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些记忆永远深藏在心底，即便是不愿意面对，也会偶尔出现在梦境里，因为人时常会怀念……怀念我们的过去，无论悲伤或是快乐。

　　“妈妈！妈妈！”

　　车祸事故现场一片混乱，小女孩儿嗓子已经哭到沙哑，几乎到了失声的状态。小女孩脸上的泪水和着污泥和些许血迹，让人已看不清她到底长什么模样儿了。一位女警员看到这情景，也在替小女孩儿难过，无法隐藏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可怜的小女孩儿可能还不知道，她将永远失去自己的父母。

　　救护人员将女孩的父母从面目全非的车里抬了出来，小女孩儿悲痛地嘶喊着“爸爸妈妈”。当下她几乎只能隐约地听到自己心跳声，看着眼前浓烟弥漫的景象，感受到的却是无声的画面……

　　舒笑从梦中惊醒！她睁开双眼望着天花板，看着床顶上灭着的吊灯。她的呼吸明显地急促，像是被梦给吓住了，虽然这只是个梦，舒笑却很努力才挣脱出来，这对她来说，是可怕的回忆。那并不只是梦那么简单……

　　舒笑望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才凌晨三点，她尝试着放松心情，深呼吸，然后继续她的睡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舒笑开始了下一个梦，就像是被线牵着走一样，她被带到了一所熟悉的学校，走着走着，一个小女孩儿趴在窗户栏上注视着窗外。

　　梦就是这样，能让做梦的人随心所欲地穿越梦境中的任何场景。顺着小女孩儿的视角，舒笑在梦里模糊地看到有位小伙子在打篮球，她对他说了声：“嘿！”

　　就在舒笑几乎能见到他的脸时，不知道哪根神经作祟让舒笑苏醒过来。

　　“铃铃铃……铃铃铃……”床头的闹钟响起来了。

　　又是场梦，在舒笑看来，这一场接着一场的“真实”梦境，就像电影回放一样。只是放电影的那个人，将两个完全不同的情节排放在一起了，不过故事主角都是舒笑自己。

　　每一天，舒笑都会做很多个梦，有时候梦醒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有时候，就会记得特别清楚；有时候就会像今天一样，想继续留在梦里多待一会儿，无情的闹钟常常扮演着摧毁梦境的刽子手。

　　舒笑不记得听谁这么说过：“人生不过是一场梦，醒着的时候做着白日梦，睡着的时候做着黑夜梦。”

　　当舒笑醒来，她用手用力揉着双眼，拍了拍额头。

　　其实，现在的她，有着很好的工作，有养父养母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疼爱，舒笑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女儿，父母从来都是将最好的给她。最好的学校、最好的早餐、最好的新衣服、最好的房子、最好的周末……

　　这些，或许都是上天对舒笑的另一种仁慈，给一位在13年前在一场车祸中失去亲生父母的人得到幸存了下来的“补偿”。

　　可即便现在什么都好，“补偿”再多，舒笑内心却依然会对过去怀念，无比怀念！所以舒笑不止一次梦见“有个人”在球场上打篮球向她招手的情景，还有父母那年那场车祸。

　　舒笑明白，这已经是种记忆了，很难从自己脑海深处将他们抹去。

　　舒笑不知道这些梦寓意着什么。或许这些梦境是要舒笑改变自己，又或者是需要她更加珍惜现有生活。对于这些解不开的疑问，舒笑从来都不敢去思量，对自己的现在或过去，她很少报以疑问。

　　舒笑已经长大，不再害怕，只是梦得越来越频繁，偶尔也会跟昨晚一样，让她的心难以平静。

　　来到多伦多10年，这里一年四季分明，春天虽然短暂却百花盛开，尤其美在樱花盛开时。秋天枫叶渐渐变黄变红，再到轻轻凋零；冬季白雪皑皑，纯洁白净照样温暖浪漫。舒笑最喜欢的还是阳光普照、气温怡人的夏季。即便是在雨水过后，天空都会出现美丽的彩虹。每天都有足够的阳光照进舒笑的房间，就像现在这样，阳光从窗外悄悄爬到被子上，会让舒笑暂时忘却梦境带给她的些许不平静。

　　楼下的爸爸妈妈和往常一样做着一家人享用的早餐。

　　“起床！”舒笑伸着懒腰却照样充满力量地对自己和床底下的SUN（金毛犬）说。

　　事实上，SUN比舒笑醒得早那么一点点。它每天都和舒笑在同一个房间睡觉，每次见她醒来，都会把床底下拖鞋叼来主人身边。所以，不管睡前鞋子随意搁哪儿，就算舒笑闭着眼睛也会知道鞋子就在脚底下。

　　看着SUN的可爱样子，舒笑摸着它的后脑勺说：“乖！”

　　亲它，是舒笑每天一定要做的事儿。

　　有时候，舒笑也会想，狗狗做梦吗？她一边收拾自己漂亮的脸蛋儿，一边盯着SUN，自言自语道：“你肯定不会做梦嘛！”

　　SUN很无辜地看着舒笑，“汪”了一声。舒笑知道SUN在催她快点儿。

　　洗漱完毕后，舒笑和SUN一起下楼。SUN是舒笑来到多伦多后，爸爸妈妈送她的第一个宝贝儿。他们就是害怕舒笑会孤单，让彼此做个伴儿。

　　所以，舒笑和SUN是彼此最珍贵的朋友。不对——是“姐妹儿”才对。

　　“Morning！”舒笑对爸爸妈妈说早安。

　　“宝贝儿，昨晚睡得好吗？你的早餐好了。”妈妈亲吻着舒笑的额头，不知从何时起，舒笑渐渐离不开妈妈的早餐了。

　　舒笑走到餐桌前开吃：“嗯！特别棒！只是我上午有个会议，很可惜我不能陪你们了。对不起！”舒笑快速将三明治放在嘴里，然后嘟嘴对着爸爸撒娇：“爸爸！我今天不能陪你跑步了，我得先走了！”

　　在父亲眼里，舒笑还是个孩子：“把你的牛奶喝了再走。”

　　舒笑拿起牛奶大口地喝了下去：“嗯！非常不错！谢谢爸！谢谢妈！”

　　舒笑再次亲吻餐桌前的爸爸妈妈，满带幸福笑容说了声“再见”。

　　SUN贴着舒笑走到门口，然后目送她。只要舒笑出门，SUN都会跟着。当舒笑和SUN挥手，SUN就知道她要去上班，所以，只能站在门口目送她远去。

　　舒笑虽然年轻，但在工作中，她很是出众。舒笑手里拿着各种今天会议上需要的相关文件，和同事们描述上一季度销售情况，在这样的状态下，舒笑是一个充满活力、积极上进的人。舒笑是多伦多一家化妆品公司的销售总监，她负责的区域业绩永远靠前，所以薪水自然也不少，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热爱这份工作。

　　会议结束后，舒笑回到自己办公室，看戴乐乐给自己发来的邮件，仿佛看到戴乐乐和自己说话的样子，一个包租婆身形的女人，一只手插腰，一只手指着舒笑，一张嘴不停地朝向她开枪：“四眼妹！你是不是把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啦，你到底还会不会回来？看看我也好啊，好久没联系了！你知道吗，班上很多同学都在谈婚论嫁了，你呢？我想你快点回来啦，真的很想你喔，班长说我们这帮老同学一起来个‘单身派对’。我知道你不需要参加啦，你这个冷血的工作狂是不需要感情的啦，可是我不一样喔！我和谈了3年的黎啸彻底分手了啦，那个没良心的，看见瘦的就把我抛弃了。所以，我要参加啦，我还想你快点回来安慰安慰我呢！快点回复我啦！等你回来喔！戴乐乐！”

　　看完戴乐乐的邮件，舒笑望着窗外多伦多电视塔越发想念戴乐乐，更明确地说，是想念上海。

　　这座电视塔与上海的东方明珠是那样的像，都闪烁着耀人的光芒，每每舒笑加班到深夜，望着窗外，就仿佛自己身处上海。这或许是舒笑为何会选择这家公司的原因，一切只因为眼前的情景那样熟悉。

　　舒笑静静地望着电视塔发呆，回想起小时候，戴乐乐怂恿自己和她一起，将坐公车回家的钱买路边摊小吃，然后步行回家的情景。舒笑感谢这段记忆令自己对上海的印象还那么深刻，每天走路回家唯一的精神支撑就在于过过嘴瘾。记忆中那时候，越接近傍晚，灯光越亮，繁星点点，视线里的东方明珠塔就是最明亮的星光，仿佛爸爸妈妈就在那儿，在那最上方对着自己微笑。舒笑并没有忘掉那段时光。

　　过去舒笑最爱干的事儿就是看天上的星星，而如今她却很少再去观望那些美丽的繁星。舒笑很清楚那是为什么，因为她的脑袋里经常闪回过去的记忆碎片。儿时的戴乐乐曾问过舒笑一句：“你最想要的礼物是什么？”

　　舒笑单纯地回答：“我想要天上的星星。”

　　戴乐乐皱了皱眉头，嘟了嘟嘴：“星星是摘不下来的，除非你不要我了。”

　　童言无忌的儿时伙伴哪里懂那么多。戴乐乐想到了一个极为接近星光的物种，大声地说：“你喜欢萤火虫吗？”

　　舒笑拼命点头表示认同。因为这一次对话，舒笑哭着喊着要带她去郊区看萤火虫。也就是这样的生日愿望成为了自己脑海中永久的记忆，在那以后，舒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的父母。

　　当儿时的回忆照进现实来，舒笑红了眼眶。她整理起办公桌上的资料，又再次望了一眼窗外，心里在想：是不是该回去走一走呢？哪怕就像戴乐乐说的那样，回去看看也好！

　　舒笑自从来到多伦多，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回去过一次，过去的她有理由逃避不去面对，但现在的她有理由去面对。舒笑会挣扎多久？舒笑能否有勇气独自面对？她自己都不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下班回家路上，舒笑经过中心区的喷水池，看到正在喷水池里嬉闹玩耍的大人和小孩儿，回上海的冲动就像喷水一样，随着音乐声达到最高点。

　　到了一家人共进晚餐时，舒笑还在犹豫怎么开口，妈妈将舒笑喜欢的菜夹到她碗里。

　　“谢谢妈！”看着妈妈，舒笑鼓起勇气放下碗筷，SUN也停下来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她。

　　“爸，妈，我想……”舒笑还是开不了口，到了嘴边的话又迟疑了。

　　“说吧，孩子！怎么了？怎么吞吞吐吐的？”妈妈很关心地问。

　　“妈妈！我想回上海一趟，因为我最近总是梦见小时候，我想回去拜祭我的父亲母亲！”

　　“去吧！孩子！”爸爸很和蔼地对她说。

　　妈妈用手摸着舒笑的后脑勺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妈妈想帮舒笑收拾行李，每次舒笑出差，她都是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舒笑。只是这次不同的是距离比较远，也不能确定舒笑要待多长时间。

　　“我还不知道，但我想尽快！”舒笑很高兴，她之前还担心，爸爸妈妈会因此不开心，这也是舒笑挣扎的原因之一。

　　“好的！我和你爸支持你。放心去吧！”妈妈的话再次让舒笑感动。

　　看着父母亲的眼睛，舒笑很感动：“谢谢爸！谢谢妈！”她常常会因为父母亲这样的支持而不知道说什么好。除了谢谢，所有的感激都在内心深处，也无法用其他语言表达。舒笑妈妈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想那么多。

　　终于，舒笑可以回到久违多年的上海了，这对她来说，是一趟寻找记忆的旅行，也将是一次心灵之旅。

　　舒笑回到自己的房里，和SUN坐在地板上对着电脑，将自己要回去这件事儿第一时间告诉了戴乐乐：“嘿！你可以如愿以偿了，我要回来了！”

　　舒笑很期待，看戴乐乐会说些什么话传过来。

　　“四眼妹，你说真的？”戴乐乐相当惊讶地回复道。

　　“真的。”舒笑特认真地在文字后面加了欢笑的表情。

　　“这太好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从戴乐乐屏幕上的大笑表情能看出，她似乎比舒笑还要开心。

　　“少来！到时见！”舒笑只用五个字打发了她。

　　她们虽然那么多年没见了，但是，戴乐乐是舒笑唯一保持经常联系的朋友，她是舒笑的知心闺蜜。也许是舒笑自我保护意识太强，在多伦多没交到几个朋友，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所以正好借机好好放自己一个长假。她需要还给自己一个悠长的旅行。

　　舒笑看着身边的SUN，她很舍不得它，于是她抱起它一起望向窗外远方。

　　窗外明亮的夜空很让人陶醉。舒笑很感恩爸爸妈妈为自己付出的一切，感恩他们对自己的支持与爱，这一夜，注定要思考。舒笑慢慢走到窗前。

　　她看着远方心想，有个叫上海的地方，一定有人非常非常想她。想到这儿，舒笑的心已经随着思绪飞了过去。

　　第二天，舒笑带着SUN一起到公司，她纠结了整晚。在想要不要辞去她的工作。等她和老板说明理由后，老板说可以让舒笑放个长假，时间由自己选择。这样一来，舒笑这趟行程更加安心了，本来她还担心回来会不会再也找不到比这更让她满意的工作，现在她什么顾虑都消除了。

　　回家路上，SUN和舒笑一样，各自望着车外流动的风景。舒笑追忆起很多小时候的往事，内心翻涌着对这次上海之行无限的期待及美好的想象。这一次，舒笑真能跟着自己感觉走了。

　　看着毫不知情的SUN，舒笑很舍不得，估计彼此要想念好些天了。舒笑用手抚摸着它，她舍不得离开它那么久。

　　飞机起飞。

　　机舱里的舒笑从包里取出一片面膜往脸上一贴，即便如此，她的面部轮廓仍十分清晰，尤其要说的是，她的嘴唇线条格外迷人。或许这对其他乘客来说也没什么，顶多算是这13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内，多了位性感的可人儿在养他们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