，不管他是怎样做的工作，总之这一天来看演出的人物中，多了许多知名人物，他们衣冠楚楚，举止文雅，为学院增添了许多光辉。

　　在文化部刘处长的陪同下，王保立一行人满面春风地走人礼堂。王保立夹在他们中间一起坐到了领导席位上，那么他就可以更近地看着自己的情人在舞台上所有的表情。

　　此时豌豆花躲在舞台的后面，透过帷幕看见礼堂黑压压地挤满了人群，感到恐慌和担心，怕这次演出不成功，更怕在台上忘了台词。虽然以前在学校也演过话剧，但那毕竟是学校内部的联欢节目，哪里有这么盛大的场面？许永欣站在她的身边不断地安慰她。“不要紧的，你看其他演员心里也紧张，如果真的不成功，也不是你一个人搞砸的，大家都有责任，更何况你很优秀。”

　　“可是，我害怕忘记台词，在那里无法集中自己在舞台上的感情。”她绝望地说，“如果不来参加这次的演出就好了，当初为什么要应允这份差使呢？”

　　“要放松。”他不断地提醒她。

　　“可是我的手脚都没有了力气，喘不过气来，我怕自己演不了。”。这时候说这种话，简直就是胡说，你看到了吗？坐在前面的那些人都是一些名流，如果今天演出成功，说不定你的好运也会接踵而至，这个机会你一定不要错过！”他说。

　　“这我知道。”豌豆花说。“在你演出时，不要去想观众的反映如何，只管把他们当作一堆木头，面对木头，你总不会紧张吧？”许永欣真的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了，他怕在这关键时刻豌豆花会撂下挑子走人，到时他就不好向王主任交差，急得脸上布满了汗水。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帮你买来饮料消消火。”他借这个机会溜出了后台。

　　王保立看见许永欣从后台走了出来，便去那里看这个可爱的情人。

　　“我想看看你。”他说，“感觉还不错吧？”

　　“我真担心，”她说，“不知道是否能演出成功。”

　　“你不必如此担心，他们只是来观看演出的，又不是什么比赛。”他深情地说，“即使你忘记一两句台词也不要紧，放弃它，继续往下说，他们未必就听得出来，再说，这些演员大部分都是学生，只有极少一部分是从外请来协助演出，既然你能被选中，就说明你的实力不凡。”

　　“谢谢你。”她说。

　　“我希望你能成功，并且你能成功，放心吧，亲爱的！”

　　“我也希望这样。”豌豆花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扮演周萍的那个男子是学院里的一名教师，他是一个典型的小白脸，说话文绉绉的，满嘴娘娘腔，说起话来喜欢翘起兰花指，眼睛盯着漂亮的女人像是会把人吞下去，她非常讨厌这个家伙，在排练的过程中，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触碰她的胸部，可是在戏中不得不忍受和他做一对假情人。

　　“今天来的人都有谁？”王保立来到礼堂外的接待室握住刘处长的手满面春风地问。

　　“您来得正好，我给您介绍一下。”刘处长高兴地向他打着招呼。“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现任某省话剧团团长。”他指着身边的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说，“今天他也让我请来观看这次演出，他正在为他们团物色一至二名年轻的演员。”

　　“这位是王局长。”刘处长又转身对那个团长说。

　　“很高兴见到你。”他说，轻轻地握了一下手。

　　两个人说了几句客套话，都是在官场上混的人，彼此很快就熟了。

　　“喂，你怎么也来啦？”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是电视台摄制组的人员赶到。

　　院长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

　　“我们局长特意告诉我们这里有特大新闻，”扛着摄像机的男子笑着说，“我们怎能够放弃这次机会呢？”

　　“非常感谢。”

　　王保立坐在一边笑了笑。当然谁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幕后安排的，好让他的情人一举成功，为此他付出了许多精力，可是值得，最重要的是让她开心，只要他能做到一定会尽力。这个小小的礼堂挤满了人，沸沸腾腾，喜气洋洋。在开场前的半小时，院长陪同这些重要人物出现在醒目的座位上。王保立的目光充满了幸福的光芒。舞台上五彩的灯光反射在四周光洁的墙壁上，周围的一些人围在他的身边奉承他，把他看作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这就足以看出他在这里是一个具有怎样地位的人。

　　终于开幕了，礼堂里寂静无声，无数双眼睛一齐射向舞台，随着一阵乐曲的响起，演员们上场了。

　　“看看豌豆花的表情如何。”王保立心里在想。

　　这部话剧是曹禺的代表作之一，讲述的是上世纪三十年代末，一个家族内部错综复杂的爱情故事，从而揭露了资本家与无产者之间的尖锐矛盾。

　　这部戏共有四幕，豌豆花她们排的是这部戏的第四幕，讲的是繁漪与丈夫和前妻的儿子一段违背常理的爱情最终以失败告终，以及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

　　饰演周冲的那个男孩是学院高年级的学生，一出现在舞台上，便觉得手足无措，台词都忘得差不多了，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观众席上发出“唏嘘”声，幸好豌豆花此时不在台上，王保立不由得松了口气。

　　坐在前排的几位领导互相看了几眼，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对这次演出是不大满意的，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便已知道原委。

　　王保立早就知道会是如此，今天的场面让他无形之中给搞大了些，也许是使这些师生产生压力的一个主要原因，但是不管戏演得怎样，他都会忍受到演出结束给豌豆花颁奖后才离开这里，他真正关心的不是演出是否成功，而是自己的这个小情人演出结束后的情绪。

　　然而，随着剧情的深入，演员们逐渐稳定了怯台的慌乱情绪。豌豆花上场了，克服了那种垮台的危机，活跃了舞台的气氛。

　　剧中饰演周朴园的那个人走下舞台后，豌豆花上场。

　　她阴沉地对周萍说：“这么说，你一定要走了？”

　　周萍的声音略带气愤：“嗯！”

　　繁漪忽然急躁地问：“刚才你父亲对你说什么？”

　　周萍躲闪着她的目光回答：“他说要我陪你上楼去，请你睡觉。”

　　繁漪冷笑地说：“他应当让几个人把我拉上去，关起来。”

　　周萍装作不明白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繁漪怒视他：“你不用骗我，我知道，我知道！”她的语气有些辛酸，“他说我是神经病，是疯子，我知道他，要你这样看我，他要什么人都这样看我。”

　　周萍说：“你不要这样想。”

　　繁漪的神色突然有些奇怪，“你？你也骗我？”她把声音压得很低，阴郁地说：“我从你们的眼神看出来，你们都愿我快成疯子。”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恶毒，“你们，偷偷在背后说冷话，说我，笑我，在我背后算计我。”

　　周萍镇静着自己：“你不要神经过敏，我送你上楼去。”

　　由于豌豆花的上场，这部话剧起了转折性的变化，犹如一道亮丽的风景，台下的观众精神为之一振，霎时整个剧场鸦雀无声都被这个美丽的女子所吸引，无不为她的演技打动。

　　豌豆花一想到自己扮演的角色——繁漪的处境，她的心也笼罩着被社会所排斥的感情，仿佛自己不是在演戏，而这就是自己的人生，她心潮起伏。感情充沛，除了自己奔腾的血流之外，什么都听不见，当演到周萍为了一个佣人竞要与自己恩断义绝的时候，又想到林冬为了心中的仇恨，残忍地扼杀了自己付出的一片真情，顿时泪如泉涌，她为繁漪悲哀，也为自己悲哀。

　　繁漪突然高声地大喊：“我不要你送，走开，我还用不着你父亲偷偷地背着我，叫你小心，送一个疯子上楼。”

　　周萍抑制着自己的烦恼：“那么，你把信给我，让我走吧！”

　　繁漪不明白地问：“你上哪？”

　　周萍不得已告诉她：“我要走，我要收拾我的东西。”

　　繁漪出奇冷静地盯着她：“我问你，你今天晚上上哪儿去？”

　　周萍说：“你不用问，你自己知道。”

　　繁漪说：“到底你还是到她那去了。”

　　周萍挑战似的问：“我去了，我去了，你要怎么样？”

　　繁漪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强颜欢笑地说：“今天下午的话我说错了，你不要怪我，我只问你走了以后，你预备把她怎么样？”

　　周萍看了看表说：“以后7我会娶她！”

　　繁漪问：“你知道你走了以后，我会怎么样？”

　　周萍说：“不早了，给我信吧，我还要收拾东西呢。”

　　…………

　　繁漪的眼睛里射出疯狂的火焰：“你有权利说这种话吗？你忘了你自己才是个罪人，你忘了我们，”她的语气突然有些压抑，一阵冷笑从她的嘴角显露出来，“哦，这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提了。”

　　周萍低着头，浑身发抖，坐在沙发上。

　　“轮到你了。”站在旁边的人提醒她，但是她似乎没有听见，从容大方地走上前，声情并茂地斥责周萍，并用那低婉的语气，恳求周萍留下。

　　王保立也受到了感染，他的眼睛湿润了，注意力被吸引住，感情激动起来。

　　“不！”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道，用颤抖的手指着她的情人，然后用悲哀感人的语气说，“萍，好了，这一次我求你，最后一次求你，我从来不肯对人这样低声下气说话，现在我求你，可怜可怜我，这个家我再也忍受不住了，我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没有一个可信的人，我现在求你，你先不要走。”

　　话剧《雷雨》在一阵阵经久不息的掌声中结束了。

　　王保立的眼里写满了笑意：“真是个难得的人才！”他对身边的话剧团的团长说，“这样的人才张团长可不要放弃呀！”他的语气具有煽动性的。

　　“她的个人条件相当不错，如果再加上专业的培养她的前途不可限量。”张团长也很欣赏她，“只是她并不是这里的学生，问题有点难办。”

　　“那有什么问题？原来她也是某艺术院校的学生嘛，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半途辍学，这样的一个人才你如果放弃，真的是你们剧院的一大损失，你要不拘一格选拔人才！”王保立笑着说，“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他装作非常感兴趣的样子，“如果因为一点小小的困难就放弃她的话，那实在是可惜的事情。”

　　“回头我们领导班子再商量一下这件事。”

　　王保立终于舒了一口气，他为豌豆花感到高兴。没有想到，他的小情人今天做得这样出色，一直以来他没有发现她还具有表演的天赋，一想到这里，他就非常快乐。他顾不得和其他的朋友告别，快步跑到后台的化妆间，当她走进来的时候，发现许永欣也在这里。今天她的出色的表现使他丧失了自持力，他巴不得以一个情人的身份温柔地拥抱她一会儿，可是许永欣却在那里，而许永欣对豌豆花的感情也在不断增加，他此刻比王保立表现得更为人迷，体贴。

　　“豌豆花，你今天的演出很成功！”许永欣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豌豆花的眼睛里闪着亮光，她激动地心跳，脸颊红润。

　　“现在还可以听到外面的掌声。”许永欣接着说。

　　正在这时，王保立走了进来。

　　他看到许永欣的眼睛便知道了这个家伙有了变化，如今他真的爱上了她，于是便提高了一些警惕，他的妒火也在心中燃烧起来，觉得许永欣今天真是碍手碍脚，横在自己和豌豆花之间好似一道鸿沟，两个人无法走到一起。看到他如此亲热地拉着豌豆花的手，王保立真想给他一巴掌，可他到底不是一般人，这股怒火终于压了下去，他明白自己的处境，现在是自己想抢走他的1隋人，这样做是毫无道理的，但是他的目光依然透着只有情人才会有的温柔的目光。

　　“我到这里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他说，望着豌豆花，“这个消息，你们肯定想不到。”

　　他故意在关键时刻停住，看着豌豆花的表情。

　　“到底是什么事？”她的眼睛看着他问。

　　“某省话剧团准备录取你为他们团的专业演员。”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些激动，“那个团长非常欣赏你。”

　　“真的吗？”许永欣插进话来。

　　“当然，”他回答，“今天豌豆花演得的确不错。”他转过脸望着豌豆花。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言外之意，她会意地一笑。

　　她觉得王保立今天到这里来的目的，是想和她在一起单独待一会儿，但是许永欣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她。

　　王保立抑制着自己的感情，觉得没有办法和她讲话，在许永欣的面前，他必须装着只是因为他才会到这里来的，他所做的一切，豌豆花不会知道。他只得绅士般地向他们告别，内心却非常仇恨许永欣的存在。

　　“他妈的！”

　　到了外面，王保立咬牙切齿地来了一句国骂，不由得重新想想他和豌豆花之间的关系怎样才能摆平。他几乎忍不住要为他所爱的这个绝望、悲伤而又娇弱动人的女人伤心地落下泪来，他的心被爱情折磨得好苦，当豌豆花她们从后台I出来时，他真想不顾一切地拥抱住她，可是他终于克制住自己。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一定要在外人面前行为检点，在这里有许多熟悉的朋友，包括许永欣也在场。如今他发疯似的想要拥有她，即使牺牲一切都毫不足惜。

　　“许永欣不配和她在一起！”王保立走在街上这样想着。

　　一想到许永欣，他的心里便不能平静，在他急于单独想见豌豆花的时候，许永欣竟然总在跟前，自已只得微笑，装模作样，简直是自欺欺人。豌豆花这时候兴致很高，尤其是王保立跑到后台来告诉她被剧团选中的消息，心情更是不能平静下来。这时候，有了受宠的滋味，面对自己的情人也可以扬眉吐气一回。当他们来到学院门口时，王保立早已在车上等候他们多时，在此之前他们约好到酒店庆祝一番。趁许永欣还在车外和别的朋友握手告别之时，王保立紧紧地拉住豌豆花的手，心都快跳了出来，豌豆花微笑着，温柔地望着他。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情愿为你做一切。”他痛苦地说。

　　晚餐吃的是什么，王保立都不记得了，眼睁睁地看着许永欣当着他的面做出一些亲昵的举动，使他胸中好像着了火一样，如果不是豌豆花不时地向他抛来深情的眼神，也许他要活不下去了。许永欣在餐桌上喋喋不休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王保立第一次感到，许永欣是一个非常讨厌的家伙，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杀死他的心都有。分手的时候，他却不得不装出很有风度的样子把手伸出去，与他们两个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