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全世界的星光重新点亮 因为有你(1)

　　【一】

　　两个星期后。

　　北京时间四月十日。

　　纪墨卿最新力作《最亮的繁星》与同名绘本同期全国上市。

　　与此同时《最亮的繁星》电影版的各角色开始全国范围内的海选，广播剧也将陆续在各大电台文学时段播出，全国巡回签售活动也将在近期启动。

　　四月十日，清晨。

　　雪白的墙壁上，似放着光的钟面里，时针与分针扯开着一百五十度，时间正好是七点整。

　　纪墨卿站在阳台边望向很远的天空中，一轮耀眼的红色正缓缓地上升在蔚蓝色的天空里，手里的信息已经发过去好久了，对方还没有回应。

　　手机的屏幕再一次的黑了下去，一只手又将屏幕灯点亮了——

　　信息来自：苏浅星。

　　楚潇一，今天是你的生日，在被你欺骗后的第三年里，我终于有机会和你说一声，生日快乐了！如果，你想知道三年前你生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紫阳中学，我等你，不见不散。

　　时间永远都不可能倒转的，就像过去的事情都不能当作没有发生一样，现在的我们也同样回不到过去的我们了。

　　人，是会改变的。

　　因为你，因为我。

　　信自来自：楚潇一。

　　苏浅星，最后一次见面，我一定准时到。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几个字，纪墨卿突然笑了起来，明媚的笑容比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更甚了，突然有一颗像水晶般的东西闪了一下，她的眼前瞬间花了。

　　气息间旋转着酸楚的味道，弥漫。

　　就像是一个傻瓜一样的还期待着，被我利用之后你还能再回到我的身边，这个世界之中怎么还会有我这样的卑鄙的自私的人存在呢？

　　世界轰然倒塌。

　　【二】

　　在来的路上想像过无数次见面的场景，第一句应该说的话，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楚潇一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单薄瘦小的身姿，唇角边扯开着一抹空灵的微笑，长发飘飘然，唯一没有变的是那双明亮而透明的眼睛。

　　楚潇一恍惚之中有了一种感觉，好远，她离他好远，好似她在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后退着，逃离着。

　　可是，应该逃离开她的人不是他吗？

　　“来得很准时嘛。”语气里带着几分冷冷地嘲讽之意。

　　楚潇一皱了皱眉头，原本不知道放在哪里的手僵硬得放进了口袋之中，他一步一步地朝前走着，眼睛眨也不眨的好像是要将她心中想的全部看穿。

　　倒计时。

　　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

　　时间到。

　　你依然还站在我的面前。

　　可我却看不透你。

　　因为你已经离我太远。

　　“不见不散，就算我来晚了，你也不会走开的，不是吗？”

　　纪墨卿突然轻笑，瞬间倾城，然后她转身朝着学校的音乐厅走去，脚步慢慢的，仿佛是因为他还没有跟着走来而故意放慢了速度。

　　楚潇一加快脚步地跟在了她身后，静静地，没有声响。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又好像彼此之间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讲话，隐隐之中，竟有一些安静得可怕了。

　　可怕的寂静气息紧紧地围绕着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个人，像是一团团隐形的云雾一般，沉重而压抑的交叠在一起，找不到交集点和突破点。

　　穿过了一排排盛开着紫色花朵的蓝雾树，音乐厅渐渐地近了，明亮而宽敞的教室像是被雨水冲涮一样散发着清新的气息，在无形之中打散了那么沉重而凝重着的气息。

　　“钥匙，有带的吧。”

　　“有。”

　　随后楚潇一就拿出钥匙开了门走了进去，纪墨卿却只是站在教室的门口看着他停住脚步，然后回头问她，“你怎么不进来。”

　　纪墨卿摇头，妩媚得一笑：“你进来就可以了。”

　　“……”

　　“我建议你坐下来听比较好。”纪墨卿看着愣住的他，轻声提醒了一句，“我相信，你接下来听到的事情，将成为你的噩梦，永远都会缠绕着你。”

　　我相信，你听到之后一定会再也站不住脚步。

　　楚潇一虽然很不解但是还是坐在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位置上，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坐着的位置就是当年纪墨卿最喜欢的座位，那个时候的她喜欢坐在那个最近的位置上看着他优雅地弹奏钢琴，就像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王子。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准备了礼物给你。”纪墨卿边说边缓缓地挪着脚步走到他的面前。

　　他仰头看她。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装得十分精致的礼盒，十分炫彩的包装纸包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小盒子的正上方还打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不难看出送礼物的人的心思。

　　轻轻地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后退了几步，回到教室的门口。

　　明明就在眼前，楚潇一还是有一种相隔很遥远的距离感，还未拿到礼物的手被她接下来说出的话震住，就那么呆呆地僵在了空中。

　　“这个礼盒里面装着的，是我在三年前的今天要给你的礼物。你确定你现在要拿着它，或者是当着我的面打开它？”

　　“什么意思？”楚潇一抬头看她。

　　她似笑非笑。

　　“知道我现在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张脸吗？那都是因为三年前的今天，一场精心策划的车祸所导致的结果。”

　　“那个晚上，下了很大的雨，因为打工的地方有一个客人吵闹而我也就耽误了回来的时间，拿好了礼物一路就跑着过来学校，没有理会自己已经被雨水淋得多湿多湿了。”

　　“当我跑到音乐厅时，你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吗？”

　　楚潇一的神经顿时紧张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就是站在现在站的这个地方，看着你和她抱在一起亲吻，我看到了苏蔓蕾脸上的红晕，还有你眼睛里面的深情。”

　　啪——

　　楚潇一的手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重重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道：“你看到的不是真的。”

　　随着他的举动，纪墨卿说话地声音变得格外的冷漠了，“我真是个傻瓜，明明筱雅已经告诉我不要去音乐厅了，但是我不听，还是去了……我相信我所看到的一切，而你，我站在这里你居然也没有看到。”

　　“不，我……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去亲吻蔓蕾，也没有……”

　　“不必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不论当时你有没有亲吻她抱着她，不是也无法改变现在所有的现实吗？楚潇一，你说呢？”

　　楚潇一哑口无言。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就是背叛我的人。可是，如果不是我那时受了刺激，又怎么会那么容易的被车撞呢，楚潇一，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也算是参与其中了。”

　　“不，我没有。”楚潇一的手开始颤抖着。

　　纪墨卿没有理会他的反驳。

　　“如果不是看到了这样的场面，我怎么会连路标都没有注意看呢？我又怎么会就那么直接准确地被往来的车撞到呢？我当时真的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一直到昏迷醒来之后都在想，如果我那时死了多好，死了的话就不会觉得世界都毁了……”

　　“你知道吗？在那之前，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是我的世界，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世界。”

　　纪墨卿轻轻地说着，唇边带着笑，楚潇一看着心却慢慢地像冰一般冻结了起来，耳边只听着她细碎地声音继续地说着：

　　“醒来之后的我知道，当天救了我的人是文梓宸，而他也在同一时刻告诉了我，我的车祸并不是偶然，而是被人蓄意策划的，在文梓宸的调查之下，我知道想要杀我的人就是叶菁和苏蔓蕾。”

　　“车祸之后，我的额头上因为割伤了留了一条很深很深的疤痕。”说着，纪墨卿的手已经抚上了自己的额头，“虽然我已经整过容，换了一张脸，每当我碰到这个地方时都会觉得痛，它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楚潇一立刻接着问道：“这就是你要整容的原因吗？”

　　“呵呵，当然不是。”纪墨卿一口就回绝了，“你忘记了我说过什么吗？当一个作家，就是为了回来报仇，而我整容，也同样是为了这一件事情。”

　　“换了一张脸的你，在成为了知名的作家之后回来，来到了我和苏蔓蕾在的学校，接近我们，然后一步一步的达成你的目的，对吗？”

　　纪墨卿点头毫不否认，“说真的，就算造成车祸要害死我，我也认了，不会有要报仇的想法，我最不能容忍的是他们害死了我生命中最爱的人。”

　　“你说的是你妈妈纪伯母吗？”

　　“没错，那时，我实在是不懂为什么我的妈妈要自杀，就算是生活再不好妈妈没有绝望到要自杀的地步吧，一直到两年前回到旧家时，我在旧家里发现了一个胸针，那个胸针上镶着一颗钻石，见过无数次叶菁的我早就知道那是属于那个女人的，而我，也更加的相信我的妈妈就是因为她而选择自杀的，不然，我再也想不出任何的理由，想不到，她会离开我的理由……”

　　“一定不是你想的这样。”

　　“楚潇一，现在根本就没有讨论是不是这样的时候。”面对他肯定的言语，纪墨卿的神经再也受不了了，痛苦的眼泪就这样顺着她洁白的脸颊着流下。

　　“可以确定的是，妈妈死之前叶菁那个女人来见过她。”

　　“可以确定的是，要致我于死地的就是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苏蔓蕾。”

　　“而你楚潇一，在那个晚上，也成为了她们的帮凶。”

　　【三】

　　自从我车祸醒来以后，梦里就一直出现那样的场面——

　　妈妈倒在血泊之中，一只手血淋淋地伸向了我，眼睛却紧紧地闭着……

　　一辆车以飞快地速度撞向了我，然后我倒了下去，大雨淋着我的身体，慢慢地冰冷失去温度……

　　我每一次在睡梦中醒来后都会哭得眼泪襟湿整个床单，而我同时也知道了——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眼看着最爱的人离开更伤心绝望呢？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知道所有事情发生的真相之后更怨恨那些人呢？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爱更恨你呢？

　　当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当所有的真相都摆在眼前了，我就再也想不出一个要一直把你当成世界来爱的理由了，再也想不出不去报复他们，不让他们进入万劫不复的地步的理由了。

　　因为强烈的爱着你，所以我怨恨他们。

　　甚至更怨恨我自己。

　　【四】

　　进入初夏时候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气温已经有了明显的上升。

　　随着《最亮的繁星》所有活动的启动，整个书界几乎掀起了一股“星风”一般的，纪墨卿每到一个城市地点的现场签售活动一场比一场更加热烈，有几次纪墨卿看到了同一张相似的脸之后才明白，书迷们竟然是从一站一直跟着她来的。

　　然而也随着盛夏的到来，全国巡回签售也渐渐地进入了尾声。

　　休息室里。

　　北希毫无形象地倒在了离空调最近的长条沙发上，大声地报怨道：“卿卿，你们公司的老板到底是不是人呀，居然给你搞这么一个全国巡回的签售，真是累不死人不偿命，我这一段时间啊，简直是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像散了架一样。”

　　“没有人要你跟着来。”文梓宸看着他边笑着边没好气地说着。

　　“你以为我愿意跟着啊，要不是为了帮着卿卿，我也不愿意能加像这样的活动，你看我的作品发表也没有办一场像卿卿这样累人的签售活动过。”

　　文梓宸不再说话，而是倒了一杯冰水给北希，又倒了一杯冰水送到了呆坐在一旁的纪墨卿面前。

　　“喝点水吧。”除了说这些，他几乎找不到要跟她说的话了。

　　这一个月以来，文梓宸和北希想尽了办法让她说话，逗她开心，哪怕她脸上只会出现一个表情，他们都报着百万分的期待着。

　　可是，她除了十分听话的参加签售活动，不停的签售，回来之后吃饭，然后抱着电脑写作，感觉到累了休息之外，再也不做任何的事情，不说一句话了。

　　她整个人急速地消瘦着，有时文梓宸和北希都逼不得以的给她注射葡萄糖给她补充体力，生怕有一天她累得倒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一只手有力地握住了杯子，纪墨卿把杯子放在唇边，一口饮尽了冰水，然而将空了的杯子递还给文梓宸，不料文梓宸一个闪神没有接住杯子，“嘭”的一声巨响，玻璃杯摔在地上碎成了一块一块的。

　　北希眼看着她一口喝下了冰水，眼看看看玻璃杯摔成碎片，身体坐沙发上坐起来，僵得像个石块了，眼睛顿时就红了。

　　玻璃的碎片像是文梓宸碎了的心一样，他还腾在半空中的手颤颤地抖动着，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变成了这样，好像整个人都被封闭了一样，已经完全变得不是她了。

　　他心疼这样的她。

　　可是他没有一丝的办法。

　　“梓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变成了这样，你知道吗？”北希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问这样的问题了。

　　文梓宸还是摇头。

　　“在这之前你有没有发现她的什么异常？”北希又问道。

　　“她有问过我，她的爸爸有没有出院的事情，还有让我取消对叶菁的控诉，还说过，除了不能让苏蔓蕾复活，她已经把应该做的都做了。”文梓宸也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回答这个问题了。

　　“除了这些，没有别的了吗？”

　　文梓宸摇头表示肯定。

　　“梓宸，我觉得所有的人都问过了，没问出结果，是不是应该问一下那个人。”

　　“哪个人？”文梓宸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北希说的是谁。

　　北希看着一直都在发呆的纪墨卿，嘴唇里吐出了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楚潇一，我相信现在我们能问的人只有他了。”

　　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爱着的人，不是我们，就只有他楚潇一了。

　　同样，我也相信除了他楚潇一，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她这样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五】

　　一直到打了第十通电话时，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回应。

　　“苏浅星，你还有什么事情吗？”很冷淡的语调，没有丝毫的感情。

　　文梓宸用力地握着纪墨卿的手机，指尖一阵阵地发凉，过了几秒他才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楚潇一，是我。”

　　“有什么事情吗？”依然冷淡。

　　“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

　　“什么事。”

　　文梓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一个月前，你见过她吗？”

　　“她？苏浅星吗？”

　　“对。”

　　“见过。”

　　电话那头的人肯定地回答让文梓宸的心顿时激动了起来，他又问道：“你们发生过什么事情？”

　　沉默了数秒，文梓宸听到了楚潇一说：“你不是和苏浅星最熟吗？她没告诉你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听到他冷冷地语调一向好脾气的文梓宸胸中冒出了莫名的怒火，他加重了语气道：“我想一定是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影响到了她，她才会有这样反常的反应。”

　　“噢，什么反应，半死不活了吗？不是还好好地开着签售活动吗？”楚潇一嘲讽地笑了笑。

　　“如果我告诉你，除了还有吃饭还能参加活动，除了不说话，她已经和植物人没有什么区别了，你怎么想，你还不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什么？”

　　“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影响她到这样的地步。”

　　时间一分一秒的转动着，在长达半个小时的沉默之后，文梓宸目不斜视地看着已经累得睡在一旁的纪墨卿，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你知道吗，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勇气向我提起这些事情，即使我已经陪在她身边这么长久的时间了，也不曾听到她说过。”

　　“而你，在听到后再说出这些话，有没有想过她原本已经被伤得脆弱的心会变得怎样，有没有想过她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你也许不知道，我在她身边这三年来都没有接近过她的内心。”