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梦想与搭档(2)

　　午休时间闷在教室里的人不多，莫小玲瞅准四下无人，十分钟前又亲眼看见秦沐风抱着篮球招呼一堆男生去了操场，便做贼般偷偷拿出素描本，修改起设计稿来。

　　连日来睡眠不足引起的困倦和疲惫重重压在她的眼皮上，没过多久，她就昏昏沉沉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趴在桌上睡着了，攥在手里的铅笔失控地在素描本上画出斜斜的一条曲线……

　　莫小玲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睡醒的时候，两条胳膊被压得软绵绵的像是失去了知觉，随即便酥酥麻麻逐渐恢复知觉，很快就变得又麻又痛难以忍受！比起麻痛难耐的胳膊，更让莫小玲吓得连心脏都差点儿麻痹的是……秦沐风居然打篮球回来了！而且就坐在自己旁边翻看自己的素描本！

　　“你！你……谁准你随便动我东西了！”莫小玲惊慌失措地一把抢过素描本，暗自懊悔自己居然这么不小心！睡着前应该先把东西收好才对啊！这下子算是让那浑蛋抓到把柄了……完蛋了！

　　不出她所料，秦沐风弯起眼睛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别藏了，我已经看到你的秘密了，原来你一直瞒着我们偷偷摸摸……”

　　说到最后，他故意放慢语速，莫小玲紧张得咽下口水，死死盯着他的嘴唇，等待那薄薄的双唇一张一合揭穿自己……

　　“……研究巫术！”

　　“啥？”莫小玲猜中开头没猜中结尾，瞬间愣住了。

　　秦沐风神秘兮兮地靠近她，压低声音问：“你那个鬼画符画得真像样，辟邪不？送我两个贴床头镇宅吧！”

　　“秦沐风！”莫小玲听出他在变着法儿损自己，顿时勃然大怒，使劲儿拍桌子，“你画的才是鬼画符！这叫艺术！艺术你懂不懂！”

　　“不是鬼画符？”秦沐风装模作样地思考一番，故作恍然大悟，“哦，我懂了！你在学漫画？不过这漫画也忒儿童简笔画了，我随便画画都比这个好看，要不我教你吧？”

　　“不是漫画！是时装设计！”莫小玲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秦沐风显然没考虑过这个答案，愣了几秒才哈哈大笑：“那样也算时装？哈哈哈哈哈……你太幽默了！除了时尚和好看，也就能看出是件衣服，你真是……太懂艺术设计了！”

　　莫小玲听着他刻薄毒舌的评价，咬着嘴唇红了眼圈，等他笑够了，才咬咬牙清晰用力地问：“你真的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看？”

　　“当然，简直难看死了！这种衣服根本没人愿意穿……”秦沐风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惊讶地看着莫小玲突然从素描本上扯下辛辛苦苦画好的图稿，“唰唰”几下撕成碎片。他被惊骇到了，赶紧去抓她的手，生怕她再撕烂别的什么，“你抽什么风？”

　　莫小玲吸吸鼻子：“没什么。既然不好看就是废稿，当然要撕了重画。”

　　秦沐风张张嘴巴不知该说什么，他其实并不觉得她的设计稿画得有多糟糕，只是像往常一样故意嘴欠逗她奓毛而已，没想到这次她竟然当真了，而且似乎很难过的样子……

　　“没事欺负女孩子，你真够无聊的。”殷蓝的座位就跟他们隔着一排，听这边斗嘴趋势不同以往，赶紧过来劝架。她拍拍秦沐风的肩膀，示意他暂且跟自己换个座位，方便自己替他安慰莫小玲。

　　秦沐风扭头看看眼圈通红，像是随时会掉出眼泪的莫小玲，觉得如果莫小玲气急败坏跳起来揍他一顿，他倒是有办法应付；如果像这样把她惹哭了……他还真是束手无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女生劝女生……大概效果更好吧？这样想着，他果断起身让座，把自己嘴欠搞出的烂摊子丢给殷蓝去收拾。

　　殷蓝把莫小玲撕碎扔在桌子上的设计稿拿到自己面前，拼拼凑凑很快拼好，从背面用胶带粘好，然后翻过来仔细端详。

　　莫小玲沉默不语地看着殷蓝忙活，直到发现她开始认真看那张满是裂纹比乌龟壳还糟糕的拼粘稿时，才面红耳赤地抢过来，边揉边嘟囔：“别看啦，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妨试试把肩带去掉，直接抹胸掐腰，长裙设计成多层次的，裙摆剪裁成不规则弧形，颜色可以从白色、淡青、湖蓝逐渐过渡到淡墨色，但主体以蓝色系为主。”

　　莫小玲只觉那温柔的字句敲打在心里，瞬间凝成一抹自己抓也抓不住的灵感倏地钻进脑子里，她惊诧地看向殷蓝含笑的眼睛：“水波纹？”

　　殷蓝点点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羞涩：“我觉得你这份设计稿像是小美人鱼的裙子，但欠缺一点水滴飘逸灵动的感觉，所以随便说说我的想法，你别介意。”

　　“怎么会介意！殷蓝，你果然是最棒的！”莫小玲兴奋地搂住殷蓝欢呼，恨不得狠狠亲她一大口！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份设计图存在说不出的涩感，可冥思苦想都找不到突破点，直到被殷蓝一语点破！

　　“所以不生气了？”殷蓝笑问。

　　莫小玲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跟秦沐风置气，匆匆抓过铅笔重新在素描本上勾勾勒勒，拼命想赶在殷蓝带来的鲜活灵感再次溜掉之前，把它们通通画下来！

　　不远处抱着手机用玩《节奏大师》当幌子，实则暗暗窥听这边动静的秦沐风，忍不住冲殷蓝竖了个拇指：这份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偷换概念蒙混过关的功力……实在是高啊！

　　莫小玲赶在新人赛初试截止前一天重新提交了参赛作品，经过漫长的十五天的煎熬等待，她收到了大赛组委会寄来的初试通过邀请函，确认了她的参赛资格。

　　周日下午两点，莫小玲举着从车站前买来的两杯热果饮，匆匆跑过马路，跟等候在地铁口的殷蓝会合：“你到得好准时！”说着，塞给殷蓝一杯热果饮让她暖手，然后单手伸进挎包翻找邀请函。

　　殷蓝捧着热果饮，仰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辰耀国际会议中心，用商量的口吻做最后一次尝试：“小玲，你自己进去，我在外面等你好不好？”

　　“这可是新人赛正式开幕活动！身为参赛者咱们怎么能缺席？”莫小玲瞪大眼睛，像是殷蓝说了天大的无理取闹的怪话。

　　“报名参赛的是你，我根本不是参赛者！”殷蓝不甘心地辩解。

　　莫小玲亲亲热热地勾住殷蓝的肩膀：“别那么说嘛！参赛稿是咱俩共同完成的，所以咱们当然是搭档参赛咯！”看出殷蓝似乎还有话要说，莫小玲急忙使出杀手锏堵住她的嘴，“别忘了，我可绑架了你心爱的Lisa公主哦！如果你不陪我去的话，我可就撕票了！”

　　殷蓝迫于威胁，屈服了。

　　莫小玲知道自己绑架殷蓝的BJD娃娃作为人质的行为很不光明磊落，但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其他任何办法说服倔强的殷蓝改变主意，只好用此下下策迫她同意参加新人赛开幕式。

　　“走啦，都到门口了，怎么能不进去呢！”莫小玲挽着殷蓝的胳膊，往平生从未踏进过的本市标志性最高建筑里走，边走边压抑不住兴奋地在殷蓝耳边嘀咕，“听说每年新人赛都有那个超级狂霸酷的华雅集团做赞助，所以他们特别舍得往里砸钱！一会儿里面还有自助茶点呢，千万敞开肚子多吃点，就当姐请你的！”

　　按照邀请函所写，她们乘直梯到7层，得到穿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的耐心指引，顺利找到了即将举办新人赛开幕式的“日月厅”。

　　莫小玲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量会场，这是一个中心辐射环形会场，正面阶台两侧各有一个巨大的投影屏幕，上面滚动展示着近几年来最受好评的各类时装；灰蓝色调的阶梯式座位上零星坐了十几个提早到场的参赛者，最前两排的嘉宾席空无一人。

　　从未亲身经历过如此正式的场合，莫小玲生怕露怯，悄悄跟殷蓝商量：“我想去外面看看展出的入围作品，咱们用不用先占个位子啊？”

　　“不用，这里看起来起码能容纳200人，一会儿绝对有咱们的位子坐。”殷蓝说着低头看了下手表，“还有半小时才开始，我陪你去看外面的展板吧。”

　　会议厅外的弧形走廊上，一张近六七米长的长餐桌上摆放着精美托盘，里面备有水果、糕点、曲奇饼等茶点，还有鲜榨果汁、咖啡、乌龙茶等饮料。走廊两侧分别挂置墙体展板，展出所有入围作品，有些作品下面还附加了知名时装评论家褒贬不一的点评。

　　本着知己知彼的态度，莫小玲从头到尾认真观摩了每一幅入围作品，当看到那幅唯一得到所有评论家最佳称赞的设计作品时，她忍不住轻轻“啊”地惊叹出声——太棒了！设计师以简单的色彩冲击、多变的剪裁手法，将时代活力与复古优雅融为一体，创意思路简直新颖大胆到了让人惊艳的程度！

　　“咦？这个设计者署名叫秦沐风？”细心的殷蓝注意到设计图右下角潦草的签名，惊奇地指给莫小玲看。

　　莫小玲几近痴迷地盯着设计图，看都没看那个龙飞凤舞认都认不清的草签，直接断言：“重名重姓而已。”

　　“啊！秦沐风！”

　　听见殷蓝的轻呼，莫小玲无奈地扭头看她：“都说了百分百是重……”说到一半发现殷蓝神色古怪，似乎拼命在对自己使眼色，可那频频挑眉眨眼睛的暗号……究竟代表什么啊？

　　“喂，你们俩今天还没送体力给我。”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莫小玲浑身一震，僵硬地扭过脖子回头看，出现在眼前的果然是秦沐风那张欠扁的脸！她看见他摇晃着手机扬扬得意地冲自己炫耀：“节奏大师我已经快要打到360关了！一个月内你休想反超过去！”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莫小玲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问完后立刻懊悔得想把自己舌头咬掉！答案已经这么明显，自己非要多次一问……这不是明摆着给那浑蛋送去耀武扬威的机会吗！

　　果然，秦沐风伸手拍了拍刚刚莫小玲对着流了半天口水的“最佳作品奖”，一脸“何必明知故问”的表情说：“随便画画玩，结果收到一张邀请函，就过来看看热闹。”

　　尽管早就猜到如此，但亲耳听着秦沐风说出来，莫小玲还是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作品让人惊艳的时装设计师，和对时装设计一窍不通只会打节奏大师的秦沐风……时装设计师和秦沐风……这两种完全不相干的人，究竟是怎么重合到一起的？妈妈啊，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呜呜呜！

　　“呃……”莫小玲迟疑着，小心翼翼地确认道，“这真是你自己设计的？不是偷了别人的作品或者冒名顶替？”

　　秦沐风狠狠白了她一眼：“你脑子被撞傻了吧。”

　　莫小玲摸摸脑袋，觉得自己的确是撞傻了……被这个残忍的世界和负心的真相撞傻了！自己的同桌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新人赛竞争对手了？而且还是天赋那么高的天才型对手！

　　“开幕式快要开始了，咱们回会议厅吧。”殷蓝及时提醒，把恍恍惚惚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莫小玲拽回到主会场。秦沐风跟在她们身后，三个人一起坐在了最后排。

　　很快，主办方念完开幕词，开始逐一介绍那些拥有一大堆头衔的评委团成员。当最后那个穿着卡其色长风衣的瘦高身影一大步跨过四级台阶迈上台的时候，莫小玲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小锤子重重砸了一下，然后“怦怦怦”跳动得几乎快要蹦出胸膛……

　　“这人是谁？”秦沐风瞥见莫小玲激动得眼睛里都快迸出火花了，探过身子找殷蓝打听。

　　殷蓝茫然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认识。

　　主持人介绍：“今天我们还很荣幸地邀请到了刚刚获得本年度国际时装设计大赛金奖的意大利华裔设计师Allan，同时Allan也受邀担任本届新人赛的名誉评委……”

　　听到这里，殷蓝扭头告诉秦沐风：“那个叫Allan的，是她男神。”

　　“难怪一副花痴样。”秦沐风恍然大悟。

　　莫小玲抽空瞪他：“不是花痴，是崇拜！Allan是全世界最棒的时装设计师！”

　　秦沐风翻出手机，打开百度在搜索栏输入几个关键词，搜出近期Allan主办的几场时装秀图片，拇指飞快滑动屏幕往下浏览：“嘁！不过如此嘛，真看不出他设计的这些破衣服有什么可值得追捧的。”

　　“哼！像你这种没艺术天赋的外行能看出个屁啊！”莫小玲硬邦邦甩出一句。

　　秦沐风双手枕在脑后，故意惹她奓毛般慢悠悠开口：“连我这种门外汉都能拿到新人赛最佳作品奖，所谓的时装设计也太简单了吧？”

　　“你……你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莫小玲被噎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时装设计绝对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如果你骂我是瞎猫……那你骂谁是死耗子？”秦沐风非但不介意自己被骂，反倒笑眯眯地反问，“现在站在台上的那些评委老师吗？哦，对了，说不定那个Allan也给我写过评语呢！”

　　“秦沐风！”莫小玲的火气“噌噌”蹿上脑子，腾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指着他的鼻子却不知该骂些什么，气得全身发抖。

　　秦沐风懒洋洋地看着她，嘴角勾起藏不住的笑意，似是很乐于看她发脾气。殷蓝做不到像她那么厚脸皮，使劲儿扯扯莫小玲的袖子，拼命想拉她坐下来：“别闹了，大家都在看……”

　　莫小玲很快用眼角余光扫了圈周围，发现自己的确已经取代评委致辞，成了周围十余人的关注焦点，脸颊立刻烧成煮熟的虾子般，尴尬得想立刻坐下抹除存在感，却又不愿在秦沐风面前落了下风……

　　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秦沐风突然问：“要不要来赌一把？你用你引以为傲的艺术天赋，我靠我门外汉的狗屎运，咱们决赛定胜负，如何？”

　　“一言为定！我会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时装设计，让你心服口服！”莫小玲斗志昂扬地说完应战宣言，气鼓鼓地坐回座位，再不看秦沐风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