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妹

　　从此以后，耗子再没有出去做混混的想法。

　　在这个时代里，你真以为有《古惑仔》，真以为有《水浒传》啊？

　　这是耗子说的为数不多的几句人话之一。说这话是对一个成绩较差成日想通过我们认识鸭子的同学，那厮被高年级的人欺负了些时日，最后不知道怎么知道我们的事迹，死缠乱打要我们保护他。他听了耗子的人话后并没像我一般震撼，还是执迷不悟，我只好带他去学校保卫科报告了情况，再去对老牟交代了一番。

　　老牟看见我时又是一脸坏笑，他把椅子往后靠靠，问我，你怎么不帮他出头？我说，没那个必要，只会更麻烦。他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个本子，递给我，说，你愿意任班上的治安委员吗？我接过本子，说我愿意。老牟对我说期中考试就要到了，好好复习。我拿着本子准备离开，突然一时冲动，问了他一句，牟老师，你怎么知道我的绰号的？他看着我的眼睛，目光变得非常狡猾狡猾地，他说，久仰大名了。我也笑笑，虽然我也知道那笑得比较难看。

　　对耗子的生命而言，最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天来临于开学后第二个月的某个星期天。

　　大多高中都无视法律法规，如我校就坚决不休双休日，周日都要剖成两半，上午自习下午才能放风。我和耗子经常在上午去学校的阅览室自习，那样可以看一些好玩的书。老牟对于这一点是不管的，在星期日早上我从未见过他。

　　那日我正在以隐蔽的方式啃着一块干面包，因忘了买水，干吞干咽得极为痛苦，眼睛上翻，两腮鼓胀。

　　忽闻一声巨响，如春雷轰在耳边，我一惊，一大块面包就卡在了喉部，上下不得，我头晕目眩差点窒息。心中骂道，狗日的春雷。又一想，秋天都来了，怎么会有春雷呢？使劲咽下面包，想问耗子听见了没有。

　　耗子坐在我对面，痴呆的看着某处。我顺着耗子的视线望去。

　　一位女生面色通红的拍着身上的灰尘，旁边倒着只凳子，散落着几本书。

　　原来春雷是这样炼成的。我嘀咕了一句，看看耗子。耗子还是痴呆，但是两眼冒出熊熊烈火，烧得他鼻孔微张连毛孔都放大了。

　　我又看看那个女生。女生已经坐好了，扎一小马尾，柳眉，眼睛很大，小嘴带着些笑意，红霞止不住的在她白皙的脸上飞啊飞。

　　美女。我对耗子说。美女啊，尤物啊。我要了！

　　耗子一听我要，气愤了，转过头来就要和我单挑。我有些高兴，耗子今天终于喜欢女生了，孩子终于长大了。我说，我不要，我不要。你追啊。

　　耗子阴了脸，痛苦之情溢于言表，痛苦之余还不忘偷看那女生几眼。耗子从没追过女生，这跟要他去抢辆运钞车没什么两样。

　　你真的喜欢上她了？我问他。

　　耗子点头点得有小学时的味道了。

　　真的喜欢上她了？不是跟我开玩笑的？

　　不是开玩笑。耗子一脸诚恳。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我说，买东西都要货比三家，何况爱情。你别一时冲动，又让动物的本能占领你仅有的理智。

　　耗子说那我喜欢上她了怎么办呢？

　　我说，你晓得人家有没男朋友啊？

　　耗子说她绝对没有男朋友，你看她孑然一身，身上没有任何戒指耳环的定情物品，身边的女伴各个又都长得像蛐蛐，和她比起来，她就是一处子，哦不，她肯定就是处子。她看书的时候对我看都不看一眼，多有教养有内涵多不食人间烟火。

　　多如陨星坠落。我补充说，滚你的狗屁推理，你长得这么不起眼她当然不会看你，你以后叛逃祖国去台湾当特务人家绝对会收你，把你摆在哪里都不会吸引人的目光，跟隐形一样。

　　那你呢？你不是一直认为自己长得很帅的吗？耗子今日反应极迅速，一言就击中了要害。

　　那更加说明人家有男朋友了而且是一特帅的男朋友，比我都帅，所以人家不愿意看我。我急忙解释说。

　　耗子哼哼两声，不屑的看我。

　　你眼神淫荡什么？不就是想追人家？想追我帮你去给她说。我反不屑的说。

　　耗子听我要单刀直入，怕了。他这个人，最多也就只敢在电脑屏幕前做做流氓，玩H游戏时才像个男人。耗子摇摇头说，算了。说完又害羞又不舍的瞅瞅那女生。发表评论说，她那么高贵。

　　你这么下贱。我又补充说。好吧。你不问我去问。我去追。

　　耗子威胁说要是我去追就杀了我。我眼一瞪，哥哥，从小到大我们打架哪次你赢过我？耗子的头一歪，转而伤心的说，要是你去追我就从窗子跳下去。

　　阅览室是在三楼，下面的是结实的水泥地板。老鼠不是猫，下去非死即残。

　　你去死吧。我横脸说。

　　耗子当然不会死。他平时打针都会大嚎如猪，在这个充满H游戏的美丽世界他怎么会死？耗子欲哭无泪，一脸被憋得又红又紫。

　　突然，他脸上的肌肉豁然开朗，对我阴险的说，你去追啊，我去告诉幸。

　　我感到我的心微微震了一下。我收拾好心中淡淡的酸凉，耗子狠狠的说，我什么时候怕过这招？况且她比幸要漂亮。说完还淫笑两声，嘿嘿。

　　耗子被我笑得丢盔弃甲彻底溃败。

　　我看起书来，觉得有些想幸。

　　我自己没法控制对幸的遗忘，也许就是我不想控制。心里像有些小虫子，在慢慢的噬咬着我的记忆，带来间歇的难受。

　　我和幸也通过信，她给我写信总是祝我安康，我也希望她一切都好。但后来信变得越来越少，甚至有时我会忘了将信寄出去。放在课桌里头很久很久。

　　我们根本没法子见面。假期少得可怜，一个月休息两天。幸的学校更出其右，想方设法剥夺学生的休息时间提高学校升学率比资本家还厉害。耗子抱怨说这些高中放假怎么都跟例假似的。我纠正耗子说你有没常识？例假起码都有几天而我们只有两天好吧？

　　耗子自从在阅览室见到了那个如陨石的女生后情窦大开。最喜欢唱的一首歌就是《我是一只鱼》。我觉得不适合耗子，没有理论联系实际，于是就帮他把歌词改了，叫《我是一只小耗子》唱起来就是这样：

　　“需要你，我是小耗子，缸中的大米，是你摔倒美丽的身影，没有你，像遇上大猫咪，快要活不下去，为什么不敢去追你，需要你......不能在一起去偷东西。”

　　后来耗子凭此歌在高二参加校园歌手大奖赛中一举夺得最佳改唱奖。全校学生广为传唱。耗子所在的六班硬要定此歌为班歌，后因害怕外界舆论只好忍痛放弃。

　　幸福而又着急的耗子每日只有靠歌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情感。他唱歌有标准的时间段。一是在清晨时分。万籁俱寂，忽闻一声长鸣划破黎明，吓得全城鸡鸣狗吠，严重损害广大劳动人民的身心健康，差点逼得政府出台关于城区禁止养鸡的通告。再就是在下课后，吓得一屋子珍禽异兽乱吼，然后集体扑杀耗子。耗子被扑杀后三日又复活，如耶稣一般刚强，转而又遭扑杀。我对耗子屡扑屡唱的行为不解，多年来耗子都不是一个有毅力的男人。后来耗子解释说扑他的多为女生。虽有些目不忍视但闭上眼睛就好了，色即是空。最重要的是确实心里郁闷。

　　我觉得应该帮耗子这个忙，至少去问到那女生的名字和班级对耗子也是种莫大的安慰。

　　我向十三妹交代了那女生的外貌特征，要她一定要帮我调查清楚。十三妹是我班同学，拥政治大权，为团支书，又在高一担任了女生部长，在我眼里就是洪兴十三妹的角色，所以我就叫她十三妹。

　　几日后十三妹向我汇报战果说，我按你的描述去找，终于找到了，一共十五人。

　　我大惊道你怎么给我找来了支女足？

　　十三妹说你滚吧，你那描述只要是美女都适合，我还是根据你提供的时间地点才确定下来这十五人。

　　最后只好我亲自出马指认。那段旅程是幸福的，美丽山河尽收眼底，以至于我在认出那个女生后还说不是，硬是坚持把女足看完了才对十三妹做猛然醒悟状，于是又回马杀去。

　　十三妹事后觉得对不起女性同胞姐妹，我安慰十三妹又花了不少银子。但是我觉得值，我是耗子的兄弟，兄弟如手足，我现在是帮他寻衣服，以后也许我还能把衣服借来穿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