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以泪之名，破裂的友谊

　　小姑娘，别哭泣，你等待的那些梦想，正默默地推着你走在路上；小男孩，别哀伤，你憧憬着的那个英雄，终究会变成长大后的你自己，然后奔向远方，去碾碎彷徨，撕破黑暗与绝望。

　　11月17日，星期五，天气晴，时间为清晨7点10分，地点为外借部部长室。

　　“各位都准备好了吗？”

　　“全部OK！哇，怎么办，我好紧张啊！”

　　“啊，好痛！你踩到我的脚了！”

　　“嘘——小声一点，我已经听到脚步声了！近了近了，一、二、三……”

　　“咔嚓——”部长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腾七海的前脚刚迈进来一步，事先藏身在部长室内的众多部员便“呼啦”一下站起身，“砰砰——”地撒花欢呼。大家拉开长达两米的横幅，上面写着“欢迎部长大人归来”的字样，最后的感叹号上还标着一颗“？”。

　　而欢迎会的主角腾七海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惊吓。

　　他的反射弧有点长，像是还没进入状况。他抬手捏掉一条落在眼镜片上的彩带，默默地问人群中的副部长：“虽然很感谢大家这样兴师动众地欢迎我出院，可我想知道，欢迎会过后由谁来打扫这里？”

　　戴着节日庆典帽的副部长笑嘻嘻地表示：“谁会在意这种小事呀，大家可是为了今天的欢迎会准备了好久呢！来，还有下一个惊喜哦——”说罢，副部长便打了个响指。

　　腾七海则是很煞风景地在心中抱怨一句：拜托，别再把部长室搞得更乱了。

　　接下来，推着蛋糕的麦星从部长室里的书房中走了出来，她的身边还有捧着一袋曲奇饼的元理理。

　　腾七海顿时心一慌，先不说蛋糕是模仿他的脸做的，要做也做得像一点好吧，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要把他的镜片搞成一圈一圈的？当他是丸尾同学吗？做蛋糕的人也太不合格了，而且他从小到大最恨的就是甜食。

　　“欢迎回来哦，部长大人。”麦星还特地将圈圈镜片那里切给腾七海，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还不忘说道，“这可是大家连夜烤出来的蛋糕，镜片这里是我负责画的奶油，很像你吧？”

　　像你个头。

　　腾七海勉勉强强地接过蛋糕，他才没有吃的心思，干脆丢给一旁的副部长解馋。

　　然而他一回头，就见元理理把曲奇饼干送上来，语气充满了敬佩：“部长，关于你为我找回解药的事情，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向你道谢。这袋曲奇饼是我拜托家里从英国皇室专用的五星级餐厅里空运回来的点心，小小谢礼，不足挂齿。”

　　啧啧，真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出手就是阔绰得惊人。

　　“你真客气。”腾七海拿过那袋曲奇饼，沉甸甸的，感觉就像是在拿着一袋金子。

　　“好了！各位！下面开始欢迎会的第一个环节！大家上啊——”副部长一声令下，那语气颇像革命战士在领导众人举起炸药包，去炸毁敌人老巢时的愤慨。

　　于是乎，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部员们立刻手舞足蹈地抓起蛋糕朝腾七海脸上拍去。

　　“祝贺部长伤势痊愈！”

　　“部长不在我们好寂寞哦！”

　　“奶油代表我们的心！”

　　部长室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腾七海被按倒在一片奶油与蛋糕的世界中，惨遭“折磨”。麦星却挤过大家，然后探头向门外的走廊里张望。

　　元理理在这时用力地拍了一下麦星的后背，麦星慌慌张张地赶忙回头，不由得抱怨道：“理理，你不要突然吓人好不好。”

　　元理理不以为然地也朝走廊里看了看，问麦星：“你在找谁？”

　　“没有啊，我只是来这边透透风而已。”

　　元理理也不拆穿麦星的谎话，顺势说道：“说起来，丁陆没来参加欢迎会呢。”

　　“咚！”

　　麦星的小心肝不自觉地漏跳一拍，她捂着胸口干笑着点头：“是、是啊，没见他来呢，或许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看不是吧，从大家策划欢迎会的那天开始，他就没有参与，有人说丁陆和部长的关系不好，也有人说部长从丁陆一转学过来就看他不顺眼，所以他才没来参加欢迎会。”

　　咳，大家的猜测还真准确，虽然是这样，麦星却还是忍不住为丁陆辩解：“理理，你别和他们一起八卦好吗？不像你的作风耶。何况部长大人都三年级了，他针对我们一年级新生做什么，说不定部长大人根本都不知道丁陆是谁呢。”

　　元理理没回话，就只是盯着麦星看。

　　麦星被看得发毛：“怎、怎么了？”

　　元理理高深莫测地摇摇头，随后转身回去，末了，又丢给麦星一句充满幸灾乐祸意味的忠告：“总之，不要陷得太深哦。”

　　什么？到底想说什么啊？麦星根本听不懂元理理要表达的意思，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就是说不出原因，只能小声嘟囔着：“哼，真是莫名其妙。”

　　欢迎会一直到8点钟才结束，要不是上课铃声响起，大家估计还要再闹上一阵子。

　　在副部长的带领下，大家一个个地走出部长室，待到周围回归平静后，腾七海终于坐在椅子上吐出一口气。

　　总算结束了，腾七海用纸巾擦了无数次脸，总算是干净了不少，无奈的是，制服被奶油搞得黏乎乎的……腾七海嫌弃地看着自己全身上下，他已经游走在抓狂的边缘了。

　　“部长大人，给。”又一张面纸递过来。

　　“Thankyou。”腾七海接过面纸，再次凶猛地擦拭起脸颊。忽然，他脑内一凛，猛地抬头去看，见到麦星和元理理并没离开，正双双站在自己面前！

　　“为什么你们还在这里？”腾七海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只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元理理接过话题：“麦星说有事情要告诉我们。”

　　“我们？”腾七海一挑眉，目光落到麦星的身上，“你究竟想搞什么鬼？”平时她不是最讨厌来部长室吗？现在反倒赖着不肯走了。

　　麦星有点难以启齿地执拗了一会儿，最终挠着头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就是正巧你痊愈回校，我就想着应该让你知道这些事……”

　　她在扭捏个什么？

　　“有什么话就快点说，8点30一到，大家都要上课了。”腾七海被折腾了一早，显然没好气。

　　麦星深吸一口气，终于将藏在心里的那些事情全都告诉了元理理和腾七海。包括录音笔的事、匿名信的事，还有她猜测的校长做的那些不应该做的事。全部的全部，连同疑惑、不知所措也说了出口。

　　在倾听麦星道出这些时，腾七海的表情由最初的不耐一点点地变成震惊。当然，他掩饰得很好，并没有让麦星和元理理发现。

　　最后，麦星说：“事情就是这样，我一早就决定在今天的欢迎会结束后就告诉你们。”

　　谁知元理理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腾七海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甚至对麦星说：“这种事你也信？”

　　麦星眨了眨眼，不太理解地反问：“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腾七海从椅子上站起身，踱步走向窗边，双手揣在制服裤子的口袋里，背靠着窗棂，他抬头凝视着麦星，“关于录音笔和匿名信，都有可能是恶作剧，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麦星没想到腾七海会是这样的态度，好在她把录音笔和匿名信都带来了，于是统统放到腾七海的桌子上。先是放录音笔里的音频，又给大家读了匿名信的内容，心想着这下子总该相信了吧？

　　腾七海皱了下眉头，音频里说的的确是有关校长贩卖龙骨的一些事，但他很快就说：“类似于这种事最好不要再到处乱说，根本没有证据。”

　　麦星赶忙说：“所以我才告诉你们，我们可以去找出证据啊！”

　　“麦星。”一直保持沉默的元理理终于开口道，“你该不会是认为校长真的贩卖龙骨什么的东西来获取金钱利益吧？”

　　麦星看了看元理理，又怔怔地看向腾七海，她懂了，也忍不住嗤笑：“难道你们觉得我是在说谎吗？”

　　元理理无奈地叹口气：“你不要歪曲……”

　　元理理话还没说完，就被麦星激动地打断。麦星的双手重重一拍桌子，凑近腾七海，有些愤然地喊着：“我说的全部都是事实！我是信任你们才讲出口的，如果录音笔和匿名信的内容都是真的，那我们就应该去揭发校长的这些罪行！不然外借部的部员也会成为帮凶的！我的目标是做一名优秀的声优，不是替校长寻找龙骨并交由他贩卖的道具！”

　　“注意你的言辞，麦星同学。”这一次，腾七海没有称呼麦星为嫌疑犯，他的眼神里透着愠怒的意味，说明他已经快要忍到极限了。

　　元理理急忙走上前来拉住麦星，训斥道：“够了吧，快不要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更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你根本不懂真相，就不要说不负责任的话。”

　　麦星火冒三丈，一把推开元理理，她心想着要是R在这里，一定会做出让大家相信的举动的。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到，竟连元理理都不肯站在她这边。

　　想到这里，麦星不禁感到十分委屈，甚至对元理理说出了违背心意的话来：“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朋友，我以为至少你会明白我的！”

　　元理理愣了。

　　麦星越来越激动，以至于一鼓作气地发泄出了对元理理的所有不满：“你才是什么都不懂，你在从前就是个受人欢迎的万人迷，你怎么会了解过我的感受！一直以来，都是我傻乎乎地把你当成值得信赖的好朋友，你却从来没有真诚地对待过我！哪怕是现在，你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给我！我受够你了，我再也不愿意当你身边的陪衬，更不愿意再一次被人嘲笑！当初是你鼓励我走上舞台的，你明明知道我的声音有多么平凡，你却不考虑会被人嘲笑的我的感受！所以我才要超越你，我要让你输给我，尝受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滋味！但是在今天之前，我已经觉得那些比起我们之间逐渐恢复的友谊，并不算什么了……可你却……你现在却……”麦星说着说着，眼眶突然泛红起来，她迅速擦了擦眼睛，愤怒地撞过元理理跑出去，大叫着，“元理理，我今天和你正式绝交！”

　　奔跑离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元理理一脸神伤地站在原地，竟回不过神来。

　　麦星一定不知道，她说出的那些话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地狠狠地扎进了元理理的心。

　　原来一直以来，麦星是这样看她的……元理理的眼中满是动摇，她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

　　腾七海将元理理的表情变化都看在了眼里，他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可不管怎么说，他都有责任对元理理说一句：“多谢配合。”

　　元理理怔了怔，暂时从自己的伤心中走出来。只可惜，她的心情仍旧不太好，淡淡地回了腾七海一句：“部长不需要道谢，因为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你。”

　　腾七海轻巧地一耸肩：“就当是我给你添了麻烦，其实，我到现在还不太相信，你当时会答应我提出的请求。”

　　元理理微微垂下如同蝶翅般的睫毛，她握紧十指，低念一句：“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部长。”

　　腾七海没再作声，他意味深长地望着角落中的某一点，眼底逐渐泛起的是暗淡如旋涡般的光点。

　　而麦星一路气冲冲地跑着，她在心里不停地骂着：理理大笨蛋，理理是冷血动物！

　　然而在跑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她一下子和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麦星揉着自己撞得发痛的额头踉跄几步，刚想道歉，对面的人却首先开口问道：“你不要紧吧？”

　　“没事没事……”麦星连连回答，突然觉得声音十分耳熟，猛地抬头一看，“丁陆……”

　　丁陆对她露出微笑：“谁让你不高兴了吗？大老远就看到你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提起不开心的事，麦星的整张脸顿时变黑，她挥挥手：“我一点都不想提起那些事，真让人心凉！”

　　丁陆好奇起来：“你不是去参加部长康复归来的欢迎会了吗？”

　　“欢迎会早就结束了，是另外的原因——”话说到这里，麦星才反应过来，“你知道部长大人今天回来？你是故意不来参加欢迎会的吗？”

　　“我参加与否一点都不重要。”丁陆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炒面”一样的平常，“何况，他一定不想看到我的脸。”

　　麦星平静下来，担忧地望着丁陆，一脸的欲言又止。

　　丁陆不由得失笑道：“又来了，你干吗总是这么看着我？”

　　麦星慌忙躲闪似的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其实——丁陆，我一直有话想要问你。那个，你——”

　　“啪嗒——啪嗒——”

　　几道声响打断了麦星的话，她困惑地望向窗外，雨珠砸落在窗棂上，原来是下雨了。接着是沉闷的雷声滚过天际一角，团团乌云缓慢地覆盖了天空，空气仿佛也在瞬间变得闷热起来。

　　“看来会很大呢。”丁陆也望着窗外的雨，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什么会很大？”麦星回头问他。

　　丁陆没有看她，只是若有所思地说：“我是说，这场雨。说不定会是场暴雨呢。”

　　麦星听不懂他究竟想要说什么，只是看着天边的乌云与电闪雷鸣，心里有莫名的不安。

　　而走廊另一头，腾七海也在望着同一片阴沉的天空。

　　腾七海站在部长室内，凝望窗外的雨帘，紧锁着眉头，这次回到外借部，他已经有了他的决定。

　　这个时候，元理理正疾步走在回教室的途中，她余光瞥向窗外下起的雨，一拧眉心，转头加快了脚步。

　　各怀心思的四个人，各自走在通往目的地的单薄阶梯上。

　　他们在起点分散，因不同的追求与小小的挣扎而错过了可以共同携手的旅途。他们不知道也猜不到，最后的终点，究竟是否能够汇聚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