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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烟灭

云飞烟灭

扬,又是过年时节了,我买了礼花,跑到了当年和你一起放烟火的地方。

还记得你走后的第一个春节,我也曾和阿极拿着一堆鞭炮来到这里呢!我还第一次亲手点燃了爆竹,听着它们“砰砰”的炸裂声,忽然就觉得过瘾起来。

“喂喂!你以前不是很胆小的吗?怎么现在玩得爱不释手?”阿极皱着眉头,在一旁讽刺我,“西扬一走,你的本性就全露出来啦?”

“不是。”我点燃手中的魔术礼花,微笑着回答道,“人是会变的啊!阿极!”

阿极愣了一下,悄悄坐到了我身边。他怅然看着天空中五光十色的烟火,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在遥远的英国,有没有新年烟火可以看呢?”

那时,礼花正在天空中绽放出鲜艳夺目的光彩,然后转瞬间,便融人这漆黑的夜幕。

所有美好的一切,就这么无声地灰飞烟灭了。

这个世界,没有谁少了谁就不行的。扬走后,我继续过我平静的高中生活。

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已经变得越来越冷漠。我开始学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永远都挂着笑脸。我也开始学会说谎,为了搞好所谓的同学关系。

成效是很大的,我在班里每次的干部选举中,都成了得票最多的一个。因为大家都觉得我是老好人,温顺善良,不会告密。

我在心里冷冷发笑,是的,我绝对不会去告密,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关心别人。他们的成绩和前途,完全与我没有关系。我为什么要去花心思?我对所有的人和事,都提不起半点兴趣。而那些企图用礼物和情书打动我的男生,全部都碰了钉子。

那个时候,商汤常常用一种锐利的、探究的眼光看着我,然后轻轻感叹:“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不好吗?”我回头看着他,甜甜地笑,“大家都说我成熟了呀!”

他摇摇头,不再讲话。

母亲对我处世手段的渐渐圆滑,感到十分满意。她说:“这是生存的必经之路!”父亲只是笑,意味深长。“你还嫩着呢!”他对我摇头。

果然,不久之后就出事了。

那时班里有一群爱慕着商汤的热衷艺术的女生,对于她们而言,商学长就是天神,代表了一切。

对于这种人,我当然知道要瞒着她们我和汤老先生的关系。所以一开始,她们只觉得我是一个普通的乖乖学生,也不怎么为难我。直到有一天,她们推举我做了学校新年晚会的司仪。

那时学生会极力希望商汤出来弹钢琴,他们认为这样既提高了晚会水平,也可以增加人气。可是商汤以学习任务繁重为理由,多次婉拒了他们的请求,大家都十分伤脑筋。我看着那些女生这么烦恼,就主动请缨,说自己可以去试试,看能不能说服商汤。

结果毋庸置疑,商汤那小子一听说我是司仪,就毫不犹豫答应了,还缠着问我当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他打算要和我配对。

我啐了他一口,就跑回去交差了。

那些女生自然高兴,还抱着我亲了一口。我莞尔,原来商汤这么有魅力?她们唧唧喳喳地回答道:“那当然!还有好多低年级女生找他要签名呢!”

天!我翻翻白眼,这小子是偶像明星么?

然后就到了晚会那天。我为了和男司仪搭配,选了条浅绿色的连衣裙,样式虽然是优雅飘逸,可在寒风中也把我冻得瑟瑟发抖。母亲怕我感冒,提前为我准备好了父亲的鸭绒大衣。

开场前,我裹着大衣坐在一边看开幕词,商汤笑嘻嘻走过来。

“冷不冷啊?”他拍拍我的衣服。

我抬头看他,一袭合体考究的墨绿色礼服,衬得他愈发英挺,俊美的面庞倒还真右几分明星气质。一时心里不平衡,就没好气骂他:“你说冷不冷?你倒好,穿得暖暖的弹琴,我却要光着膀子受冻!”

他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心疼地保证说:“不会不会,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冻着的!”

果然,在随后的演出中,只要没有被安排出场,他就一直站在后台口,手拿大衣等着我。我刚一走下场,他就立刻把大衣披过来,然后紧紧将我裹住。许多后台演员看了都艳羡得不得了,纷纷打探:“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我笑笑,小心翼翼回答道:“就是父母认识而已,没有其他关系。”

商汤听了,有些受伤,悄悄别过了脸。

我略带歉意地看着他,可也没有其他办法。冷漠,已经深深扎根进了我的心,而面对着商汤,我根本就不需要伪装自己。

晚会很成功,我也得到很多人的好评,甚至还抢了不少商汤的风头。因为有些低年级的学妹,开始在私下讨论起我和商汤来。她们说着什么我挺漂亮,和商汤很相配之类的话。然后,这话全部传进了班里女生的耳朵里。

她们开始讨厌起我来,认为我抢走了她们的王子。于是无论何时何地,她们都想尽办法和我作对,竭尽挖苦讽刺之能事。

我一直静静听着传言,不予任何理会和解释。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骂得越凶,我反而越想笑。

你们啊,根本就无足轻重,说出的话怎么能伤害得了我?

其实那时,我真的很想这样对她们说。

最后,商汤听到传言,终于找到了我。

“她们因为我而那么对你,真是抱歉!”他一脸焦灼,拼命赔罪。

“为什么要道歉?”我懒懒看着窗外,也不想正眼瞧他。

“你们女生不是很在乎别人的评价吗?”他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是吃惊。

“是,但是为什么要在乎她们的?”我轻轻笑起来,“我和她们能同学多久?她们又能给我的未来带来什么好处?”

他听着我轻蔑的语气,脸色大变:“你是说,你只和对你未来有好处的人交往?”

我立刻明白他会错了意,但是忽然间,一个念头从我脑海里闪过:“就让他这样误会下去吧!”

于是我静默,没有吱声。

商汤沉着脸,捏紧拳头,咬牙硬声问道:“你是不是,一直在利用我?”

我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讲出一句话。

终于,他无法忍耐,转身拂袖而去。

那件事之后没多久,就传出一中贵公子商汤情定校花林觉的消息。

而从此以后,我就常常看见他们两人整天出双入对的背影。商汤是满面春风,林觉师姐则是愈发水灵。

多好的一对啊,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我在背后,轻声发笑。

这世界,是人都会变的。我可以冷漠,商汤也可以变心。

说要等我?呵呵,那不过也是一时冲动的承诺罢了。

我在风中转身,微笑着,优雅地离去。

时光如水流逝,一学年就这么过去了。

阿极正式步入了高三,他时常打电话向我抱怨:“高三好辛苦呀!简直是地狱!”

我在电话另一端发笑:“你这呆子,休要在那里吓我!不然我得了高三恐惧症就要找你!”

他嘿嘿傻笑。

提到阿极,我总是会觉得很温暖,不光因为他人好,而且,他也是唯一能让我轻松面对、毫无顾忌的人。偶尔,我也从他嘴里套套消息,看看扬的近况如何。

因为,扬从来不给我写信。

他总是在给阿极的信里问我好不好?顺不顺利?我知道他还关心着我,可是,有几多关心?有几多在意?

谁都不知道。

有时候,我会梦见他。他依旧俊美潇洒,在阳光下对我微微扬起漂亮的嘴角。

“扬!”我叫着他,像天真的小女孩一样,欢快地跑过去。

可是,无论我跑得多努力、多用劲,始终都抓不住他。

他就这么一直暖暖地笑着,然后面孔逐渐模糊,最后终于悄悄隐去。

每每此时,我都会从梦中惊醒,然后凝视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扬,我好害怕!怕有一天再也记不得你的长相;怕你回来的时候,我再也认不出你。

因为,我连一张你的照片也没有。

如果多年后,我向别人说起自己的初恋是一个优秀的男孩,而他们问我:“证据呢?他到底长的什么样?”我该怎么回答?

关于你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存在予我的脑海里啊!

而人,都是最最不可靠的东西!

周末在家吃饭,父母又聊起高考来。

“鲁家小孩今年高三了吧?”母亲问我。

我点点头:“他大我一岁。”

“怪不得!”母亲轻笑,“鲁家和史家都吵翻天了!”

“什么?”我瞪大眼睛,吃惊极了,“是鲁阿极家和史云家吗?”

母亲颔首:“不然还有哪个史家?他们为了孩子早恋的事情,都翻脸了!”

“早……早恋?”我忽然紧张地结巴起来,“……谁和谁?”

“你不知道?”母亲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就是鲁阿极和史云呀!他们在你高一的时候就搅在一起了,不清不楚的!现在鲁阿极上了高三,他家大人肯定不愿意啦!”

“啊……有什么……证据吗?”我艰难地问。

“就是两个人的情书啊!阿极爸爸都搜出来了!”母亲笑起来,“你还和他们是好朋友呢!居然什么都不知道,看样子他们很会保密嘛!”

我没有跟着笑,只是呆呆应了一句:“哦,原来是这样。”

原来,大家都在变化。甚至,变得比我更陌生、更虚伪、更无情。

如今的我,真的只剩下了自己。

商汤和他的校花女友也都升上高三了。按理说,他们应该都忙得不可开交,可是校园里还是随处可见两人卿卿我我的甜蜜身影,都不知道惹得多少女孩子在背后暗自伤心。

唉,太过招摇的恋情,简直就像作戏!

我对他们唯一的印象,也就是这样而已。

之后的某一天,母亲通知我,舅舅因心脏病去世了。

我不是没有经历过亲人的生离死别,但是那时都还很小,根本都不懂得伤心,只知道跟着大人呜咽哭泣就对了。

这次不同,离开的是小时候疼我抱我的舅舅。我还记得五岁那年,我蜷着身子缩在他心爱的藤椅上摇晃着,一时得意,就“啪”地连人带椅摔倒在地上。

我当下号啕大哭,舅舅却哈哈大笑,一个箭步迈过来将我高高举起。“我来看看,忧忧有没有划伤小脸蛋儿呀?”他声音洪亮,还伸出手在我脸上狠狠刮了一下,“哈哈,还是个小美女嘛!”

我止住泪水,瞪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于是他爱怜地拍拍我的头,回头对母亲说:“姐姐呀,你这个娃娃带得太娇气了,以后是要吃苦头的呀!”

母亲在一旁微笑不语。

那是多么温馨的画面啊!然后,它就成为发黄了的历史,被我静静封存起来,直到得知噩耗的那一天为止。

母亲和父亲告假,远赴老家处理舅舅的丧事。我因为还要上学,就乖乖待在了家里。

我还是没有掉眼泪,我只是一直觉得全身发软,胸口郁闷结集,整天都恍恍惚惚的。

紧接着,学校一年一度的合唱比赛就开始了。

由于以前表现出色,我这次依旧还是被委任做司仪。而商汤也将最后一次出任钢琴伴奏者的角色,学校里许多人都期盼着他能为自己这一路的辉煌,最终画上完美的句点。

周末的时候,学校安排我们大家在琴房彩排。我依旧还保留着不迟到的习惯,所以提早来到那栋洁白的欧式小楼边。

是的,那栋充满浪漫、优雅风味的漂亮建筑,就是我和商汤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他那时是一个气质冰冷、神情倨傲的美少年,而我则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傻丫头。可是现在,一切都倒转了:我成了冷漠的人;而他,却正和女友热情似火。

也许,我骨子里流的,就是冰冷的血液吧。只是因为以前有人温暖我,我才可以那么无忧无虑。可是现在,那个人走了,我为了保护自己,就重新换上了漠然的外衣。

而我所日夜祈祷着的那一份小小的温暖,也许早已经将我遗忘,微笑着融于彼岸少女的怀里了吧……

想到这里,我苦笑着摇摇头,踏上阶梯向琴房走去。

是谁说过的,命运它最爱的.就是玩作弄人的游戏?

你越不想看见的,它就拼命让你看见。

琴房里那一对缠绵拥吻的璧人,成功阻隔了我前进的脚步。

不是没有见过别人接吻,但是,如果当其中一个,正好是当年口口声声说要等你的男孩时,你又会作何感想?

商汤正和林觉吻得起劲儿,根本没有发觉窗外有人在静静地观看。他的面孔,依旧俊美得惊人,而微微凌乱的黑发更是给他平添几分神秘的魅力。林觉则闭上了双眼享受着,俏丽的脸庞焕发出动人的晶莹光泽。

啊,荷尔蒙它真是个好东西!

那时我心里,忽然就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然后,我转身,轻轻靠在雕花栏杆上,看着远方碧绿的花架发呆。

别人的隐私,要尊重,这是妈妈从小就灌输给我的道理。

我怔怔望着那片醉人的绿色,眼睛突然间就觉得刺痛起来。

原来,即使是失去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人也还是会伤心难过的。

也许,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忧忧!忧忧!”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把我唤醒。

我回头一看,是以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欧也欣,她和林觉一样是学生会文艺部的骨干,似乎还是商汤的好朋友。

“学姐好。”我微笑着打招呼。

她点点头,诧异地问:“怎么不进去?”

“啊……”我回过头看去,琴房里的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在琴边正襟危坐,认真研究起曲谱来。

“没什么,我以为里面没人呢!”我轻描淡写地找了个借口,就和学姐一起踏入了课室。

“你们还真早呀!”欧也欣大着嗓门儿向钢琴边的两人打起招呼来。

“林学姐好!商学长好!”我也跟在她身后,露出甜甜的招牌笑脸。

林觉微笑点头,算是回礼。商汤则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之尖锐犀利,简直令我心惊胆寒:莫非他知道刚才我在外面偷看?

不过他终究还是低下了头,懒洋洋的,根本就没有一丁点想搭理我的意思。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林觉连忙柔和地朝我解释:“他平时就是这个样子的,你千万不要怪他!”

我听着这似曾相识的安慰话语,忽然间就有了想大笑的冲动。

曾经,也有人这样维护过商汤,只不过说这句话的人,是我;而听这句话的人,是苏婧。

只不过短短一年间,这一切,都物是人非矣!

“没关系,我一点儿也不介意。”我保持着脸上标准的微笑,轻轻摇头,语气天真无比。

接下来的彩排很不顺利。商汤的少爷脾气发作,几次都对我们大呼小叫:

“你们有没有脑子?这段话怎么能配这首曲子?”

“你们是什么烂水平啊?要我怎么配合你们?”

“你是呆子吗?不知道起头的时候要请示我,给你们一个降调?”

林觉无奈,一直在旁边好言好语抚慰,可怎么也无济于事。我看了直翻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耍什么威风呀?”

没想到,这极轻极轻的一句,立刻就被他听到了。

“你说什么?”他狠狠盯着我,面色阴沉,简直咬牙切齿。

“没……我什么也没说……”开什么玩笑,现在保命要紧,我决定打死都不承认自己说过这话。

“哼!你威风,你厉害,那你找人来弹琴好了!”他逼视着我,微微冷笑。然后,转身扬长而去,临走还不忘恨恨地踹了大门一脚。

“完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顿时有了大祸临头的预感。

“卓忧,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林觉气愤的谴责声传来,跟着就是她跑步追出去的脚步声。

唉,果然有人发飙了。

“对不起……”我看着周围的同学,怯生生地开口。

意外地,大家都没有责怪我,只是苦笑。欧也欣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这家伙,今天过分了点呢!”

隔了好一会儿,林觉终于回来了。她带来了商汤的口信:要继续弹琴,可以,但必须要卓忧当众向他道歉。

欧学姐为难地看向我,我淡淡一笑:“好啊,没什么不可以。”

于是我当着大家的面,给商汤恭恭敬敬鞠了一个躬,大声说:“学长,对不起!”

抬起头,迎上的,是商汤惊诧得难以置信的双眼。

呵呵,如果我还是以前那个要强的少女,现在只怕要掩面而去了吧?只可惜,现在的卓忧已经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还有,学会了伪装的不在意。

我嫣然浅笑,对着还在发呆的众人,轻声说:“哎呀,大家还不开始么?”

那个时候,我心里忽然流淌过一句很美很美的话:

我站在紫荆树下,看满树花开,灿烂无比。

风一吹,紫荆花缤纷飞扬,落英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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